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身后便传出了楚宸的笑声,不同于刚刚的沉闷,笑声中多了几分亲切又温柔的感觉,是和他一起聊天的时候没有的。
微风吹动他耳边的鬓发,眸光冷然了几分。
*
小贩沿街叫卖,不少村民携家眷赶集,路上的行人匆匆,牛车马车横穿其间。
户部侍郎周如雪和沈逸并肩行走:“你提出的政策很好,现在不仅贵族和地主老实了不少,百姓也分到了田地,交了税收还有盈余,个个高兴的不得了,国家也有了收入。”
“这样最好。”沈逸随手捻下一朵花盘在手里玩“可惜楚云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昏庸无道的主,之前我见过一位名叫厉云霆的男子,没想到他竟然入仕了,对这次的改革颇有心得。”
“我也看出来了。”周如雪假装不知道厉云霆是楚云:“的确是个奇人,治国有一套,你知道他的背景吗?”
“查不到,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沈逸将花丢入池塘,拿出丝帕擦手。
一群幼童穿着红色棉袄,从旁边小跑过去,手里拎着个帆布包,看样子是去私塾上学。
百废立新,孩子有学上,病人能看病,手里还有几亩田,终归饿不死,日后无论是自己做生意,还是参加科考,前途无量。
几名穿着盔甲的士兵从桥上走过,沈逸问:“这里怎们会有官兵?”
周如雪:“附近有一个军营,官兵过段时间便会来镇上采买物资。”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尾音上扬的声音:“沈公子?”
沈逸回头,便看到了沈玥那张笑脸,他也不免发怔:“沈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沈玥走上前,她的步伐中少了跳脱,多了一些沉稳,脸上也褪去了少女的稚嫩,变得更加成熟。
她笑着说:“我来这里采买,我已经入军营了。”
沈逸惊讶:“军营?”
“嗯,娘子军呗。”沈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在军营里的表现可是比大部分人好很多呢!只要赢了几场战斗,就可以升级为主帅了!”
“不错。”沈逸竖起大拇指“可是你为什么想着入军营呢?”
“喜欢呗。”沈玥笑笑。
不等沈逸多说,沈玥便转头往后看,沈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了两名士兵正在朝她招收,两个人手上各自拎着采买的物品。
“我马上过来。”沈玥喊道,随后和沈逸二人说“我先走了,等闲了我就找你玩。”
沈逸:“好,你先回去吧。”
沈玥挥手离开。
天色渐暗,街道两侧的商铺挂上了红色的灯笼,此时白天的劳作已经完成,不少人上街游玩。
沈逸向来不喜欢人挤人,便和周如雪去了另外一条街道逛逛。
随行的小厮提醒周如雪:“大人,老太太让你早点回去。”
周如雪不悦:“我和苏大人再聊会便回去。”
沈逸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回家吧,我一会也会去了。”
周如雪愧疚道:“行,那我先走了,对不住。”
“朋友之间不用说这个。”沈逸摆摆手“下次有机会再出去玩。”
“好,再会。”周如雪抱拳行礼,随后和小厮一并离开。
没了朋友聊天,再好的风景,也变得索然无味。
沈逸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一位女子停在他面前,女子一身蓝色长裙,披头散发,眼眶微红,看样子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
“公子能不能借我一两银子,奴家急着用钱。”
沈逸也不恼,将手揣进袖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女子:“不用还了。”
女子吸了吸鼻子,掩面哭泣:“呜呜呜,多谢公子。”
倏然间,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横着给他来了一刀。
沈逸身体后仰,刀刃离他的脖间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差点便见了血,女子见情况不对,继续挥舞手里的刀刃。
“砰——”
沈逸抽出玉扇挡住刀刃,震得他手臂发麻,可见这个人的力气在他之上,他后退一步,借着惯性分散女子的注意力,另一只手捞起摊位上的花灯,猛然砸过去。
女子下意识抬手,花灯的烛心点燃了身上的衣服,她尖叫着脱去外袍,露出里面的便服。
这哪里是女子,分明就是女子装束的男人!
