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悄悄下滑。
“还有?”程泽绞尽脑汁,“还有什么?”
“哦,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们是不可能的,虽然这个事实对你来说很残酷,但世界就是那么残酷,你要试着接受,其实,你人也挺好的,这样吧,我们当朋友。”
“这总行了吧?”
时蕴玉用动作回答。
一握,程泽的腰猛然折弯,喘着气质问:“你偷家?!”
“时蕴玉,你卑鄙无耻,你阴险狡诈!”
“谢谢夸奖。”时蕴玉眉眼含笑。
死不要脸的时蕴玉,程泽暗自咒骂,可他跑也跑不掉,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意识到这一点,程泽眼眶涌出晶莹泪水,脑海中不可避免想到周荷庭,和如今的场景,像也不像。
眼泪中包含太多太多情绪。
有羞愤,有受辱,有无奈,也有欢愉。
这时候五分钟对程泽来说又太短了,宛如烟花,刹那绚烂。
烟花释放的一瞬,泪珠也跟着掉下来。
大珠小珠落玉盘。
“感觉怎么样?”时蕴玉啄吻程泽的嘴唇,下巴。
程泽正失神着,思绪慢慢回笼,听见时蕴玉的话立马警醒,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出来:“感觉很不好!一点也不舒服!时蕴玉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你这样,这样对我只会适得其反,我讨厌死你了。”
该死的时蕴玉休想用糖衣炮弹腐蚀我!
我,程泽,就算旱死,也绝对不接受!
时蕴玉不语,默默拉开抽屉,拿出一瓶润滑油。
程泽没看出来用途,不明所以问:“你想倒在地上,然后拌倒我?时蕴玉,你也太幼稚了,你不会以为我会蠢到……”
“唔!”程泽说不出话了。
时蕴玉拨动琴弦,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像花底下婉转流畅的莺语。
幽咽泉流冰下难。
程泽的手指紧紧掐进时蕴玉的肩膀,流出呜咽断续的声音。
在此之前,时蕴玉的手是拿笔,弹钢琴的手,可现在,多了一个功能,造访一处幽静。他也不好受,这是一首新曲目,没有过多的经验,只能慢慢摸索。
程泽遭受过噩梦般的经历,他不想让这段记忆永封在程泽内心深处,时蕴玉想用一个更美妙,更温柔的方式覆盖阴影。
时蕴玉颇为耐心,小时他跟着大师学画画,从基本功练起,很枯燥无味,周荷庭喜动,安静不下来,画一会儿就偷跑出去,但他坚持下来了,他相信,他能为程泽画一幅美丽的画。
程泽面色不再狰狞,眉眼渐渐舒展,浮现一种从未有过的媚态,眉下的红痣随着体温升高越发殷红。
时蕴玉爱怜地吻上红痣。
瞧,他画出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一幅仅供他看的绝版画卷。
时蕴玉手腕灵活,曲子弹得越发流畅,音色悠扬婉转。
阳台的门没关,有声音从隔壁飘进来。
冰泉冷涩弦凝绝。
“奇怪,程泽怎么还没回来?他不是先回的宿舍吗?”老大问。
老三不以为然:“肯定去找顾岚岚了,这个舔狗。”
老大似乎在晾衣服,衣架碰击晾衣杆,发出清脆响声:“不能吧,我听说她们出去写生了,难不成程泽追过去了?”
“章洛生,快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不能夜不归宿。”
章洛生哼一声,冷冷道:“谁管他,随他去。”
老三附和:“估计到那就灰溜溜跑回来了,说什么呀。”
老大皱眉:“不行,给他打给电话问问。”
离得那么近,电话一响,他们一定会听见的,到时全完了,程泽脸色煞白,再不觉舒爽,声暂歇。
心乱如麻。
程泽小声道:“快拿出去,我真的要走了。”
时蕴玉第一次看见程泽如此神情,有些新奇,他忍不住逗弄:“卡住了,拿不出来。”
“怎么办?他们好像要打电话了。”
别有幽愁暗恨生。
程泽又哭了,本来在男人下面心里就难受,要再被人看见,那他的一辈子算是毁了,以后他怎么抬头做人?叫他如何自处?
