此时已是二更天,路上寂静无人。
“吱——”
沈逸推开门走入内室,里面很安静,凭借门口的月光,可以看到屏风后面的拔歩床上躺着个人。
他走到床边,用手撩开白色纱幔,直到他看清床上的人后,陷入两难的境地。
相杀,又舍不得,毕竟真心喜欢过楚云,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很开心。
但是不杀又不想待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皇宫,他想回去。
犹豫再三,他坐到了楚云的床边,伸手抚上楚云的那张脸,光滑细腻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尤其是那双好看的眼睛,从冷漠杀意再到含情脉脉,是别人不曾触及的温柔。
他真的要杀了他吗?
如果那本书是假的,那他岂不是称了千古罪人?可如果那本书是真的,那他不就错过了回家最佳时机?
朝廷局势变幻莫测,皇帝随时会驾崩,按照楚国律法,应由太子继位,可是皇后和其背后强大的势力,必会扶持楚煜上位,如果楚云输了,那么他难逃一死......
谁会拿自己的性命赌?
沈逸感觉自己的理智在叫嚣杀了楚云,可是情感又在疯狂的暗示自己杀了楚云会后悔,沈逸起身在屋里来回的走动,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准备一刀子杀了这家伙,又被他的脸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算了!
去他的!
沈逸一咬牙,转身准备离开,又感觉这有点亏,俯下身轻啄了一下楚云的唇瓣,红着脸走出寝宫。
待门关上后,窗户外面闪进来一道身影,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低声道:“主子!”
楚云冷着脸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没有睡醒时的困倦,反而很冷静:“他刚刚做什么?”
冷风将刚刚经过一五一十和楚云阐述清楚:“他先是坐到你旁边像个痴汉一样盯着你看,然后又起来走来走去,然后又坐到床边盯着你,离开的时候亲了你一下,然后就跑了,奇怪的很,他到底是来杀你的,还是来占你便宜的?”
楚云揣摩,他也不懂其中的含义,随手拿出枕头底下的匕首甩着玩:“那就不用管,等他处理了那些奸臣再把他杀了。”
“是。”冷风回应“暗卫密报,皇帝已死,那边明天就有消息了。”
“嗯,下去吧。”
“好。”冷风走的时候还不忘关上门。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楚云脸上,他抬手用指腹摸了摸唇瓣,唇上似乎还留有那温热的触感,他沉默地收回手,望向夜空的皎月。
“皇爷爷,你说皇家最不应该犯的错是什么?”
两岁幼童趴在太上皇膝上,扬起奶呼呼的小脸,天真无邪的问。
太上皇摸了摸他的脑袋:“帝王之间,情是大忌,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帝王是最无情的,乖乖以后若是做了帝王,这世间的情欲,你便不能沾染半分,否则你爱的人和你将.....呵呵。”
太上皇故意卖了个关子:“以后你长大了便知晓了,乖乖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知道了吗?”
“喵~”
一只橘黄色的小猫正蹭着他的手,见楚云没反应,打着咕噜躺下露出了自己肚皮。
楚云回过神,伸手摸着小猫的脑袋,只是心里不大开心。
次日一早,两岸挤满了百姓,密密麻麻的人头让人头皮发麻,路边聚集了不少摊贩,两侧的茶楼和客栈,但凡是可以看到比赛的河流,都被人预定下了包房,座无虚席,更有些人爬到了屋顶上观赛。
不少人下注买了楚煜赢,至于楚云,虽然在百姓中的口碑比楚煜好,但是楚煜背后有当朝丞相,皇后,太后,三座靠山可以依靠,所以还是有不少人买了楚煜赢,至于楚云便寥寥无几。
比赛临近开赛时间, 龙舟入场,两艘龙舟颜色各异,楚煜队伍的龙舟是蓝色,龙鳞龙头雕刻的栩栩如生,而楚云这边的龙舟则是单调许多,只简单涂了黄色的颜料,龙头跟哈士奇似得,像个四不像。
之前发的钱,全寄给了昊天他们,用于灾区重建,哪里还有银子啊,买龙舟的钱还是袁华和周如雪两位大人拨的钱,还好他哥的部下不用发工钱,要不然他们连人都凑不够。
周如雪看出沈逸很紧张,宽慰道:“苏大人不用担心,我们已经练习了很多天,定能取得这次的胜利!”
