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左筝然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进来?”
林闻璟感受到左筝然的紧绷,感受到他急促的,失序的呼吸,也感受到他的忍耐。
林闻璟在心里很重地叹了口气后,他说:“左筝然,你要是还难受的话,就再咬我一口吧。”
林闻璟为什么要在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和他讲这样的话。
左筝然的脑中出现剧烈的嗡鸣声,短暂清醒了片刻的意识再次陷入灰色的混沌中。
林闻璟在眩晕中想梁随不是在骗他,他走进这扇门,是真的会死。
梅山酒店那一晚,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领结里藏了一颗易挥发的omega的信息素浓缩胶囊,左筝然当时会立刻神志全失,不单单是诱导剂的作用。
诱导剂加上omega信息素,他也只是养了三天的伤而已。现在不过只是一点诱导剂,他完全可以挺过去。
但林闻璟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开始后悔,触碰左筝然被汗水沾湿的睫毛时,他又强迫自己把这些后悔咽下去了。
告诉梁随他愿意走进这扇门前,林闻璟先和梁随确认了一件事——如果他不进去,左筝然究竟会怎样。
梁随回答他:“比普通alpha痛苦十倍的易感期,没有抑制剂,没有omega,你应该能想象到他在经历什么。”
“他担心你受伤,不肯让你陪他,林闻璟,你呢?会担心他难以忍受痛苦,走进那扇门吗?”
林闻璟沉默了片刻,接过他手里的微型生命体征监测仪,贴在手臂内侧,对梁随说:“会啊。”
林闻璟安慰自己他只是在还一些债,他只是在偿还那些他获得的久未拥有过的温暖,安定和左筝然的拥抱带给他的抚慰的力量。
即便那些是假的,可他的感受是真的。
左筝然用这些东西和他做了交换,他不喜欢亏欠,那么他也应该拿出他有的,左筝然需要的,还给他。
但林闻璟没有想过左筝然会为他忍耐这样的痛苦。
林闻璟忍不住去想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左筝然是否在注视着他时,也曾暂时地抛开理智和冷静,有过恍然的瞬间。
林闻璟没有答案,但他不敢,也不打算去探究答案。
他在发高烧,身体上不知又增添了什么伤口,血液的流失让他觉得冷,于是更紧地抱住左筝然,想从他那里汲取一些温暖。
“左筝然,你以前……说,如果我没有骗你,就……就可以一直拥有这样的生活,可是……我……”
林闻璟的声音很轻,后半句也没有说完,这句话飘在空气里,很快就散去。
左筝然握着他的肩,很用力,听清他在说什么之后,下意识地回答道:“没有如果。”
你可以一直拥有这样的生活,没有前提。
但林闻璟没有听到左筝然在说什么,他晕了过去。
昏睡,醒来,再昏睡,再醒来,林闻璟已经不能从日与夜的交替中感知到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意识模糊中,他感觉到有人在搬动他的身体,而后听到了左筝然的怒吼。
“把他还给我!”
“他快死了!你冷静点!”
左筝然攥着他的手腕,好像快要把他的手臂拽断,林闻璟强撑着睁开眼睛,但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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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0到2400!(握拳
第34章 枯萎的林闻璟
林闻璟被带走后,左筝然砸了很久的门,直到筋疲力尽,喉间血气上涌,他才挪回床上,用还带有林闻璟微弱气息的被子裹住自己。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固执地守着。
但林闻璟一直没有回来。
左筝然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去的,疲乏让他的身体陷入沉睡,心脏某一处的缺失感却让他头脑清醒地经历着一场又一场的梦境。
左筝然在梦里看到了很多个林闻璟,他站在阳光房的花丛间,抱着本书坐在卧室的观景露台上,和Yori奔跑一同奔跑在门外的草地上,倚着入户门廊边的石柱去看天边飘过的云,这些真实存在过的场景像切换幻灯片般的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他中途醒来,感觉到身边的空荡和黑暗后又强迫自己再次进入睡眠。
左筝然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时是正午时分,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向身侧,白色的床单上处处是血混着干涸的眼泪和体液的痕迹,他恍惚了一瞬,紧接着在雪后明亮的阳光里,将这几日来的记忆碎片拼凑成了连贯的,清晰的片段。
他对林闻璟的逼迫和无度的索求,林闻璟崩溃的哭泣和气息奄奄的求饶,都随着信息素浪潮的退去而来到了他的眼前和耳边。
左筝然从一种意识游离的状态中清醒,他艰难地坐起来,摁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不多会儿,梁随带着几个医生冲了进来,他没给左筝然任何说话的机会就语速飞快道:“林闻璟没事!活得好好的,就在你楼下!”