手机在桌上嗡鸣,章洛生来电。
程泽想也不想就要挂断,可时蕴玉却先他一步拿过手机。
“别接。”程泽要抢手机,可他比时蕴玉矮,怎么抢也抢不到。
时蕴玉挑眉:“你害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怎么会害怕。”程泽气时蕴玉,觉得他在戏耍他,故意看他笑话,怒道:“我们之间根本没关系。”
此时无声胜有声。
电话还在嗡鸣。
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章洛生道:“他不接电话。”
“会不会出事了?”老大忧心忡忡。
老三/反驳:“瞎说,也许他没看见。”
“真是奇了怪了,要不我们出去找找他?”老大道。
听见关门声,程泽僵硬的身体才恢复正常,大力推开时蕴玉,这个破地方他再也不要来!
时蕴玉拉住程泽的手腕:“生我的气了?”
程泽捡起T恤,破布似的,再也不能穿了。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层层累积的情绪瞬间爆发,他嘶吼着:“你赔我的衣服!”
“时蕴玉,我恨死你了!你干嘛把我拉来?为什么亲我,刚才又为什么想暴露我?你故意搞臭我的名声,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跟你在一起,少做梦了,我就是打光棍,出家做和尚,我也不会和男人在一起!”
时蕴玉面上闪过程泽看不懂的情绪,他似哭似笑,似悲似喜,良久,他道:“程泽,你恨我吧。”
恨比爱长久。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时蕴玉无情鞭挞,他要让程泽恨他,最好恨到咬牙切齿,永世难忘。
程泽死死咬住嘴唇,不愿一丝一毫令人耳热的声音泄出,可时蕴玉偏偏与他作对,他亲吻程泽的耳垂,吻他的耳后,呢喃低语:“程泽,我也恨你。”
好不要脸一人,究竟是谁伤害谁,他凭什么恨他?程泽语气骄矜:“恨我的人多了,你排不上号。”
哼,气死你!气死你个鳖孙!
时蕴玉抱着程泽换了一个姿势,曲终收拨当心画,他找准了地方,程泽的脚背瞬间绷直,四弦一声如裂帛。
程泽的魂儿已然飞走,时蕴玉紧握程泽的手,将他拉下凡间。
在砸断监视器的一刹那,一颗小小的梧桐幼芽便破土而出,程泽的爱恨嗔痴是阳光雨露。时蕴玉俯身顺着程泽的背脊亲吻,犹如膜拜圣洁的神祗。
就当程泽以为结束的时候,时蕴玉把他抱到了浴室。
热水浇淋下,程泽宛如煮熟的虾子,名副其实的软脚虾,只能依附在时蕴玉身上。
时蕴玉不是话多的人,可今天话异常多,每动一下都要问程泽的感受,程泽本不想回答,但时蕴玉十分有手段,逼供的翘楚,程泽便道:“特别差,非常非常差。”
“程泽,诚实也是一种美德,我看你缺少这项美德。”
“呵,勇敢也是一种美德,你应该勇敢接受自己的不足。”程泽嘴上从不吃亏。
时蕴玉问:“那你拥有勇敢的美德吗?”
程泽:“……”
时蕴玉笑,轻吻程泽的嘴:“奖励你的诚实。”
程泽恼怒,他又不是小孩,生气道:“切,你也不是老师,你有什么资格颁发奖励。”后面的声音渐小,淹没在水流声中:“谁稀罕你的破嘴,还不如奖状呢。”
声音很小,但时蕴玉捕捉到了,他亲昵地捏了捏程泽的脸颊:“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程泽眼睛一亮,刚想说好,但转而想到,自己可是很恨时蕴玉的,时蕴玉是大仇人,自己怎么能接受他的礼物?岂不是太没骨气。
时蕴玉肯定不是真心送礼,真要送的话,二话不说直接给就是了,怎么还假情假意问他要不要。想通这一点,程泽哼道:“谁要你的东西。”
“我求求你呢?”
高高在上的主席求人,一想就爽死了,程泽佯装不在意,随口道:“看你诚意吧。”
时蕴玉退出,再进,动作狠戾,“求求你。”
这一记很深,程泽受不住,他的眼皮都绯红,声音断断续续:“这是,求人的态度?”
“我才不要你的脏东西。”
时蕴玉奇怪问:“我还没送,你怎么知道是脏东西?”
“因为你人肮脏,送的东西自然也肮脏。”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送脏礼物了。”
程泽知道时蕴玉有钱,且大方,十分好奇他会送什么,憋了半晌,终于别别扭扭问:“喂,你要送我什么?”
