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脸古怪的林谷渊,薄星夏倒是对丁辛姩说的话十分受用,随即温柔地弯下腰,拍了拍丁辛姩的脑袋,顺势从怀里的钱袋子掏出了一张银票,塞到了丁辛姩的小手心里。
只听那带着端腔的清冷女声再次响起,慵懒的语调无不展露出嗓音主人此时愉悦的心情。
“乖丫头,拿去买糖饼吃吧。”
第57章 财迷女仵作和魔教女教主18
丁辛姩收好银票, 却没有拿它去买糖饼,她要把银票好好收着,攒下来给师父买金铁。
这会儿, 外面来了人, 是岐山县府衙的衙役, 来找林谷渊的。
“林大人起了吗?”
衙役跑得满身大汗, 就连脸上也沾着几块黑灰,看着模样十分狼狈。
“哪儿着火了?”林谷渊从楼上下来, 一双黑亮的眸子打量着那名衙役。
这衙役浑身都沾着碳灰,身上还隐隐有一股焦糊的气味, 不用多问也知道是从火场里赶来的。
“林大人英明,是县衙里的验尸房着了火,火势大得很,那些个少年的尸首都被烧得一干二净,皮肉残缺不全, 怕是连骨头渣滓都没剩下。”
林谷渊闻言,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幕后之人下手未免也太阴狠了, 杀了那些少年不说,还要将他们这些可怜的孩子挫骨扬灰, 不过就是为了磨灭自己留下的罪证罢了。
“带我过去看看。”林谷渊说着便迈步朝着县衙的方向去了。
……
验尸房三面墙都烧成了黑色,上头的屋檐还往下垮塌了大半,炭黑炭黑的,现场惨不忍睹。
救火的衙役们在旁三两凑在一起, 小声议论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 怎么府衙里外都没事, 偏偏这验尸房着了火呢?”
“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你可别提了,想起来我就头皮发麻, 我昨个儿值夜,愣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半点动静都没听着,换做是平常,这么大动静我早该醒了,我寻思着我睡觉的地儿离这也不远……”
林谷渊只听了个大概便抬脚就要往验尸房里走,可衙役们见状,神情紧张起来,上前劝说道。
“林大人,这验尸房都烧了一整夜了,恐有随时塌陷的可能,您可千万别进去!”
“是啊,里头什么都没了,就连这些少年的尸骨也都跟那些木头砖石一起烧成灰了。”
林谷渊睨了那说话的两个衙役一眼,仍旧是冷着脸走进了烧得破烂不堪的验尸房。
衙役们都是知道林谷渊脾气的,一个个都不再多言,只安静在门口等着。
林谷渊进去了好一会儿,出来时,手里还拿着一块已经烧得看不清字样的腰牌。
而这种腰牌,只有岐山县府衙里的衙役们身上带着,每人仅有一块,是他们的工作牌,也是一种衙役身份的认证。
苏漾闻讯赶来,正巧被走出验尸房的林谷渊叫住。
“苏大人,你来得正好,劳烦你查一下岐山县的衙役们,丢了腰牌的那位多半跟验尸房纵火案脱离不了干系,严刑拷打也好,循循善诱也罢,尽快把幕后那人抓出来。”
苏漾:“……?”
区区一个八品小仵作也敢颐指气使,出言使唤她做事了?
就算有教主给她撑腰,可现下教主不也不在场么,她没人撑腰还敢这么胆大妄为?
苏漾干咳了两声,清了嗓子才端腔道:“这等小事交给许知县去办就是,何况你不是也闲着么,我看你去做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是筛查几个衙役罢了。”
林谷渊却抬眸冷飕飕地看了苏漾一眼,这一眼让苏漾格外的不舒服,林谷渊这样的眼神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如若苏大人能从一堆灰烬中辨别出哪些是骨灰,而哪些头骨和骨灰又是出自同一具尸体,那这等筛查腰牌的小事,下官去做也不是不可。”
苏漾被林谷渊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她当然认得骨灰,可若是要从灰烬之中分辨出头骨和骨灰各自归属于哪一具尸体,这也太强人所难了,难不成林谷渊她能做到?
