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星夏不由深深看了怀中小雪狐一眼,却见这小家伙嘴角如同人不高兴时那样往下扁着。
这会儿的林谷渊也的确还没发现自己的伤势已经好了,仍旧沉浸在自己形象极差的痛苦之中。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在前妻面前这样……
以后薄星夏回想起来,不得笑话死她啊?
只可惜这个时代并没有烘干机,林谷渊只能等着自己的白绒毛慢慢蒸发干燥。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放着银骨炭的火盆,漆黑的兽眼露出些渴望神情,随即趁着薄星夏出神不留意的空隙,一个前扑就跳了出去,急急朝着火盆方向去了。
她得赶紧烘干,不然像什么样子。
可一来她跑得太快,二来地上的洗澡水才刚被丫鬟们擦拭干净,未曾干透,仍旧有些湿润,她脚下爪垫呲溜儿打滑没刹住,眼见着就要撞进火盆里去,当场变成炭烧狐狸。
关键时刻,一只绑着细纱布的纤纤玉手将她从火星子边缘险险捞了回来,林谷渊这才幸免于难。
那烧得通红发亮的炭块映入了那双黑琉璃般的兽眼,眼前乍然迸裂的几粒火星子令林谷渊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小身子也僵硬不动了。
“还以为是只聪慧机灵的畜生,没想到却如此蠢钝……火盆也是你能随意扑的?”
薄星夏的嗓音自林谷渊头顶上方悠然传来,语调里带着浓郁的不满。
小雪狐气恼不已地伸出爪子就要挠人,却冷不丁瞧见薄星夏那已经被她挠伤了的手肘,又恹恹地收回了作恶的那只爪子。
“来人。”薄星夏怀抱着小雪狐,冷声叫了门外的丫鬟进来。
“去吩咐后厨房的人,让他们用新鲜的猪皮和羊毛做几只雪狐过来,尽量做得逼真些。”
“是,大人。”
林谷渊原本不知薄星夏此举是何意,直到她看见丫鬟们端着圆木盘子上来,而那盘子上竟然摆着几只假雪狐,每一只都跟她长得格外相似,而薄星夏将她放在一旁铺着棕毛毡的地上,自己则款步走上前,随手拿起了一只假雪狐,又用手指夹着假雪狐,弯下腰,在林谷渊眼前意味深长地晃了晃,紧接着便脱手而出,一下抛进了火盆里。
林谷渊嘴角抽搐:“??”
薄星夏这是何意,杀几只假雪狐来儆她这只真雪狐?
那假雪狐的皮毛被炭火烤得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皮肉焦糊的气味瞬间在厢房之中弥漫开来,熏得人难受。
只一会儿,薄星夏便用火钳夹出那在盆里烧得面目全非的假雪狐,将之放在了林谷渊的面前。
纤白的手握着火钳的柄,操控着火钳的尖端,轻轻点了那黑成一团还冒着缕缕白烟的假雪狐几下,那温婉且威严的嗓音冷不丁在屋内响起。
“瞧见了没有,如若你方才失足跌了进去,便会烧成这副模样。”
接着,薄星夏一脸淡然地抬手,掌心拢着那几只假雪狐,把剩余的几只也都扫进了炭盆里。
林谷渊爪子不自觉抠了抠脚下的毛毡:“嗷……”
好家伙,她是不是还要谢谢薄星夏对她如此费心,竟让自己府邸的厨子做出了这样几只雪狐来,供薄星夏给她‘上课’?
她不是自己想栽进去找死的,只是脚滑,没收住罢了。
那些白色羊毛烧起来的味道实在不好闻,林谷渊厌恶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又打了几个奶声奶气的喷嚏,抬起前腿作势就要往屋外跑,打算去透透气,却被薄星夏抬手给轻柔地摁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知道怕了日后就不要如此莽撞,别再靠近有火的地方……若是损坏了你身上这副好皮毛,我可绕不了你。”
薄星夏还真是为了她这身狐狸毛操碎了心啊。
林谷渊极其敷衍地仰起脖子,冲着薄星夏叫了两声,算是应下了。
薄星夏眸底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像是奖励小雪狐似的,在她脑门上来回轻轻抚摸了两下,又吩咐人端来了新鲜的水煮羊肉,一同端上来的,还有一盆羊奶。
谁知小雪狐只对肉感兴趣,扑上去就开始撕咬,却是看也不看那羊奶一眼。
薄星夏就坐在小雪狐对面的桌案边,眉眼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淡漠。
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同时也翻阅着手里的一本金黄漆面的册子。
眼角余光瞥见小雪狐这般挑食,薄星夏从看了一半的册子上移开了视线,优雅着伸了自己的手出去,只见白皙修长的食指在盛着羊奶的那个盆附近曲起,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
“奶也吃些。”
林谷渊是能听懂薄星夏说话的,可此时她却装作听不懂,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继续啃着她心爱的羊肉。
奶有什么好喝的,还是羊腿肉香啊!