沈逸趁刺客还没有回过神,一头扎进了人群中,借着熟悉周围的地形,不断灵活走位。
等刺客反应过来的时候,沈逸早就跑没影了,不过没事,他有的是时间。
他当即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火铜,拉下白绳后,一缕白烟直直窜上夜空“砰——”一声,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炸开。
顷刻间,数十名名黑衣人跃上屋顶,为首的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他们便四散开,开始寻人。
周围众人见此情景,也不敢在街上停留太久,纷纷离开长街回家避难。
沈逸七拐八拐进入一间花楼,楼内弥漫着一股好闻的花香,粉色的绫罗绸缎挂在墙壁自然垂下,佩戴白色面纱的女子,手持酒壶游走在客人之间,无数形形色色的女子跪坐在男子身侧,为他们唱曲消遣。
立马有小厮注意到了沈逸,笑着迎上来:“哎呦,这位公子,你来的正巧,我们这可是京都最大的花楼,今晚还有活动呢!只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逸打断:“我进来有事,事后会给你银子的。”
老鸨目送沈逸上二楼,心里悱恻,扭头看见对面站着的小厮露出了害怕的神情,老鸨往回看,就看见一群穷凶极恶的黑衣人走进来。
她捂着自己的小胸口,问道:“哎呦,这是怎么了?几位客官....”
沈逸回头,果然看见了那几名黑衣人,且已经走上楼梯。
在慌乱之下,沈逸随便选了一间打开房间,躲了进去。
房间里的琴声戛然而止,沈逸冲琴后的女子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女子点头,抬手指向里间。
沈逸做着口型:“多谢。”
*
房门再次被打开,刚刚那群人走进来,为首的男子问:“你有没有看见男人进来?”
花千雪摇头,冷静地站起身走出来:“没有,想必是各位找错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走入里间,花千雪挡在他们身前,拒绝道:“这里面是女儿家的私物,不能见人,诸位公子还是去别的房间搜吧。”
“让开,别碍事!”为首的男人一把推开了花千雪,几人走入里间,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并没有找到可疑的人。
他们面面相觑,离开这里去另一间查人。
半响,花千雪站在窗边,目送他们离开花楼后,走入内室,轻声说:“公子,他们已经走了。”
“哐当——”
窗户被人打开,木头撞在墙上发出响声,把花千雪吓了一跳,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声音的方向,便看见沈逸双手撑在窗沿跳进来。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花千雪:“无妨,你为何被人追杀?”
“说来话长。”沈逸尬笑“他总不可能说自己的身份吧?现在那么多人想弄死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逸:“我先走了,如果姑娘需要帮助,可以去东面的巷子里找那边的伙计,伙计会传话给我,我便能帮姑娘化解一二。”
“倒不用这么麻烦。”花千雪叫住沈逸“我的确有一件事想麻烦您,不知道行不行。”
沈逸关上窗户:“好说,是什么事?”
花千雪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隙,确认外面没有人经过后,将房门上锁,再次走过来,神情紧张。
“今晚我们花楼要和对面的舞舫举行表演,我想请公子帮我买下我今夜......只要过了今夜,老鸨便不会为难我。”
沈逸摸着下巴暗自思索,朝贡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正是缺钱的时候.....
*
“云兄,你是不知道今晚有多热闹!那里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美!”朱明用手捣了一下楚云的胳膊“今晚你就和我一起过去看吧?”
“ 不去。”楚云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如果让沈逸知道他去这种地方,肯定会生气的。
朱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寒川,你要不要去看?”
萧寒川负手走到一侧,闻言挑眉:“我也不想去。”
朱明安利失败,如丧考妣:“我也是看你们平时太忙了,带你们去快活快活放松一下也不肯,真是的!”
楚云和萧寒川都没有搭话。
前面窜出一道黑影,一名暗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礼:“殿下。”
三人停下脚步,楚云走上前:“何事?”
暗卫稍显犹豫,不过他还是从地上站起身,凑到楚云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楚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暗卫自知理亏,连忙退了下去。
朱明大咧咧地走上前,问:“怎么了这是?”
在看清楚云阴沉的目光后,只感觉手心一阵发凉:“你......”
楚云单手勾住朱明的脖子,大步往回走:“你不是想去看姑娘么?走,我带你去。”
朱明:???
