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还是不要了,你拿回去吧。”
丁辛姩:“……”
丁辛姩倏地抬起手,那被雨水打湿了的衣袖黏在她的肌肤上,还混着些郊外的黑黄泥土,邋遢得要命,随着她的动作一甩,那泥渍就要脱落下来。
林谷渊下意识地拧起眉梢,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自己与那脏丫头的安全距离,指尖飞快扔出了那耳坠,耳坠子精准落入了丁辛姩的掌心。
丁辛姩那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林大人,我还东西要送你,我可以靠近一点再说吗?”
丁辛姩防贼似的放着那几个衙役,那小心翼翼又可爱的模样,让几个衙役啼笑皆非。
林谷渊不太乐意靠近,丁辛姩大抵也发现了自己现下脏兮兮的,于是壮着胆子又补上了一句。
“我可以去里面先沐浴吗,然后干干净净地把我准备的东西送给你。”
似乎是怕林谷渊拒绝,丁辛姩立即奶声强调道:“是很好的东西,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林谷渊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进了府衙,她没出声拒绝,那就是默许的意思。
一旁的衙役也跟着要进去,却被突然转身的林谷渊吓了一跳,不解地看向她。
“去买几套那小丫头能穿得上的衣裙回来。”
“是,林大人。”
衙役应声后,转身又匆匆去了市集上的成衣铺子。
丁辛姩进了木桶洗澡,她又快又仔细地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甚至在穿上衙役送来的衣裙后,还轻轻捏起领口嗅了嗅,确认自己一点泥土和血腥的异味都没有,这才走出厢房去找林谷渊。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令人心情愉悦。
林谷渊悠哉哉地坐在收拾干净的石凳上,屁股下垫着一块缝得又厚又精致的软垫,上头的绣花都是一流刺绣师父的水准。
从丁辛姩的视线看过去,自然是先看见石凳上的人,而后才能勉强瞥见桌上的东西。
是万鸿酒楼的糖饼。
在她祖爷爷还在的时候,经常会买糖饼给她吃,这也是丁辛姩最喜欢的食物。
只可惜祖爷爷在两年前就去世了,然后就再也没人管过她。
如今丁辛姩两顿没进食,到现下,已经快第三顿了。
正在长身体的她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糖饼自然就再也走不动路。
可她抿了抿嘴,忍下了肚子里的饥饿感,将包得严严实实且干净的牛油纸包递给了林谷渊。
那纸包很扁,里头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林谷渊也不着急看,慢悠悠地咬下一口糖饼,又拿起一旁的茶水轻抿。
看着瓷盘里还剩下不少的胖乎乎的糖饼,丁辛姩感觉自己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可她不能在林谷渊面前表现得过于邋遢,只能把口水吞回去。
对于林谷渊来说不过是短短的小半柱香的时间,可对于丁辛姩,却像是过了许久。
林谷渊优雅地在湿帕子上擦了擦手,这才去翻开那牛油纸包里的东西。
是一张白纸黑字还盖着章的地契,林谷渊细细扫了一眼上头的字,发现这是大东府一处私宅。
这处宅院在闹中取静的地段,价值不菲。
丁府的财产都被分割给了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们,现下什么也不剩。
林谷渊猜测,这多半是丁忡石给自己的外室准备的,只是买下之后还没来得及入住,就出了这档子事。
丁辛姩这丫头倒是鬼机灵的,居然能找到她爹暗藏着的私房钱,还自个儿藏起来了。
她看向丁辛姩,嗓音清冷地问道:“这是送给我的?”
“嗯,这是林大人救下我的报酬,如若你不要,我只能交出去给那些人了。”丁辛姩睁着一双如林谷渊一般的黑亮双眸,朗声说道。
她明明已经饿得不行,可却仍旧眼眸清冽,不闹不哭,与一般的孩子实在不同。
林谷渊不喜欢小孩,但乖巧听话又长得讨人喜欢还这么聪明伶俐的,她似乎并不排斥。
“你都说是我救你命的报酬了,既然是报酬,说明是我应得的,我收下了。”
林谷渊语速慵懒且强势,顺带朝着丁辛姩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的石凳上坐下。
丁辛姩乖巧地过去了,她穿着衙役们买回来的衣裙,那衣裙是特别鲜艳的橄榄绿和白色布料做的,穿在丁辛姩身上,尤其是在这小丫头走起来的时候,简直跟一颗绿油油的花椰菜无异。
林谷渊异常嫌弃那些衙役的审美,眉头轻蹙,打算等丁辛姩吃饱了以后,带她去选几套顺眼的布料,重新做。
“这些我吃不下了,你要不要吃?”