薄星夏倒是也不强迫她,轻缓着收回了手,眼睛虽盯着册子上的内容瞧着,话却是说给林谷渊的。
“这盆奶你今夜若是不吃光,我保证日后你连肉沫星子都见不着……”
小雪狐吃肉的动作一顿,乌黑的兽眼瞬时染上了一抹恼意,只是薄星夏却未曾瞧见。
等到看完册子上的内容,薄星夏才不经意抬眸扫了小雪狐一眼。
此时桌案上那一盆羊肉已经被吃得精光,而那碗羊奶也被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第70章 百媚狐妖和病娇女首辅5
翌日。
薄星夏下了朝堂, 正准备出宫回府,却在走下最后一层石阶时被拐角一个小侍女给叫住了。
“薄大人,请留步!”
侍女见到薄星夏走出来, 满脸欣喜。
这会儿正在大殿外, 地上积雪虽被宫人们扫出了一条干净的道路, 周遭却还是有雪的。
白日之下, 反射而出的光芒着实亮得人眼睛疼。
薄星夏眸子略微眯了眯,侧首望向不远处朝着她跑来的小侍女。
那是昭月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 唤作流香,此番来找她, 多半是为了她的主子。
流香的头上落了不少雪花,脸颊也冻得红扑扑的,看样子是在殿外等候了许久。
她先是恭恭敬敬地朝着薄星夏行了礼,而后才说起了主子交代的事。
“薄大人,公主听闻您受了伤, 急得一宿没睡好,公主不方便到大殿这儿来, 便嘱咐奴婢在此等候。”流香说着,四下张望着瞧了一圈, 又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希望大人能同她见上一面,公主现下就在永宁殿外的荷花塘边等候,大人既已下了朝, 还请快些去吧。”
“不过是被家中的小狐狸在手上挠了一爪子, 并不是什么大事, 替我谢过公主。”
薄星夏意味深长地看了流香一眼,脸上虽带着笑意, 可眸底却冰寒一片,没有半分温度。
她府上那几个丫鬟想来是空长了一张嘴,却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竟敢将她府内发生的事□□无巨细都说给那魏昭月……
原是她御下不严,得回去好生管教才是。
听薄星夏话里的意思像是不愿意去见公主,流香当即红了眼眶,往雪地里跪了下去。
“流香斗胆劳烦大人走一趟,亲自去向公主说这句谢谢吧,公主已经好几日没瞧见您了,公主她……”
后头的话,流香硬生生咽了回去,想必是明白现下的场合并不适合说这样的话。
身着官服的薄星夏全然没有要搀扶流香起来的意思,她单手背到了身后,淡漠着看向地上行跪拜大礼的宫女,眼神玩味,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薄星夏没有发话,流香也不敢起身。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在雪地里僵持了好一会儿。
直到路过的几个大臣们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看向那地上匍匐着身子的宫女,薄星夏才收了眼里的戾气,慵懒着开了口。
“去去倒也无妨。”
“多谢大人,奴婢这就给您带路!”
