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Alpha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鹤立鸡群。他坐在高途曾经最喜欢的餐厅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混入鱼目中的一颗闪耀珍珠。
高途实在不想面对接下来的情况,所以慢吞吞地往里走。
但除了通往他暗恋多年Alpha心里的,那条无望的死路,世上的其他路,再长也总有走完的时候。
高途的步子实在迈得太慢太艰难。沈文琅有些坐不住,却还是强迫自己一动不动地定在椅子上。
“沈老板。”高明冲他讨好地笑:“不好意思,这小子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儿。”
“是吗?”沈文琅盯着高途的脸问。
但高途抿着嘴,把眼睛垂着,既没看沈文琅,也没同他说一句话。
倒是高明讪笑着回:“是啊,实在对不起。”
见沈文琅待在餐厅没走,高明更确定了。
他笃定沈文琅一定也知道。——知道高途肚子里怀着他的种,所以才会耐着性子,纡尊降贵,亲自在这里等一个旧部下。
高明说:“沈老板说有事要和高途聊。人呢,我给你约出来了,那现在......”
手脚冰凉,耳朵里轰隆隆作响。
高明和沈文琅的对话除了开头,其余的,高途什么也没听到。
“高途怀孕了,是你的。”最后,他听见父亲斩钉截铁地说。
听到自己的名字,高途心悸了一瞬。
虽然早就知道这次来,就是为了同沈文琅摊牌,但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的高途,还是茫然地抬起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文琅。
对方的脸色依旧非常冷淡,仿佛听到旧部下怀了自己的孩子,是全世界最寻常的一件事。
沈文琅虽然脾气坏,嘴巴毒,但在大事方面,他一贯很有定力,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坐在高途年少时最喜欢的家常菜馆里。
类似的场景,学生时代的高途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他能和沈文琅成为平等相处的朋友,他很想带沈文琅到这里尝一尝。
今天,他实现了一半。沈文琅果然到了这里,但脸上的表情却和高途曾期待的相差甚远。
尽管在旁人看来,沈文琅一脸淡漠,滴水不漏。
但高途注视了他太久,自认很了解他,所以轻而易举就从那冷淡中读出了怀疑,不信任和鄙夷。
“想要我们打胎,就给我一千万,一分都不能少。”高明这样说。
眼眶很热,喉头哽着,小腹跟着抽痛起来。——肚子里无辜的宝宝好像在抗议,抗议自己没得到妥善的保护,轻易就被人定了价。
沈文琅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但高途听不见。
全身的血液都冲进了脑子里,像卡车碾过那样隆隆作响。
高途低着头站起来,他的动作过大,把椅子向后推,发出令人齿酸的失礼巨响。可高途浑然未觉,声音很轻地说:“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沈文琅跟着站起来,但被高明拦住。
“让他去吧。”高明说,“当着一个Omega的面聊打掉他的孩子,不免有些残忍。不如,在他回来前,我们把条件都聊好。”
沈文琅很想推开他,去追高途,问高途这是什么意思。
但和进门时的慢吞吞相比,离开时,高途的脚步快得像只逃命的小白兔。
这样仓皇的奔逃,叫沈文琅舍不得追。
......
这一天,盛少游格外忙,直到八点,他才终于结束了工作。
据花咏说,在他的极力催促下,公寓的水管破裂已经修复,今晚就可以正常入住。
盛少游驱车回家,途中,与他同行的秘书陈品明接到一通电话。听了两句后,他把电话转交给盛少游,有些无奈地说:“盛总,董事长电话。”
盛少游靠着后排,闭着眼睛小憩,闻言,眼都不睁地答:“挂了。”
“但是董事长吩咐过,请您一定要接。”
盛少游睁开眼,讽刺道:“我记得他姓盛,且不叫嬴政吧?”
他好一顿夹枪带棒,电话那头,盛放竟也没生气,耐心地等着他接。
最后,陈品明没办法,折中地开了免提。
盛少清找了盛少游几天,给他打了无数电话,但盛少游都没接。
他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听做了一辈子生意的父亲,教他如何平衡花咏和X控股的那位先生的关系,竭力说服他来个“鱼和熊掌兼得”。
这让盛少游觉得好笑的同时,更感到可悲。
“少游。”电话中,盛放清了清嗓子,说:“你和花咏的事,我不再反对了,往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
已经打定主意要闭目塞听的盛少游一愣,“你说什么?”