林谷渊那清冷又懒洋洋的嗓音响起,院子里没别人,这话显然是对丁辛姩说的。
端正坐在石凳上双脚悬空的丁辛姩眼睛瞬时一亮,她猛地点了一下头,在林谷渊许可的眼神下,伸出手拿了一块糖饼,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林谷渊其实只吃了一块糖饼,却打包了两份,糖饼就是给这小丫头带的。
早在回大东府府衙之前,林谷渊就已经决定要收下这只‘花椰菜’在身边悉心教导了。
除了赚钱和剖尸之外,就当是在这个世界里多个乐子。
吃过东西,林谷渊领着丁辛姩去挑选了布料,挑好了以后让铺子里的裁缝给丁辛姩量尺寸,又说好了来取货的时间。
从裁缝铺子里出来,林谷渊又去了木匠铺,花钱打造一只金丝楠木的工具箱,用来摆放她的剖尸刀具。
林谷渊接连付了两次银子,肉疼得厉害。
待出了铺子,林谷渊又领着丁辛姩去了她爹养外室的那处宅院。
虽是个小别院,但地段不错,门口和院子里都有几棵槐花树,宅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桌椅板凳和床铺柜子,也还都全乎,若是不挑剔的人,能直接住进去,可林谷渊是挑剔的人。
不过家具物件儿可以慢慢添置,就目前来说,合格线是达到了。
林谷渊也不是没想过自己花钱买下一处宅院。
可她得先置办自己的剖尸刀等一系列的吃饭家伙事。
她眼光高,要求也多,要找工匠就得找最好的,她看得上眼的。
譬如大东府这家木匠铺子,林谷渊可是找人打听过才去的,光是皇家御用的金丝楠木就花了她不少银子,还有岐山县出了名的刀具……
她想买的东西太多了,现如今手头里的钱根本就不够她花的。
如今好了,有了一处落脚的宅院,还没花一个铜板,白得的。
想到这,林谷渊那凉薄的唇轻轻勾起好看的弧度,看向丁辛姩的眸光都柔和了不少。
看过了宅院,林谷渊又差使衙役们帮她把自己留在府衙厢房的行李都搬了过来。
陈县官得知此事,立马过来恭贺,只当是林谷渊自己花钱买下的宅院,十分欢喜,亲自给林谷渊办好了入户,将户帖送上了门。
林谷渊若是在大东府落了户,以林谷渊的剖尸技术,日后大东府怕是再也不会有冤假错案了,他头上这顶官帽,说不定会越戴越高。
林谷渊懒得跟陈县官说客套话,接了户帖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丁辛姩,开口说道:“把她的户帖也落在这。”
陈县官错愕了一瞬,下意识地反问道:“林大人这是要收养那丁府的小丫头?”
林谷渊却摇了摇头,挑眉道:“我会在中间隔一道墙,西边那间小厢房划给她住,她自己单独落一户。”
陈县官露出了然的神情。
原来如此,不是收养啊……
那为何要跟丁家那小丫头住得这样近?
因为柳玉娥的事,这丁辛姩的名声也跟着臭了,就算那些人不再想着法儿的要弄死丁辛姩,却也是对她有看法的,林大人与她走得如此近,恐要受牵连……
想必是林大人心善,见丁辛姩孤苦无依,这才收留了她吧?