左筝然紧绷的肩线陡然放松,扯掉医生贴在他身体上的电极片,直勾勾地盯着梁随,“我要见他。”
梁随有点闷的声音从口罩后传出来,“你还没完全度过易感期,现在就是个行走的信息素炸弹,再等两天吧。而且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性……”梁随指着他说,“邋里邋遢,连流浪汉都比不上!林闻璟看见你这个样子恐怕会立刻打包跑路吧!”
左筝然神色冷漠地再次制止医生的动作,梁随和他对峙半晌,只好让步道:“你先做检查,做完检查我带你过去。”
左筝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才开始配合医生检查身体。
梁随有意帮左筝然转移一下注意力,便故作轻松道:“这几天隔离病区那叫一个热闹,今天才冷清下来。兰图这个实心眼儿,这些天一直熬着,早上一个平地摔磕破了头,我把他赶回去休息了,不然我看他迟早得死在你前边。”
“哦,还有……”梁随神神秘秘地说,“叶樵宇和顾明桉的婚事估计要黄啦。”
“本来么,唐泓怀孕这事儿没人知道也就算了,现在传得到处都是,你爸和那位估计这会儿正琢磨着上哪儿去捡他们的脸皮呢。我看叶樵宇算是完蛋了,但是你说他图什么呢?搞不懂。”
梁随声情并茂地说了一通,见左筝然没给他任何回应,只是一直盯着自己,他撇了撇嘴,“林闻璟需要在医院住几天,比上次只严重一点点。”
左筝然按照梁随的要求贴上了易感期专用的信息素阻隔贴,又洗了澡换了衣服,才走出病房门去见梁随口中“只比上次严重一点点”的林闻璟。
林闻璟在睡,氧气面罩下的脸色十分苍白,看起来很快就要枯萎,根本不是梁随口中“活得好好的”的样子。
林闻璟没有被照顾好。
他的颈间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比起梅山酒店那一晚,这回看上去才真的像被他咬断了脖子。
可梁随这次说话又保守起来,“只是缝了几针,再过三两天就能拆线了。”
左筝然在病房门口站了将近十分钟,他不说话也不进去,只是从小窗里沉默地看着病床上那抹伶仃的身影。
梁随读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但觉得那是一些很沉重的东西,在一旁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后,他耸耸肩,活跃了下气氛,“进去呗,他真没事,这是病房又不是停尸间,你怕什么啊?”
梁随话音刚落就被左筝然掐着喉咙怼到了墙壁上,左筝然看着他,语气平静地问:“你说什么?”
梁随完全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他猛拍了几下左筝然的手臂,刚要抬腿给他狠狠来上一下,左筝然又放开了他。
梁随弯下腰咳得惊天动地,缓过来后他才抬起头怒瞪着左筝然,委屈地“呸”了三声,“下死手啊你?”
“抱歉。”左筝然不太走心地道歉,而后把手往他脸前一伸,“病例。”
“你又不是医生,能看得懂什么?”梁随不太想给他看,“就是有点肺炎,有一小块骨头骨折,有点失血,有点外伤,别的没什么了,真的。”
左筝然又重复了一遍,“病例。”
左筝然最终还是没有踏进那扇门,拿着梁随给他的病例返回了隔离病房。
他在床边从天色大亮坐至暮色四合,几页皱巴巴的纸掉落在地上,被空调的暖风吹远,又被他捡起。
左筝然认真地抚平上面的每一条褶皱后将它们塞到了枕下。
左筝然的易感期在两天之后彻底结束,但一直昏睡着的林闻璟仍然没有醒来。
左筝然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抬着头去看滴定器里不停下落的药水。
他已经数了几千下,太阳也挪到了正南的位置,林闻璟却还在睡。
没睡过觉吗?
不知道有人在等他吗?
芮姨打了盆热水进来,又泡进盆里一条热毛巾,她转过头对左筝然说:“兰图已经把午饭送过来了,快去吃一点吧。早上就没吃,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左筝然的计数被芮姨打断,回忆了一会儿依旧没有想起自己是数到了9852还是9857。他看向正在拆保温盒的李兰图,问他:“乔伯做了什么?”