时蕴玉咬住程泽的后颈,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程泽震惊之余暴怒,暴怒下惊慌:“我不要,我不要你的礼物。”
程泽往外躲:“你不是说肚子会疼吗,我不要。”
时蕴玉哄他:“没关系的,我帮你洗干净。”
男人的劣根性使然,即使时蕴玉明白程泽不能开花结果,但这并不妨碍他耕种,渴望将种子深深埋在沃土里。
两人躺在床上,单人床狭窄,你紧紧挨着我,我紧紧挨着你,程泽被时蕴玉搂在怀里,他累得没有力气挣脱,眼皮也直打架。
时蕴玉一下一下抚摸程泽的头发,心中生出流水似的柔情,淌过每一寸筋骨皮肉,“程泽。”
程泽眼睛闭起来了,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应了一声:“嗯?”
“其实那不是我送你的礼物。”
程泽大脑停止思考,下意识道:“哦。”随即反应过来:“像话吗。”
时蕴玉认真道:“周荷庭报复心强,睚眦必报,这次他吃了亏,日后可能还会找上你。”
程泽:“嚯!这人。”
时蕴玉忽然觉得自己穿上了大褂,站在了桌子外边,沉默片刻,将奇怪的感觉驱散,“你千万不要和他硬碰硬,他,他不是好对付的。”
程泽意识飘忽,“嗯。”
“周荷庭家庭复杂,他的性格阴晴不定,长大后又去了外国,估计越发无法无天,程泽,我实在……”
絮絮叨叨,扰人清梦,程泽不耐烦:“你不是在这儿吗。”
时蕴玉睫毛轻颤,半晌道:“万一我不在呢,程泽,一会儿我介绍一个人给你,他是周荷庭同父异母的弟弟,周家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他们都在暗自较劲呢,周在琛和周荷庭是竞争关系,你要是有事就去找他帮忙。”
好多好多的话,好多好多的叮嘱,程泽听烦了,将脑袋埋到被子里。
“程泽,程泽。”
谁喊他?
程泽半睁开眼,老大的脸陡然放大,“你什么时候回的寝室?我们还到处找你呢,电话也不知道接。”
章洛生拉老大下来:“行了,回来了就行,看他困的,让他睡吧。”
“烦人精,下次记得报平安。”老三咕噜咕噜喝水:“我还以为你出车祸了呢。”
咒他?程泽不高兴:“我就是手机没电了,瞎说什么。”
不过他怎么回的宿舍?时蕴玉呢?
程泽难得有礼貌一回:“谢谢你们的关心,有机会小爷我请你们吃饭。”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奇怪,掀开被子一看,自己光溜溜的!到处找了找,他的衣服竟不见了。
算了,衣服都破了,丢了就丢了吧。
程泽又陷入梦乡。
嗡嗡嗡翁,手机来消息了。
程泽拿起来看,睡意全无。
盛哥:【阿泽,下楼。】
第37章
下楼?
程泽捧着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
【盛哥你回来了?】
【盛哥你在哪个楼下?】
【真的吗, 真的吗,盛哥你真的回来了?不会在骗我吧?】
程泽下床,飞快套上衣服, 他知道,盛礼是不会说谎的。
盛礼:【嗯, 我回来了。】
盛礼:【在你宿舍楼下。】
盛礼:【是真的,没骗你。】
“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章洛生好奇,头一次见程泽那么激动。
程泽蹿出门, 只留下一句:“我哥来了。”
“哥?”章洛生问老大:“程泽有哥哥?”
老大摇头:“他好像没说过家里的事情。”
程泽几乎是飞着下楼梯,到了门口, 一眼看见盛礼。
天色昏暗, 路灯次第亮起, 盏盏灯光流经盛礼, 他站在樟树下,出众的气质令过往的人纷纷侧目, 可他一直盯着门口,看见程泽他才动了, 眼睛微弯, 嘴角泛起笑意。
“盛哥!”程泽奔到盛礼面前, 埋怨:“不是说好我去接你吗, 回来了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
“不耽误你学习。”盛礼细细打量程泽, “好像胖了点。”
程泽围着盛礼转圈,将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称赞道:“盛哥还是那么帅!”
“最近怎么样?生活上有没有困难?”盛礼发现程泽的头发乱了,下意识抬手,可突然想起来什么,手慢慢放下。
程泽没留意,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盛哥,我跟你讲……”
还跟以前一样,仿佛两年间他一直在他身边,没有隔阂,他还是他的哥哥,哥哥摸弟弟的头很正常,盛礼揉揉程泽的脑袋,柔软的触感让他真实意识到,自己回来了,回到阿泽身边,“那阿泽一边带我参观你的学校,一边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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