陈县官暗自叹息了一声,自以为明白了林谷渊的善良,遂擦去眼底的泪花,感慨着回道:“下官这就去办。”
林谷渊哪知道陈县官心里在想什么,得了回应后,她看也不看陈县官一眼,步履轻盈着走到一旁,交代起了衙役,差使他们去找人来给她砌墙。
只见林谷渊弯腰在地上放了两根树枝,直起身后,两根手指轻轻这么一摆,划出了一道区域。
“你们去找几个工匠来,把这边的厢房隔开,喏,就从这开始……”
第44章 财迷女仵作和魔教女教主5
丁辛姩已经习惯了林谷渊的作风, 她知道林谷渊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便也不再粘着她。
这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该如何说服林谷渊教她剖尸。
林谷渊才进屋没一会儿, 又在门口露了脸, 望着丁辛姩道:“去泡壶茶来, 我只喝青茶。”
最后一句, 林谷渊格外压低嗓音强调了一遍。
丁辛姩脸上没一点不耐烦的情绪,立马就跑去了外边, 给林谷渊买茶去了。
买回茶叶后,丁辛姩又手脚麻利地烧上了热水, 水是她从茶叶铺子里要来的一坛山野泉水,用它来泡茶是最好的。
林谷渊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活动了一下手脚,眼角余光扫着丁辛姩的动作。
见她把茶杯用温水过了一遍,又伸手将茶叶抓出来一把, 放在热水里,开始洗茶, 来回过了大约十来秒,就取出来将热水倒掉, 复又重新进行冲泡步骤。
挺有经验的啊。
林谷渊挑起眉梢,对丁辛姩倒是真来了些兴致。
她一个丁府的小小姐,才这么点豆芽大小,人还没她腿高呢, 倒是又会烧水又会泡茶, 勤快得很, 半点也不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林大人,喝茶。”丁辛姩端着倒好的茶过来, 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林谷渊面前。
林谷渊在椅子上坐着,略微侧了侧头,几缕青丝垂落颈侧,却是不接丁辛姩的茶水,而后,不温不火地吐出一句话来。
“还叫我林大人?”
闻言,丁辛姩愣了一瞬,而后眼中涌出狂喜的情绪,立马跪下,将茶杯双手捧高至头顶。
“辛姩给师父敬茶!”
林谷渊这才接过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薄唇轻抿,敛眸喝了一小口。
丁辛姩又给林谷渊磕了三个响头,得到了林谷渊的许可后才利索着起身,嘴角忍不住上扬。
见林谷渊盯着她的泉水坛子看了一会儿,丁辛姩很有眼力见地主动开口解释。
“我祖父生前最喜欢喝茶,这坛子里装的是青山寺里的泉水,茶叶铺子老板与我祖父是好友,茶叶和泉水,都是他赠与我的。”
林谷渊没回应,只是撅了撅那凉薄的唇,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发出满足的声音。
“你现下还小,剖尸刀怕是都握不稳,过几日随我出门去历练历练,先长长见识。”
“是,师父。”
丁辛姩对林谷渊是敬到骨子里的,就算没有师徒这一层身份在,她也一样尊敬林谷渊。
……
陈县官派人送了丁辛姩的户帖上门。
而后没两日,他却收到林谷渊带着丁辛姩离开大东府的消息,震惊不已,一脸错愕。
前几日不是才在大东府落了户,怎么转眼间又走了?
无人给陈县官解答,林谷渊自由散漫,她要去哪,绝不会跟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人交代。
此时的林谷渊与丁辛姩乘坐着马车,悠哉哉地往南边走。
丁辛姩抱着一只新鲜摘下来的向日葵,白皙的小指头拨拉着里头的瓜子,拆了壳,小心翼翼把剥出来的白胖瓜子仁放在一旁的小罐子里。
林谷渊后背靠在马车厢的板子上,轻轻阖上眼帘,闭目养神。
似是想起了什么,林谷渊懒洋洋地交代道:“出门在外,若是遇到生人,你莫要再叫我师父。”
丁辛姩的手上动作一顿,费解地抬眸:“不叫师父,叫什么?”
林谷渊那凉薄的唇瞬时抿起好看的弧度,也不知是不是丁辛姩的错觉,她总觉得林谷渊笑得有些坏,就好像她曾经见过的一个到处欺负人的恶霸。
林谷渊敛起眸底的意味深长,慵懒着吐出两个字来。
“叫娘。”
“徒儿知道了。”
丁辛姩似懂非懂地点头,郑重应下。
她虽不解林谷渊为何要这么做,不过师父做事一定有师父的道理,师父吩咐了,她做就是。
林谷渊愈加满意这个机敏伶俐且听话的小徒弟,遂朝着她摊了摊自己的手心,一小把剥好的瓜子仁便瞬间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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