闻言,流香心下一喜,知道公主交代给她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她甚至顾不上拍掉膝盖上的积雪,生怕薄星夏反悔似的,三两下便快步走到了前头去。
薄星夏却并不心急,她走在流香之后,步伐迈得不疾不徐。
如此一来,倒是让流香不敢走得太快了,只得刻意放慢了步速去等薄星夏。
薄星夏虽身为女子,却也是外臣,并不常出入后宫,不过有流香带路,不担心会迷了方向。
……
眼下已是严冬腊月,永宁殿外荷花塘里的花早就枯萎了,一根根枯枝歪斜着在水中随风晃荡,精心打扮过的魏昭月正站在那水边,翘首以盼。
“公主,薄大人来了!”流香见到主子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语调隐隐带着些激动。
她知道公主最喜欢薄大人,每回见到薄大人都要开心上好几日,只是当着旁人的面还端着公主的架子,不愿放下身段,只私下里与她说起薄大人的绝美容貌,倾世才华。
魏昭月只瞥了薄星夏一眼便开始耳根泛红,她既不敢去看薄星夏,却又迫切地想要去看她,内心小鹿乱撞,恨不得能扑进薄星夏的怀里才好。
“昭月见过薄大人。”最终,魏昭月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嗓音温婉含情。
原以为薄星夏会说些客套话,同她回礼,却不曾想她心心念念,如今好不容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却只是浅浅勾起了唇角,看了她半晌也不说一个字,真是好生……无礼。
可魏昭月却不觉得被冒犯,甚至还有些羞赧。
她在看她,是因为喜欢吗?
魏昭月心想,自己今日出殿门前可是刻意在穿着打扮上花费了一番心思的,所穿衣裙和佩戴的首饰,没有一样不是薄星夏喜欢的。
她知道薄星夏一直都很喜欢女史花,便也叫宫里的绣娘给她绣了好几件,今日则穿了翠绿色的,在这冰天雪地里,想来会显得更为脱俗秀丽。
就在魏昭月胡思乱想之际,薄星夏却已经转身朝那出宫的方向去了,只余留给她一个冷清的背影。
“夏姐姐!”魏昭月咬牙喊出了声,已然顾不得什么公主的面子。
薄星夏听到身后之人气急败坏地叫她,倒也耐着性子停下了脚步,转眸看向魏昭月,红唇微张着开了口,嗓音有些低沉。
“听闻公主想要见微臣,现如今见了,微臣便功成身退了,公主适才叫住微臣,可是还有其他的事要吩咐微臣去办?”
听了薄星夏的话,魏昭月哑然张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显然是被薄星夏的话给堵着了。
吩咐她去办事?
她哪敢啊……
就是皇帝哥哥都使唤不动她薄星夏,自己区区一个连前朝政事都不能参与的公主又算得什么?
“既然没有,那微臣就告退了。”
薄星夏说完,便再也不看魏昭月一眼,转身就走,这次的步伐比来时要利落了不少。
魏昭月那因等待心上人应约的好心情一下便沉了下去。
原以为两人见面后,薄星夏定然会多在她这留一会儿,哪怕随便同她说说话也好,可谁曾想,薄星夏竟根本就不想着她不念着她,甚至一刻都不愿意同她待在一块儿。
“夏姐姐这么着急回府做什么,左不过是在府上养了只畜生罢了……”
“它虽是狐狸,却不是狐狸精,难道把夏姐姐的魂儿都给勾走了不成?”
近来薄星夏身边也没发生什么新鲜事儿,唯独就是在那雪山之上带回了一只小雪狐。
可不过就是带回了一只畜生罢了,薄星夏为何要对她如此冷淡,就连话也不愿意同她说了?
魏昭月想不明白,只好将自己的委屈展现给薄星夏看,让她知道,向来心高气傲的昭月公主,为了她竟变得如此这般尖酸刻薄。
见薄星夏沉默,魏昭月心里又没底了,只道自己方才的话说得是有些过了。
她怎么能跟一只畜生争风吃醋?
如此一想,魏昭月便温软着一张脸上前,伸手就要去拉薄星夏的衣角。
“你难得过来,多留一会儿好不好?听说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薄星夏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当即向后甩了甩自己的袖子,半点没让魏昭月碰到她的官服。
可不曾想这一甩,倒是把一方帕子给甩了出来,随风荡着,一左一右晃到了积雪之上。
此时的薄星夏眉梢轻轻蹙起,眸底已是一片彻骨冷意。
“公主,微臣的衣衫料子珍贵,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
魏昭月却没心思听薄星夏说了什么,反倒死死盯向落在雪地上的那方锦帕。
锦帕是极其少见的黑底花样,上头绣着的却不是她送薄星夏的并蒂莲,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成年狐狸,右上方还有一轮弯月,那狐狸踩在屋檐的瓦片上,仰头欣赏着月色,姿态妖娆得厉害。
魏昭月心中酸涩难忍,一想到这帕子恐怕是旁的女子送给薄星夏的,就恨不得将那帕子当场撕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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