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榆摆摆手笑道:“一碗热水而已,别生病就好,人一生病多的钱都去了。有看病的钱,还不如多吃几个肉包子是不是。”
贺尧川跟腔:“叔婶们以后常来照顾生意就成。”一个便宜的糙面馒头,一碗茶水钱,也算他们赚了。
“那肯定来!”
大家都笑笑,气氛陡然轻松。
雨后,避雨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有人顺便买两个包子馒头走,味道不错,给家里人尝尝。
远不如卖鸡蛋赚的多,可他俩知足,几十铜板听个响,就能呵呵笑好久。
“也不知家里的鸡如何。”林榆惦记。
“菜干苞谷都有,拌一拌喂起来很简单,小溪就能帮忙喂了。听陈婶说,冬天鸡爱生病,我们去县里买一包药,有备无患总没错。”贺尧川把笼屉铁锅搬上骡车,土灶不用管。
骡子陪他们一上午,贺尧川到普缘寺买一捆干草料,等骡子吃完再上路。
“二小子,榆哥儿!”
林榆耳朵一立,凝神仔细听,“大川,我幻觉了,刚才听见娘在喊我们。”
贺尧川笑意满满,指着路前方:“你没听错,娘和小溪来了。”
一大一小走过来,路面还泥泞,鞋底鞋面都有泥水。两人步伐匆匆赶路,周淑云手腕跨着竹篮子。
她走近就问:“卖的如何?”
林榆:“今天下雨,客人不多,幸亏没有多包。等明日天晴,我和大川再来试一试。山笋和三菌馅卖的最好,鸡肉馅要减少。”
他都说了,是雨天人少的原因。周淑云松口气,不是味道难吃就行,她笑笑:“这么大的雨,还能卖出去一半,足够了。”
总共四十六文,大嫂和娘出了不少力,钱三家平分,以后都如此。
笼屉里还剩一半,林榆给娘和弟弟拿一个肉馅包子吃,亏谁都不能亏了家里人。
小溪昨天吃过两个,今早又馋,捧着包子眉开眼笑。
贺尧川疑惑:“怎么突然带着弟弟过来?”
周淑云一口包子一口茶吞下,道:“你大嫂娘家人来了,来看看你大嫂和肚里的娃娃。拿来不少好东西,米面肉油布匹粮食。我们也不能亏了人家,来镇上买肉买点心,晚上款待一顿。”
有两个儿子给生活费,她不像之前那样扣扣减减买。让亲家知道,月华日子过的不错,人家才能放心。
当初求娶的时候就承诺过,不让儿媳妇受委屈,周淑云说到做到。
“也正好,我和大川去县里接满哥儿,一起去。”林榆把油布盖在骡车上。
车上有笼屉和铁锅,贺尧川在前面驱驶,骡子还能载一人。林榆让娘坐上去,周淑云摆摆手,哪就这么娇弱。
他才把溪哥儿抱上车,和娘两个在旁边走。
因为下雨的缘故,陈老板的商队在家。陈老板在隔壁街租下一间院子,两间卧房是通铺,每间住三人。余下两间是茅房和灶房,院子很小,人多转身都困难。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种地方租金不便宜。
满哥儿来看张大,带些家里的山货、给张大绣的荷包。其他汉子笑着打趣起哄,他们可没这么贴心的夫郎,还是张大服气好。
“去去去,忙你们的。”
夫郎脸皮薄,一掐就破,红着一张脸坐在院里,头都不敢抬。这些汉子是正经人,说完就出门去,给小夫夫留私人空间。
林榆来的时候,杜满满一张绯红脸颊才淡去。
张大给他们倒茶,坐下就道:“托我办的事情,前日便打听清楚。吴慧在县里有一个舅舅,家里做豆腐生意,有两个儿子都已成亲,小本买卖赚了些钱。她带着十两银子投奔舅舅,在那家住下了。”
只能打听到这个份上,他对云溪县不熟,是同铺的两个力夫帮忙。等日后混熟,再多方面问问。
听他说完,林榆心中升起疑惑。周家这些年敛财,照理说藏了不少银子,除了扔在他家的二十两,吴慧身上应当不止十两。随后明白过来,吴慧孤苦无依,舅家又不知根底,肯定隐瞒钱财藏起来了。
至于二十两,林榆和周淑云做主,暂时替吴慧保管,这些钱他们不要。等吴慧在县里站稳脚跟,或者遇上难处,再将二十两转角。若是现在就还回去,指不定被有心人惦记。
“劳你费心了,”林榆道声谢。
“我们两家之间无需客气,”张大摆摆手:“若非你和大川哥帮忙,我也寻不到这份差事,是我应该的。”
跟着陈老板做事,说话都比从前机灵。
从小院出来,林榆和周淑云去西市买肉。现宰的猪肉三十文一斤,羊肉四十六。对面烧鸡铺子香味阵阵,旁边杂卤铺五花八门。
亲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周淑云手里有钱,做主买一只烧鸡,两碗杂卤。她对钱有计划,今天带了两百文,余下一百文买肉菜点心足够。
亲家有两个娃娃,糖点必不可少。
大包小包装上骡车,天色不早,该回去做饭。
溪哥儿欲言又止,拉拉他娘的衣袖,“阿娘,我能去买个头绳吗?”