盛放笑了一声,“小花这孩子,挺不错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同意你们的婚事了。但倘若小花他对你不好,你一定告诉我,我们盛家不会放过他的。”
盛少游更觉得莫名其妙,讽刺道:“你嬴政做腻了,打算改行做包公?爸,你把身体养好就行了,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盛放被他噎得一愣,静了片刻才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盛少游懒得跟他继续,敷衍道:“再说吧。”
“但是阿咏说——”
“怎么?才单独见了一面,就突然亲热起来了?”盛少游眉头微锁:“他跟你说什么了?”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盛放收敛起笑意,不赞成道:“明明我们阿咏就是X控股的主人,你却叫我蒙在鼓里,怠慢人家。”
盛少游顿时心中明了,冷笑了一声,不客气地回:“如果你对谁都能客客气气的,又怎么会怠慢’你们家‘阿咏?”
到家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盛少游讨厌黑咕隆咚的冷清,所以平日只要花咏在家,就永远会给他留一盏灯。
但今天是个例外。
客厅里静悄悄,黑洞洞的。
盛少游喊了一声,但没人应。他赤脚踩进玄关,打开电灯开关,但客厅里的灯却仍然没有亮。
真是见了鬼了。
盛少游怀疑这是水管破裂,受潮导致的电路短路。
而花咏大概率不在家。
他掏出手机,给花咏打了个电话。
欢快的铃声从卧室里传出来。
盛少游举着手机往卧室去。
但卧室里也很黑,只有手机屏幕亮起的微弱幽光,悠悠地从门口透出来。
“花咏?”盛少游不太确定地喊。
但没人应。
“奇怪,到哪儿去了。”
他话音未落,房内倏然亮起一阵明媚的暖光。
大床中央一盏盏冷光灯,依次亮起,最终组成了一个巨大、明亮的爱心。
盛少游吃了一惊。
眼前的场景是偶像剧中用来哄骗女性Omega的经典把戏。作为S级Alpha他做梦也没想过,会被人用这种老掉牙的套路示爱。
但说不喜欢或者讨厌,是骗人的。
因为方式虽然很老套,但手捧着洁白花束,站在幽微火光中,正朝他露齿笑的青年人,实在很合他的心意。
“盛先生,可以嫁给我吗?”花咏声音柔和地问。
昏暗中,他雪白的脸颊被灯光笼罩着,发丝柔软地散落在额头,衬得眼睛很亮。
花咏温和地望着盛少游,用带着温度的目光催促他,催他快一点答应,恳求他不要拒绝。
盛少游朝他走过去,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拨了拨他怀里鲜活芬芳的花骨朵,问他:“为什么不是你嫁给我?”
花咏立即点头:“我嫁。”
“只要盛先生愿意,嫁或娶,我无所谓。”
X控股的主人,P国的无冕之王目光炙热,用最温驯的表情说出最滚烫的话。
“盛先生,这一辈子,我只爱你,我为你而生。”
花咏捧出戒指,单膝下跪。
在亲手布置的房间里,他握住心爱Alpha的手,表情近乎虔诚,问他:“能娶我吗,盛先生。”——他是位于基因进化之巅的Enigma,此刻、此生,都只肯低于他的爱人。
盛少游望向花咏,望着那朵漂亮的兰花,望住他手中捧着的两枚戒指。
灯光下,铂金色的戒指闪闪发亮。
“你还骗了我什么?”盛少游说:“趁我不打算和你算账,都交代了吧。”
“我其实不怎么爱哭的。”花咏老实地坦白:“学流眼泪好难。”
“还有呢?”
“我也没有妹妹。”
“那你那个妹妹是?”
“是高秘书的。”
“对了还有,盛先生从来没有得过信息素紊乱症,是我用引诱信息素让盛先生被动发热。”
......