“什锦虾仁,肉圆汤,红烧牛肉,还有一道清炒菠菜。”
都是林闻璟爱吃的。
左筝然闻到食物的香气,他走到床边,弯下腰贴着林闻璟的耳边说:“闻到了吗?很香啊,不起来吃点吗?”
林闻璟毫无反应,左筝然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感到生气,骂了他一句“米饭脑袋”,又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左筝然勉强吃下了一点东西,在午后的阳光里继续盯着挂在床头的吊瓶。
今天的阳光非常好,但天气预报显示从明天开始会有一场持续数天的大雪,如果不想一睁眼就看到那样糟糕的天气的话,林闻璟最好今天醒来。
醒来吧,醒来吧,醒来吧。
也许林闻璟觉得他烦,很不想一睁眼就看到他,于是趁着左筝然打盹的时候偷偷醒了过来。
芮姨来敲门,左筝然立刻从床上翻了下来,拖鞋也只穿了一只。
他推开病房门,在床头昏暗的小夜灯下,林闻璟侧着脸,很虚弱地半睁着眼睛看着他。
左筝然大步走了过去,用手背碰了碰他的下巴,“睡够了?”
林闻璟和他对视良久,然后笑了一下,那笑容很勉强,好像用尽所有力气才做出这样的表情。
“太好了,左筝然,我们都没有死。”
声音晦涩,很难听,像鸭子叫。
如果林闻璟早点醒来的话,一定不会这样。
左筝然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嗯,太好了。”
林闻璟突然揪住他的睡衣下摆,很害怕地问:“你帮我请假了吗?我不会丢掉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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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你们好,我还活着,我醒来啦
第35章 心意不通难道不能结婚吗?
林闻璟出院这天天气晴朗,他坐在窗前数着掠过澄空的飞鸟打发时间,数到第57只,听到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林闻璟转过头,看见左筝然站在门口。
他的臂弯里搭着大衣,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幽深的眉眼,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别着一枝晚香玉,整个人隆重到看起来要去结婚。
林闻璟猜测他晚间有什么重要的安排,便说:“如果有事忙就不用来接我,我和芮姨一起回去就好了。”
林闻璟的左手第五掌骨骨折,打了厚厚的石膏,芮姨今天给他套上了一件宽袖的拉绒毛衣。
鲜嫩的粉白色,和左筝然胸口的那支带着些粉调的晚香玉很相配。
虽然芮姨做饭难吃,但在某些方面有她的长处。
左筝然盯着林闻璟看了一会儿,把手上的大衣递给一旁的李兰图,朝他走了过来。
“是有很重要的事。”左筝然一边说,一边用手背在他脸颊上碰了碰,感觉到皮肤的温暖,才拿起一旁的羊绒毯裹住他,捞起他的腿弯把他抱了起来。
“是什么呢?”林闻璟抬起右手环住他的脖子,“你今天不上班了吗?”
左筝然没有回答他很重要的事是什么,只低头冲他笑了一下,“翘班。”
在职场中摸爬滚打了一周,已经感觉到辛苦的林闻璟对他这种工作状态表现出了深深的向往,“那你有多帮我请几天假吗?我觉得手很痛,应该再休息两天。”
“可以再休息二十天。”左筝然说。
林闻璟小声回了一句:“也不用那么久。”
出了住院楼的大门,冷冽的风裹挟着细碎的枯叶向两人涌来,林闻璟把脸埋进毯子里,紧贴着左筝然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突然觉得心情变得很平静。
但这平静很短暂,在林闻璟看到婚姻登记处那扇玻璃大门时,他瞬间就被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完全笼罩住了。
林闻璟看到从门里出来了几对刚刚领过证的情侣,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脸上挂着同样幸福的,对未来婚姻生活充满憧憬的微笑。
放在几个月之前,林闻璟可以毫无心理阻碍地和左筝然踏进这里,同样也可以做出那样幸福的表情,但现在不行,他好像很难接受自己带着无法言说的过去,已经存在的很多欺骗,和左筝然成为法律承认的,荣辱与共,携手共度一生的伴侣。
左筝然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他领证?
左筝然曾经说过会在春天和他结婚,林闻璟当时认为那只是他拖延时间的说辞,他口中的这个“春天”永远不会到来。
只是利用,各种意义上的,没有必要让这件事变得复杂,林闻璟想得很清楚。
但现在又是为什么?
没有财产公证,没有婚前协议,从医院里带上他就过来了,甚至都没给他一点心理准备,但左筝然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又不是一时兴起。
林闻璟在车窗上看见自己和左筝然重合在一起的模糊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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