过了生辰就是大孩子,终于知道爱美,想往头上装扮些什么。头绳好看又便宜,雪哥儿天天和他炫耀,他也想要一根。
林榆拉着溪哥儿:“想要哪种,哥哥给你买。”
周淑云嘴巴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溪哥儿赚钱了,该让他用自己的钱买。但她向来宠爱幺儿,林榆又是自家人,于是闭嘴上笑笑道:
“快去,让你榆哥哥给你挑根好看的。”
杜满满在旁边,他也想看看。
刚在张大塞给他五百文,是预支的工钱。三百文给爹娘,二百文给他,张大自己一文没留,让他想买什么买什么,不许拘着。
杜满满摇摇头不买,存起来。他就看看,就看看。
贺尧川也去,干脆全家人一起。来都来了,给弟弟挑一根,再给娘和大嫂挑一根。
知道他俩能赚钱,周淑云不客气,头绳戴在头上,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年纪了,真是……
头绳不贵,八文十文一根。林榆拿根素青色,在满哥儿头上比划。满哥儿底子不差,打扮打扮很好看。
“你戴这个好看,我送你。”
杜满满星星荷包眼,一百分有两百分感动,“榆哥儿……”星星眼秒变崇拜眼,他不好意思要。
林榆:“你比我小,当我送给弟弟的。”
满满有了,他不能厚此薄彼,又给君哥儿挑一根。
回去时斜阳西照,现在做饭,能赶在天黑前吃上,坐在院子里吃,连油灯都不用点。
大包小包进门,院里全是人,铺满而来的热闹。林榆一个都不认识,贺尧川也只见过几面。
“亲家回来了,”孙杨氏只比周淑云大一岁,两姐妹一见面就热络,“不是我说你,自己人吃饭,随便对付两口就行,何必买这么多。”
“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
林榆乖乖站着,不知道怎么称呼,并略显局促。
周淑云挨个给他介绍,“跟着你大嫂喊就成,你孙叔杨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两个小侄花花和阳阳。”
林榆挨个叫人,有种过年对付亲戚的感觉。好在他也不是社恐,招呼完客人,进屋和周淑云忙活。
杨氏来帮忙,孙家大嫂桂枝也来。孙爹带两个儿子参观鸡圈,孙家二嫂坐在院里喝茶吃瓜子,时不时上下左右打量。
第89章
院里摆了两桌, 男人家和姑娘哥儿分开。一盘烧鸡,一盘杂卤,煎鸡蛋炒肉片, 腊肉山笋菌菇汤,分量足够。
菜还没上桌, 划拳喝酒就开始了,贺尧川两兄弟陪孙家舅舅和孙叔喝酒,一轮划完, 酒已经喝了三盏。
林榆端一盘花生上桌,悄悄扯贺尧川袖子:“少喝一点。”
贺尧川酒量不错, 脸色一点变化也没有。夫郎管两句, 下意识就笑起来。
“放心, 我不多喝。你和娘也别忙活, 快坐下吃饭,桌上的菜够多了。我们男人喝酒, 吃不了多少菜。”
林榆点头:“再炒一盘茄子就来。”
本想说一句就走,他俩越说越多, 旁人都看过来, 大声嬉笑起哄:“大川还是一个耙耳朵啊。”
贺尧川笑笑, 不遮不掩道:“嗯, 我夫郎管的好。”
无论村里村外, 男人出门都爱面子,被媳妇管觉得丢脸, 没了男人的威风。或者在外要面子,回到家中再当耙耳朵。
贺尧川这样大大方方承认的,还是少见,孙家三个男人都尴尬笑笑。
“我们家里, 都听媳妇的。”贺尧山站在弟弟面前,也敞声说道。
孙家三个男人干笑,摆摆手说不聊这个,聊聊庄稼地里,一杯酒把话题引开。
灶房里,女人夫郎们凑在一起,外面动静都听见了。孙月华抿着唇不好意思,大山确实什么都听他的,别说吵架拌嘴,眉头都没皱过一回。
杨氏在耳边悄声:“你是有福气的,姑爷疼你,妯娌和睦,公婆都宽和。从前你们没分家,我和你爹还整天担忧,现在可算松口气下来。”
“他们对我都好。”孙月华心里都记着。她没养鸡,婆婆的鸡下了蛋,隔三差五就给她煮一个。屋里半匹布,头上鲜亮的发带是榆哥儿和弟弟送的。大山更不必说,赚的钱全都给她。
有时候自己都在想,这种福气没几个人有。
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庆幸,眼角一热就想哭。
周淑云赶紧把人推出去,孙家是客人,不能让客人在灶房忙活。让月华陪爹娘和两个嫂嫂说话。