“再骗我就弄死你。”盛少游恐吓他。
花咏笑了笑,点头说了“好”还有“我再也不敢了”。
盛少游半蹲下来,接过戒圈更大的那枚戒指,利索地套进了自己的无名指。
望着花咏的眼睛,他笑了笑:“以后就是盛太太了。”
花咏狠辣任性,诡计多端,不择手段。
但他是真的很爱盛少游。
而盛少游一样也爱他。
并不比他少。
第75章
花咏和盛少游在七月十二号当天领了证。
婚礼筹备细节繁杂,事务过多,花咏的要求又异常严格。因此,仪式定在三个月后举行。
地点本来在江沪,但盛少游说,他想办在P国。
“P国有什么不好?”盛少游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份纸质的文件,掀眼道:“我没怎么在P国待过,正好住几天,就当放假了。”
和花咏最早在江沪与他相逢时比,盛少游丰腴了一些,气质看起来柔和许多,人也越发俊朗,丰神玉润。
花咏被他看得心里一烫,被眼神轻轻刮到的地方都变酥酥麻麻。
他知道,盛少游是在迁就他。P国是他的故国,按惯例,AO双方结婚,是该在“Alpha”的故乡办场盛大的婚礼。
花咏起身走过去,俯身从后环住Alpha的腰,撒娇似地同他咬耳朵:“盛先生对我真好。”
盛少游穿了件深色的衬衣,也只有用手摸时,才能感受到他的衬衣底下戴了一层贴合度很好的防辐射材料。
办公室的电脑被从办公桌上移开了,所有电子文件都换成了纸质版,不远处设有专门的电脑使用隔间。
尽管花咏再三提议不用那么麻烦,但盛少游对小花生的重视程度与日俱增。
他坚持前三个月是胎儿发育的关键时期,这时小朋友对辐射极为敏感。盛少游是个工作狂,工作时长久到惊人,他担心受到过量辐射会影响小朋友的健康。
“你总不希望,我们小花生生出来和沈文琅一样,是个傻子吧。”
因早前的事,盛少游还是看沈文琅不顺眼。
但这一回,他说的很对。花咏也觉得,沈文琅是个大傻子。——他竟然让高途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就在花咏向盛少游求婚成功的当晚,沈文琅突然发动了所以可能用的资源,满世界地找人,像突然得了失心疯。
动静太大,来自四面八方的问询电话,很快也打到了花咏这。
但凡江沪市周边能动用的资源和人力,都被沈文琅临时调去了宜市。
“高途跑了。”面对花咏的关心,沈文琅这样说。
“高秘书不是早就跑了吗?”
“这次不一样。”沈文琅一贯如此,事情越大,态度越冷。
花咏刚认识他那会儿,正逢沈文琅的父母闹分手,那个不惜滥用引诱信息素,也要怀上Alpha孩子的男性Omega持枪打爆了Alpha新欢的头。
脑浆和血喷了沈文琅父亲一身一脸。
在开枪杀人后,沈文琅的Omega父亲被Alpha父亲亲手送进了监狱。
三天后,沈文琅的Omega父亲在监狱中离奇失踪了,留下一滩致死量的鲜血。
隔天,沈文琅被通知去参与父亲的葬礼。
那时,确定失去了Omega父亲的沈文琅全程沉默。
葬礼结束前,他只冷冷说了一句话:“这很好,他总算结束了毫无尊严的一生。”
从此,他更对Omega,对孩子深恶痛绝。讨厌到甚至会有生理反应,闻到Omega的味道,他会吐。
而今天,沈文琅的声音和葬礼上近似,结了冰一样,语速也较平时更慢。
花咏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到他冰冻的寒意。
“高途的父亲说,高途怀孕了,是我的。”沈文琅一字一顿地阐述事实,说到高明,他的声音更冷了一些:“高明说,如果我希望高途把孩子打掉,就要给他一千万。”
“一千万?”接到电话时,花咏正围着围裙在厨房给盛少游煲汤。
闻言,他放下汤匙,鄙夷道:“那个高明对钱也太没有概念了吧?手上捏着这么重大的筹码,敲诈你,那不得一个亿起?一千万?这简直是对你的侮辱。”
“花咏!”沈文琅歇斯底里地打断了他:“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哦好吧。”花咏一边尝汤,一边好奇地问:“那你同意了吗?”
“我同意什么!?”沈文琅更崩溃了:“同意给他一千万,让高途打掉我的孩子?”
“是啊。”花咏说:“你不是很讨厌Omega,更讨厌小孩子的吗?”
“高途是Beta,怎么可能怀孕?”沈文琅抹了把脸:“男性Beta的怀孕几率只有十万分之一,他他妈的是撞大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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