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也不管他的反应,径直捡起边上另外那些属于衣柜的木头,再次将自己已经愈合的手指咬破,如法炮制。
在这个过程中,贺云舒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碰到了那架竖琴。
是的,就是这样的触感,就是这样的感觉。他试探地轻轻拨了拨琴弦,顿时感动得几乎快要落泪。
虽然音准还有些需要调整,但这没关系,手中的竖琴只是恢复了刚出厂时的模样,一切都和自己第一次看到它时一样。
就在贺云舒怀着满腔的感动,慢慢调音之时,清月已经完成了另一边的工作。
一排崭新的衣柜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打开柜门,里面慢慢都是崭新的小裙子。
这个世上找不出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了,贺云舒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这样做,”清月问他,“你满意了吗?”
贺云舒点头,连连点头。满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在此时的贺云舒眼中,清月简直就是天使。
然后这天使抬起手,手腕轻轻一个摇摆。
哗啦,贺云舒怀中那架刚刚调好音的竖琴,顿时又化作了一地碎木。
贺云舒愣愣看着这一幕,两只手还维持着调音的姿势,整个人都傻了。
“你究竟回不回答我的问题?”清月板起一张脸,就像是握住了贺云舒的命脉一样,恶狠狠地威胁道。
贺云舒慢慢地抬起头,慢慢地看着他,直愣愣地看了好一会。
然后贺云舒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回洞窟里面,慢慢地对墙而坐,慢慢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慢慢地呆滞如同一块石头。
贺云舒自闭了。
“贺云舒?”清月喊了他的名字。
没反应。
“贺云舒!”清月加重了语气。
还是没有反应。
清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在那架再次化为一堆碎片的竖琴上轻轻一抹。就仿佛画面重演一般,碎片再度自行拼在一起,再度自行愈合。
两分钟后,又是一架完好的竖琴摆在那里了。
贺云舒这才终于有了反应,慢慢地将脑袋转了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清月又将拳头一握,哗啦一响,竖琴又碎了。
“贺云舒,你究竟理不理我?”清月再次恶狠狠地威胁道。
贺云舒在内心呵呵一笑,慢慢地将脑袋又转了回去,继续对着墙,继续自闭。
然后清月把这架竖琴又给拼起来。
又弄碎了。
又给拼起来。
又弄碎了……
除了前两次以外,贺云舒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反应,始终面对着墙,始终自闭,不给背后发生的事情一点眼神。
在将竖琴弄碎不知道多少次之后,清月终于停止了这幼稚无比的举动。
他最后一次将竖琴拼好,默默地看着贺云舒。
贺云舒还是不理他。
清月将这架完好的竖琴抱过来,轻轻放在贺云舒边上,带着一点小动物似的讨好。
贺云舒还是没反应。
“你信不信我还能再把它弄坏?”见讨好无用,清月又开始威胁。
贺云舒依旧自闭。
清月……清月也开始自闭了。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架竖琴,各自对着墙角,共同自闭了大概有半分钟左右。
然后清月就憋不住了。他站起身,有些恼怒地道,“那你就继续坐在这里吧,我不理你了,我走了。”
说着,清月便半真半假地走出洞窟。
他确实要开始狩猎今天的午餐了,但是如果贺云舒在这个时候叫他一声,他还是可以再多留下一会的。
清月走到石板平台上,回头道,“我真不理你了。”
贺云舒自闭。
清月走到石板平台的边缘,再次回头道,“我真的走了。”
贺云舒自闭。
清月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默默飞了出去,心情特别沮丧。
等到他真正彻底离开之后,贺云舒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立马鲜活了过来。
“总算走了。”贺云舒嘟噜着,摸了摸身旁的竖琴,还是和第一次被修复好时一样完美无瑕,只是又需要重新调音,“难以置信,这究竟是怎样的熊孩子啊?”