榆哥儿是自己人,周淑云没客气,让他和溪哥儿洗菜切菜。
“天色晚了,你孙叔一家要在这里住。家中床不够,让你大嫂和孙家嫂嫂睡你和大川的床,余下两张床留给男人们,我带你和小溪去你大堂叔家睡一晚。”
村里就是这样,谁家床不够了,就跑去别家借住,把家里的床让给客人。这还得是关系好的。
林榆嘿嘿笑笑:“大堂叔家人也多,您带溪哥儿去,我去找满哥儿。”
“也行,”周淑云点点头。
桌上。
孙月华贴着杨氏坐,大嫂吴桂枝和二嫂梅秋凤坐右手边,还有两个娃娃。花姐儿是大嫂的女儿,阳阳是二嫂的儿子,两个都才六岁。
孙月华怀了身子,越来越喜欢小孩,捏两块糕点拿给他们。
“拿了东西要说谢谢 ,”吴桂枝教孩子说话。花姐儿有些腼腆,拿了糕点躲她娘身后,小声道:“谢谢姑姑。”
孙阳阳一把抓过糕点,跑到她娘面前。桌上有烧鸡和杂卤,梅秋凤筷子没听,把肉都夹进碗里,素菜一样没动。
被发现,她悻悻一笑:“孩子饿了,我给孩子夹的。”
杨氏皱眉,瘪嘴瞪她一眼:“小娃娃哪吃的了这么多,放回去,家里没缺你口吃的。”
梅秋风嘴角的笑落下,不情不愿夹一筷子回去,只是鸡腿还留在碗里。
孙月华笑而不语。
头三月稳胎,很多东西忌口不能吃,桌上的杂卤和腊肉一口都碰不得,郎中说对娃娃不好。
杨氏最心疼女儿,看她只挑菌子和笋片,那能有什么滋味。她夹一块烧鸡给女儿。
“鸡肉总能吃,也别太忌口,亏了自己的身子和肚子可不好。”
这块肉多,几乎没有骨头。梅秋凤眼睛一瞟,心思转动:“娘啊,妹妹还缺鸡肉吃?你看后坡上满院的鸡,只怕鸡蛋和鸡肉都吃腻了,日子好着。你看阳阳,前天大夫还说,让他多补补才能长高。”
话说完,她伸手夹一块,塞进孙阳阳嘴里。孙阳阳用手背抹抹嘴上的油,张嘴道:“我还要。”
一旁吴桂枝抬头看一眼,再低头沉默。花姐儿的碗里只有一块鸡肉,一片腊肉,余下都是笋片菌子。
杨氏嘴角耷拉,原本碍着亲家都在,不想闹的不愉快。筷子啪嗒一声搁在桌上,道:“鸡鸭再多,那也是姑爷的弟弟和弟媳的东西,和月华无关。人家心地好,才不愿意和一家人计较,你以为别人该你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梅秋凤被训个没脸,撇撇嘴道:“话不能这么说,一家人不就该帮扶帮扶,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不都是大家的,我说两句怎么了。”
“既如此,老二上月抓蛇赚了十两,你不如出一两给花姐儿上村学,也帮扶帮扶花姐儿,花姐儿是你侄女,我看也不分你我。”
梅秋凤急了:“哪有这么多,阳阳不也要上学。”
她再不说话了,闭上嘴只管埋头吃,生怕她娘又从她手里抠银子。
杨氏哼一声,转头跟女儿聊天说话。
饭桌上的风云诡谲,身在灶屋的娘三不知道。溪哥儿对着外面咽口水,又饿又馋。
但他是主人,就算他是个七岁的娃娃,那也是主人。溪哥儿懂事,溪哥儿不闹。
林榆笑起来:“你是小孩,去吃吧。吃不饱也无妨,锅里煨了一碗鸡块,留着还能吃。”
有大人发话,溪哥儿才往桌边跑。
周淑云解下襜衣:“咱们也去,”她往外一瞧:“我看孙家儿媳妇脸色不好,估计又吵了。我们帮忙搭腔两句,免得月华听了不舒服。”
她见过孙家儿媳妇几次,不是省油的灯。但因为是亲家,也不好翻脸吵架。
全部人落座,氛围才满满缓和。难得热闹,他们几个妇人夫郎也碰杯酒,跟另一边划拳吆喝的男人们不一样。
林榆塞口鸡肉,眯着眼满足吃着。他听见席间大川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望去,大川也正好看过来,他俩对视笑笑。
吃完饭,天色昏黄。客人要睡觉,周淑云和林榆把被褥拿出来,都是夏天晒过的,没有发霉,盖上很暖和。
早上下过雨,夜里冷的很。
衣柜里有财物和贵重物品,林榆用钥匙上锁。大嫂也睡这屋,林榆不是防着大嫂。娘说孙家二嫂不省心,嘱咐他小心一点。有大嫂看着,应该不会出岔子。
今天的贺尧川喝多了,醉醺醺靠在门边,脸颊浮起淡淡的酡红。他借着酒劲过来,从背后抱住林榆。
62/79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