那些烧塌的房梁砖瓦早就将下面的尸骨砸得四分五裂,熊熊烈火又烧了一整夜,能辨别身份的物件早就没了啊。
苏漾狐疑地看向林谷渊,对方却只是抬手将那烧黑了的腰牌扔进了她的怀里,随后叫了丁辛姩到身边,却没许她进屋,独自个儿拎着工具箱再次进了验尸房。
见林谷渊作风如此强势,苏漾也插不上话,只好不情不愿地去筛查衙役们。
如若连找出腰牌主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等林谷渊从验尸房里出来了,多半又要说话刺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漾已经开始跟林谷渊较起了劲,不愿意被林谷渊看扁了。
验尸房的残砖碎瓦时不时就往下跌落,林谷渊却心无旁骛,仔仔细细地在那地上寻找着骨灰。
大多人都觉得骨灰是灰白色的,可实际上不同人的骨灰颜色会有些许的差别,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林谷渊依稀记得那几个少年的特征,其中有一个患有旧疾,头部曾受过伤,另一个先天性哮喘,长期喝药,而这些人的骨灰颜色会有差别,这些差别光凭肉眼来看实在困难,可林谷渊的眼力却极佳,能从这些细微的色泽变化中找出异处,只是要多费神一些。
林谷渊也不能做到把所有尸骨的每一寸骨头都有条不紊地归拢到一处,但她至少能分辨出头骨和部分骨灰,也算是给这些少年的亲人们留下了些许念想,好过尸骨无存。
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林谷渊抬眸瞥了一眼头顶上方那岌岌可危的屋檐,加快了手上动作。
苏漾找到那丢了腰牌的衙役后,林谷渊也从验尸房里走了出来。
令人心惊的是,她前脚刚从屋子里出来,后头房梁就失去了支撑点,砰然间倒塌。
承重的那一根主房梁本就沉得厉害,如此坠落而下,当即是砸了个震天响,让人耳鸣不止。
丁辛姩赶忙上前拉住林谷渊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惧意。
只差一点,她师父就要被埋在那堆废墟之中了。
丁辛姩依照林谷渊的要求,给那些装着骨灰的小瓷瓶依次贴上了那几个可怜少年的姓名,又把几个还尚且完整的头骨与瓷瓶一并都递到了一个衙役面前,稚气的嗓音响起。
“我娘交代了,这些骨灰与头骨暂且交由你们好生保存,如若是那些村民们前来认领尸首,便把这些给他们。”
真能从一堆灰烬里找出那些少年的骨灰,还能认得这半点皮肉都没有的头骨?
该不会是唬人的吧,那里头碳灰墙灰都混作一团了。
衙役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却还是不敢违逆林谷渊的意思。
因为此时的林谷渊眉眼间透着一股沉郁的气息,令人倍感压抑。
这位仵作大人可是连大理寺少卿的面子都敢拂了,区区一个岐山县府衙她怕是还不放在眼里。
苏漾面前正跪着一名衙役,他脸色看着十分正常,背脊挺直,没有半分心虚的模样。
“回苏大人的话,小的腰牌在几日前就丢失了,曾跟许大人报备过,这事许大人能为小的作证。”
许长柏也立即站了出来,满脸赔笑地解释道:“确有此事。”
不等苏漾说话,林谷渊却开口了。
“是何时报备的?”
地上的衙役与许长柏互相看了一眼,最后是许长柏开的口。
“大约五日前。”
“五日?好,那我就去造办处问问,看是否有这位衙役小哥的腰牌申领记录。”
府衙提出需求,而造办处根据衙门所提出的需求来定量制作腰牌,这些手续一向都是有记录可寻的,一问便知真假。
许长柏听了林谷渊这话,当即脸色一白,地上的衙役也露出了阴狠的眼神,从脚踝边抽出了一把利刃,朝着林谷渊就刺了过去,行动速度极快又狠,让周边所有人猝不及防。
就在那锋利的刀刃离林谷渊的雪白脖颈只差毫厘时,那衙役的手却突然顿住,手臂失了力道一般,缓慢且僵硬地开始往下垂落,与此同时,大家也都注意到他的额心处赫然出现了一小块红点,那红点逐渐变大,猩红的血色从那个洞口往周边晕开。
而后衙役便像是失了控的木偶人,轰然倒在地上,瞳孔开始扩散,再无声息。
衙役死后,一道高挑的白色身影从屋檐上方悄然出现,最终轻盈着落在了林谷渊的身边。
薄星夏神色自若地拍打着身上沾染到的火灰,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慵懒。
林谷渊看了她几眼,视线尤其在薄星夏那染上了碳灰的手心停驻良久。
她还记得方才自己前脚走出验尸房,后脚那屋子就坍塌了,最大的一块房梁砰然垮下。
她当真有这么好的运气?