亏他在之前几次面对清月的时候,还觉得这个人神秘莫测,甚至有点可怕,还似乎非常高冷。
但如今他已经彻底摸清了这家伙的本性。
还好熊孩子这种东西,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制住的。
贺云舒往洞窟外面看了看,估算了一下清月每次出去打猎所花费的时间,然后站起身,打算再次往洞窟深处探索。
但这次刚刚抬起了脚,贺云舒又迟疑了片刻。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美丽长裙……真的像个变态吗?真的像吗?
不,绝对不可能的,只是清月在瞎说而已,那个熊孩子根本就没有审美。
贺云舒在内心不断如此腹诽着,但身体已经老老实实地走到了那排被修复好的衣柜前,打开柜门,在一排琳琅满目的美丽小裙子之中,翻找出了万红丛中一点绿的一套男士西装。
嗯,毕竟他身上这件裙子已经三天没换了,眼下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衣柜,换衣服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换好了这身男士西装,贺云舒又从地上捡起一个能在做标记的白色尖石,调整了呼吸,再度走向了洞穴深处。
有之前两天的探索经历打底,贺云舒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今天一定能找到出路,重拾自由。
第30章 重获自由
贺云舒比照着之前留下的记号, 谨慎小心地在洞窟深处走动着,一方面对前路充满希望,一方面却又忐忑不安。
每一次转过一个转角, 他都觉得前面或许就能看到出口, 但每一次都只有失望。
如此走了半个多小时后, 贺云舒估摸着, 清月大概又要回来了……回来就回来吧,清月不过说过只要有本事随时可以跑吗?不管那个幼稚鬼了。
往常这时候贺云舒已经开始返回,但这次他偏不返回, 依旧继续往前走。
贺云舒在一条又一条地岔道中不断穿梭,谨慎地做好每一道标记,直到又是十多分钟后, 他突然在前方看到了一道光亮。
在看到光亮的瞬间,贺云舒猛地激动起来。
努力了整整三天, 终于找到出口吗?他顾不得多想,一路朝着那光亮冲去。
近了, 更近了。
贺云舒紧张得几乎屏住了呼吸,终于一头从前方那透着明亮的光芒的洞口冲到了外面。强烈的明暗变化让他忍不住闭了闭双眼, 半分钟后才重新睁开, 看到了从头顶之上投下来的阳光。
终于逃出来了?
贺云舒的高兴还没有维持两分钟,他便发现了不对, 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里——并不是洞窟外面。四周仍旧被深黑坚硬的石壁包围着,没有一条出去的路。这块地方只是山体内部一个比较大的天坑,可以勉强从头顶看到天空罢了。
因为能接触到阳光,这里长了不少花草树木,绿意盎然,倒是一副十分雅致的景色。可惜, 贺云舒现在根本没有心情欣赏美景。
他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又看到天坑中央一个大树上好像结了不少果子,便走过去想要摘一点下来,回去的时候顺便扔给清月尝一尝。
结果贺云舒刚刚走到着大树底下,抬头一看,差点吓跪。
树干上蹲着个人,正和他四目相对。
贺云舒顿时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倒不是他胆小,而是他真的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活人了,这种鬼地方为什么会有人?
树上的人仍旧在看着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而贺云舒也将对方好好给打量了一下。那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穿着一身没什么特色的灰色短衣,头发是显眼的红褐色,看起来蓬松松的,灰褐色的眼睛也很圆,整体上给人一种软乎乎的感觉。
总而言之,看上去非常无害。
少年抓着一个果子,慢慢地沿着树干爬下来,用软软的嗓音问,“你是谁啊?你认不认识我啊?”
“我叫贺云舒,”贺云舒寻思着对方为什么要问自己认不认识他,但还是坦白回答,“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你。”
“真的?”少年笑了起来,带着一种阳光的味道,“那你就是我的新朋友了。”
贺云舒感知到对方心中的情绪,强烈的喜悦十分明显,确实表里如一,毫无恶意。
这让贺云舒松了口气,转而问询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然后从自己的脖子前面掏出一个吊牌,指了指上面的图案。
那是一朵……棉花?