袁华单手勾住沈逸的肩膀,笑道:“是啊,苏公子就不要担心了,无论比赛的结果怎么样,我都带你去怡红院玩,那里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被袁华这么一说,沈逸感觉一眼看到了头,沉默着没说话,他走到一边,拿出信封交给小李子,拜托他送去道观,随后返回观众席。
他环顾四周,最终在对岸看到了楚煜的身影,他和昨天一样,身穿紫色便服,头发扎起,看样子他没有对拆穿自己是太子妃的意思。
楚煜注意到沈逸的视线,朝他淡淡一笑,沈逸沉默着将视线移开。
让人搞不懂。
周如雪看向不远处的太师椅,心里好奇:“今天皇上怎么没来?”
袁华:“谁知道呢,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很快,两支队伍入场,依次坐到龙舟内,拿起船桨,摆好姿势等候命令。
时间转瞬到了午时,小福子看了眼天色,随后高高举起棒槌,用力捶在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两队人马开始奋力滑动船桨,两岸的百姓发出震耳欲聋的高呼。
“加油啊!”
“快划!快划!”
两艘龙舟先是并肩游动,在经过一座断桥的时候,蓝色龙舟率先冲过了断桥,可是在第一个拐弯的地方,船尾的几个人没有跟上他们的速度,差点侧翻。
黄色的龙舟趁机赶了上来,十分轻松地划过了拐角,并用全部的力气泳向终点,他们划桨的动作整齐划一,溅起的水花打在他们涨红的脸上,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疲倦。
蓝色龙舟调整好了平稳,快速滑动船桨追了上去。
离终点只有两米的时候,身后的龙舟直接撞了上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龙舟被撞成了两半,中间的人死命抓住两端不放,船尾的人发力,残肢断臂还是游过了终点线。
“太好了,我们赢了!”
“哈哈,有钱了!太好了!”
不少百姓开始欢呼起来,不断鼓掌,相反,那些买了楚煜队伍赢的村民便没有那么开心了,而且还目睹刚刚那些人下作的手段,现在更是感觉抬不起头。
过了终点线后,不少人栽进了水里,不过好在他们水性不错,再加上离岸上又不是很远,不少村民下河救人,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们围在楚云身边,每个人都很开心。
“二当家,我们赢了!”
楚云点头,神采奕奕:“辛苦大家了,走,我们下馆子,我请大家吃饭。”
“好! 不愧是二当家!真爽快!”
“哈哈,我倒要尝尝城里的菜有多好吃。”
大家伙其乐融融,周围普通的老百姓也被他们快乐的气氛感染, 一改的皇家高高在上,冷漠孤傲的形象,觉得让楚云当皇帝也是可以的。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楚煜的身影就显得孤单了几分,他站在檐下,看着对面其乐融融的一群人,心里越发的沉闷,叶凡走过来低声说:“殿下,皇上下旨让我们回宫,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安排。”
楚煜:“皇上不是在昏迷吗?醒了?”
叶凡:“在下也不知。”
“算了,走吧。”他最后看了一眼楚云身旁的沈逸,便离开了回廊。
楚云这边也收到了通知,他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便和冷风说:“你带大家伙去吃饭,然后送他们尽早回去,别让沈逸进宫。”
冷风也感觉到了传音小宦官的异常:“主子,你别去了吧。”
楚云轻笑,拍了一下冷风的脑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走了。”
冷风看着楚云走上台阶,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心越来越不安。
第28章
暖风簌簌, 天空下起濛濛细雨。
蓝霓裳站在窗边,望着庭院里种满的芍药花,垂眸不语,几名太医从内室走出来, 单膝跪地禀明情况:“娘娘, 恕老臣无能为力, 皇上他....已经宾天了....”
过了半响,蓝霓裳才转过身:“有劳各位太医了,下去吧。”
几名太医如释重负,不敢细问其中的缘由,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小宦官走进来, 在蓝霓裳面前站定,弯腰道:“娘娘, 二皇子殿下在门口等候了。”
蓝霓裳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声音发颤:“传。”
她终于等到他了。
“是。”小宦官小跑出去。
蓝霓裳走到桌案后面,拿出事先准备的伪造圣旨,翘首以盼,末了,门口走进来一道纤长的身影, 楚云位于桌案后方,问:“淑妃这么晚还在御书房伺候皇上,真是我辈楷模。”
蓝霓裳见来的人是他, 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多有不满:“本宫没有传你过来。”
“孤来给父皇请安,与娘娘无干,倒是娘娘你。”楚云阴恻恻的笑“怎么感觉娘娘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孤一样。”
蓝霓裳知道楚云话里的意思,如今也不隐瞒了, 皇上已死,皇后被废,后宫中她最大,她便是太后,连未来的皇后都要忌惮她积分,一个小小的太子,她不用放在心上。
她悠哉悠哉地打开圣旨,念:“皇帝宾天,即日起罢免楚云的太子之位,立二皇子楚煜为太子,淑妃蓝霓裳为太后,赐死前皇后凤曦,前太子楚云,钦此。”
楚云忽然笑起来,一声一声打在蓝霓裳的心头上,声音都发虚:“你笑什么?”