林谷渊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若是薄星夏没出现,她尚且还可以自欺欺人。
方才恐怕是这个女人在屋檐上替她撑着那摇摇欲坠的房梁,她才能顺利将少年的骨灰装好。
林谷渊心下了然,却碍于面子没有说出口,清隽的脸仍旧绷着,只是唇瓣下意识地抿了起来。
丁辛姩见薄星夏随手就解决了一个想要杀死林谷渊的刺客,黑漆漆的鹿眼泛起了钦佩的光芒。
“薄姐姐好厉害!”
薄星夏原本一门心思都放在林谷渊身上,乍然间听到丁辛姩夸她,便摆了摆袖子,唇角轻勾,算是给这小丫头拍她马屁的回应。
苏漾见自家教主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她身为大理寺少卿,自然是不能徇私枉法,若教主真犯了事,她也不能因私包庇。
好在是这贼人先动的手,险些要了林谷渊的性命,杀他纯属自保,倒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苏漾遂冷声斥道:“竟敢公然行刺朝廷命官,吃了豹子胆了不成,来人,将他拖下去!”
“慢着。”林谷渊忽地开口,快步走上前去,拦住了那几个要拖走尸体的差役。
“这具尸首暂且丢不得,我会尽快剖解,兴许能找出些线索来……”
“许知县,此人再加上之前的十六具尸首,一共是十七具,今日我会让小姩去找你们的账房先生结账,提前同你说一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漾总觉得林谷渊这黑亮的眸子里透着一股财迷劲儿,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薄星夏却是见怪不怪,眉眼含笑地望向林谷渊,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第58章 财迷女仵作和魔教女教主19
眼下验尸房没了, 林谷渊便使唤岐山县的两个衙役将那刺客的尸体带到空置的厢房中。
莫说她现下肩膀受了伤,使不上劲,就算能使得上劲, 她也不会自己亲自去搬运尸体。
去厢房的路上, 林谷渊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她。
薄星夏自打昨晚她遇刺起就一直形影不离, 就算她想要去方便, 薄星夏也是守在门外的。
这人干什么,那不成当她是犯人那么看着?
越是想, 林谷渊的脸就越是发烫。
再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她忍无可忍地转过身, 那黑亮的眸子带着几分愠怒。
“阁下就没有自个儿的事要忙么?”
薄星夏脚步微顿,似是没想到林谷渊会突然发怒,她停滞了一瞬后,嫣然轻笑。
只听那清冷优雅,好听极了的慵懒端腔响起。
“我这不是正在忙么?”
“?”
“我在忙着讨心上人的喜欢, 眼看着我就到了娶妻的年纪,不知林大人可愿意……”
“你在说什么疯话?我已有夫君, 还有个会打酱油的女儿,你在这同我开什么玩笑!”
林谷渊说完后, 加快脚步往前走,恨不得离薄星夏越远越好。
薄星夏在后头淡着眸子瞥了一眼林谷渊那乌发遮掩下隐隐泛红的耳根,唇边笑意愈加深邃。
莫说林谷渊的丈夫和女儿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 她也要把林谷渊抢来自己的身边养着。
好难得才遇到这么个喜欢到骨子里的姑娘, 她可不会轻易就这么放弃。
……
丁辛姩跟着林谷渊进了厢房, 衙役们拼了两张桌子在一起,又费劲将尸体扛了上去。
其中一个衙役看向林谷渊, 恭恭敬敬地弓身问道:“林大人,就这么仰面摆着,成吗?”
林谷渊看了一眼那死去的刺客,他伤在额心,也不知是被什么利器打穿的,恐怕待会还得开颅,她如今手受了伤,根本翻不动这么大个男人的身体,得留下他们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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