萧寒川:“你还是戴上次的面具再去吧,你去了那种地方,必会被参一本的。”
楚云轻笑:“就怕他们不参我。”
第33章
华灯初上, 灯火阑珊。
还没有到开始的时间,台下就已经坐满了各色的权贵子弟。
花楼老鸨一身淡粉色长裙,笑脸盈盈的地走到舞台上:“欢迎各位公子来参加比赛,今日出价高者, 便可以获得花魁初夜的机会,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第一位姑娘。”
上台的是一名蓝衣女子, 表演曲目是吹箫,待一曲毕,众人胡说纷纭,各有各的喜欢,直到最后一位姑娘上台, 众人的审美才一致。
花千雪弹完拿手的曲子,起身朝众人微俯身子。
老鸨暗中观察那些达官显贵的表情, 见他们一个个的表情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笑得合不拢嘴,她的目光巡视一圈,在二楼雅间看到朱明三人时愣住,她仔细查看他们的样貌和穿着,淡黄色衣服的男子, 表情憨傻,一看就是好拿捏的主,而玄色衣服的男子和白色衣服男子, 则是冷静许多。
尤其是黑色衣服的男人,样貌是一等一的好,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感觉不差钱,有几分真龙之资, 说他是当今圣上,她也是信的,放眼看去,竟没一个人能和他相比。
因为最近鼓励外贸等活动,所以有白发的男子或者女子也正常。
她必须要让花千雪那个丫头吃定他!
老鸨笑吟吟地走上台:“我呀,也看出大家对花姑娘的喜爱了,起拍价五十两银子,谁出的钱多,谁便可以和花姑娘共度良宵,现在开始拍卖。”
“看不起谁呢?一百两银子!”
“一百五两银子!”
全场的气氛开始焦灼,众人窃窃私语,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打破议论声。
“五百两!”
众人惊呼,回头看去,就看见二楼雅间端坐着一位男子,男子玉扇遮面,只露出一双桃花眸,光是这一双摄人心弦的眼睛,就让众人惊叹不已。
人群众说纷纭,老鸨喜笑颜开:“还有更高的价格吗?如果没有的话,花姑娘今夜就要和这位公子一起了。”
“一千两。”
沈逸拿茶盏的手倏然一紧,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楚云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七彩琉璃杯缓缓转动,一改往日温柔的摸样,眼神和表情冷漠的很,好像不认识他似得。
沈逸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慢条斯理用白色帕子擦手。
朱明没注意到两个人的眼神交流,犯着花痴看花千雪,嘴里喃喃自语:“这姑娘可真好看啊。”
萧寒川看了一眼楚云,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逸,心里了然几分,不动神色地喝着茶。
沈逸本来挺心虚的,不过转念一想,他有什么错?而且楚云也在这里,他心虚什么?
便继续开价:“两千两银子!”
老鸨笑得嘴巴都要裂开了:“感谢这位公子!”
沈逸看向楚云,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和自己争,然而楚云好似看不见般,将手里的琉璃杯“砰—”一声按在桌面。
“五千两银子。”
气氛先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夸张,太夸张了!”
老鸨激动的快要晕过去,她连忙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清了清嗓子,笑道:“五千两银子成交!”
她走到花千雪旁边低声和他说了一句花,花千雪乖巧顺从地点了点头,缓步走上二楼的台阶,在众人羡慕和好奇的目光中走入暖阁,主动坐在了楚云的身边。
“咔—”
茶杯在沈逸手中瞬间被捏成了齑粉,如果目光能杀人,楚云早被他杀了千百回了。
他身边黄衣男子和花千雪说话,花千雪回敬他礼貌的微笑,那黄色男子更开心了,旁边白衣男子起身,解开了窗口帷幔的束带,绿色纱幔缓缓合上,将众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哎呦,人家真是有福气啊,不仅长得好看,又有钱,还有美人在身边伺候,我什么时候有这个福气啊!那我做梦都会笑醒,哈哈哈哈。”
“不只是是你这样想,我也是!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姑娘长的可真是美啊,如果我是那位公子,我一定好好疼她,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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