楚云:“嗯?孤只是觉得淑妃写圣旨牛头不对马嘴,难怪二皇子不喜欢您。”
见自己的心事被旁人戳破,蓝霓裳一下子气红了脸:“放肆!”
一道黄色的身影从内室走出来,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蓝霓裳。
楚云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你蓄意给皇上下毒,还要罢免孤的太子之位,立自己为太后,动摇国之根本,你死一百次都不够还的。”
蓝霓裳装了好几年伪善,此刻终于不装了:“是又如何?如今前朝后宫都是我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斗?这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是楚煜的,你凭什么和他争?”
“就凭朕。”
蓝霓裳愣住,机械地转过头,便看到明明已经宾天的楚宸,好好地站在她的身后,震惊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楚宸负手走到二人旁边:“朕是天子,自然没有这么容易死,原先朕还不相信你狼子野心,原来都是真的。”
蓝霓裳沉默,随后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冲皇帝的面们刺去。
一道亮光闪过,深深刺入了蓝霓裳的手背,她吃痛交了一声,鲜血瞬间从她皮肤上喷溅出来,洒在皇帝的脸上。
她的叫声惊动了外面守门的侍卫,二人进入殿中,便看到皇帝完好无损地站在书案旁,不由得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淑妃的肩膀。
楚宸痛心疾首,这几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蓝霓裳不甘心,却也无力改变她的结局:“当初你明明许诺我为皇后,我入宫后,你又变卦,错的人明明是你。”
楚宸不允许别人指责他,若是有,也只能是他自己:“朕对你十分失望,押入天牢,赐死。”
蓝霓裳听到这番话忽然冷笑起来:“赐死?好好,那就赐死吧。”
“疯了,真是疯了。”楚宸不愿意看她疯魔的样子,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女人待他不是真心的,便摆手命人将她带下去。
“狗皇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蓝霓裳的笑声回荡在大殿,直到侍卫将她拖出御书房,笑声才消失。
楚宸疲倦地坐在龙椅上,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接近他都有目的,他想要一份简单的感情为什么那么难。
他不愿让别人看到他无助仿徨的样子,掀起眼帘便想下逐客令,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梅妃,他闭眼又睁开,仔细地打量着楚云。
高了,瘦了,更好看了。
加上这段时间的表现,证明他的确有治国的才能,又是民心所向...
楚宸拨弄手里的佛珠:“若是朕要罢免你的太子之位,你会怎么做?”
楚云面不改色:“既然是父皇的想法,儿臣便遵照父皇的想法办。”
听话。
沈逸一身太监的服侍,从门口踱步而来,手里捧着一封书信,跪在书案前:“启禀陛下,有人给你一封书信。”
楚宸的体力又开始不支,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过来。”
沈逸低着头,双手捧着信封放到书桌上,垂首出去了。
楚宸打开信封,脸上的表情从动容到少有的震惊,少倾,他便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将信纸折好,拍在书案旁,抬起头看向楚云。
原来当年梅妃和侍卫私通的书信是假的,是皇后为了上位,便伪造了梅妃的字迹,假装和侍卫有染。
楚宸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便只能作罢。
楚煜那个人虽然看起来老实,但是背地里居然可以让蓝霓裳为他卖命,更别说太后和丞相,如果他当了皇帝,这天底下都要改姓凤,但如果是楚云继位,一没有外戚,二来他只能依赖自己,自己即使已经退位,也影响不了自己的地位。
楚宸尽力装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是朕误会你母妃了,明日开始,你就替朕处理朝政,直到朕身体恢复。”
“儿臣遵命。”剩下的话,楚云没有问,对皇帝的示好无动于衷,只有对他的厌恶。
沈逸在长街等着,见楚云出来,他连忙迎上去,低声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楚云:“一切照旧。”
沈逸顿时兴奋起来,楚云已经接管了皇上的政务,就代表皇帝认可他,这样他便可以帮忙调查沈府被抄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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