少年点了点头,“我叫小棉花。”
贺云舒好一阵无语,这究竟是什么奇怪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贺云舒又问。
小棉花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吧。”
贺云舒默默望着天,比了一下这个天坑的深度,感觉活着掉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当然,这只是以正常人类的标准。他现在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吸血鬼、剑修、龙都见过,此时自然也在怀疑眼前这个少年是否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你也是来自于别的世界,却在这个世界里迷了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去吗?”贺云舒问。
小棉花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你认识向杉吗?”这句话问出口,贺云舒才想起向杉在其他世界里用的名字并不是向杉,这个问题怕是无法达到想要的效果。
但还不等他想好要如何改口,眼前小棉花已经又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不是认识或不认识,而是不记得。
小棉花还毫不在乎地笑道,“既然不记得了,肯定不会是什么开心的事,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
贺云舒又将眼前的少年给打量了一下,内心满是猜疑。
可是此时小棉花的情绪是如此简单直接,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了。这是任何演技也掩盖不了的东西,由不得贺云舒不去相信。
同时,贺云舒也发现了另一件事。
他对眼前这个少年的情绪感知,竟然如此清晰明确——不,这件事本身并不值得令人惊讶,毕竟贺云舒的特殊能力就是这个。问题是他之前几天一直和清月在一起,为什么从来没有在清月身上感知到同样清晰的情绪?
当然,清月并不像向杉那样能完全屏蔽感知,只是异常模糊而已。这并不是很罕见的现象,贺云舒对每个戒心极重的人的情绪感知都同样模糊,以至于他最初还以为清月也是这类城府很深的人。
不过如今贺云舒已经知道,清月和“城府”“戒心”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一点关联。
再和眼前这个同样毫无戒心的少年一比较,贺云舒总算发现清月的古怪了。这是因为清月也能潜入别人的梦境,甚至还能把梦境里的其他人给赶出去吗?
在贺云舒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小棉花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刷刷地在上面写了一排字。
“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叫做……”
写到这里,小棉花笑着抬起头,“你的名字怎么写啊?”
贺云舒抬起手中那块用来标记的石头,在树上画了几下。
“我的新朋友叫贺云舒,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小棉花写完这句话,又将笔记本轻轻合上,十分重视地放回衣服兜里。在做些事的时候,他的心中不断散发着幸福又满足的情绪。
随后贺云舒怀着满腔的疑惑,又问了许多问题,似乎搞清楚这个奇怪的少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但小棉花对所有问题都是一视同仁,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什么都答不上来。
直到最后贺云舒终于放弃了,不抱任何指望地问他,“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小棉花这次没再摇头,而是反问道,“我的朋友,你想要出去吗?”
“当然,”贺云舒斩钉截铁,“我都在这里被关了三天了,必须得想办法出去。”
小棉花便转过身,朝着这天坑的出口,也就是贺云舒进来的地方走去。看见贺云舒没有跟上,他还回头笑道,“放心吧,只要跟着我,一定可以出去的。”
贺云舒有一些迟疑,但也不愿意轻易放过这次机会,便咬咬牙跟在了小棉花后面。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那个四通八达、无数岔路的洞窟之中。与贺云舒一个人时的小心翼翼不同,小棉花带起路来根本是毫不迟疑,见弯就拐,见路就走,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不到一会儿,贺云舒就完全看不到自己之前留下的记号了,心里忍不住无比忐忑,要真迷路了可不是好玩的,“小棉花,你真的确定我们能走出去吗?”
“放心吧,我的朋友。”小棉花异常笃定,“我一定能顺利出去的。”
“你把这洞窟里面的路全部都记清楚了?”贺云舒试图确认。
小棉花却摇了摇头,“不,我一条路都不记得,根本没有一点印象。”
贺云舒脚一崴,差点摔到脸。
“但我知道,我们是一定出去的。”小棉花腼腆地笑道,“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心里就是有这种预感。”
好吧……好吧……
贺云舒连连长叹,反正此时后悔也已经晚了,之前做的记号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了,想回去都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之前选择了相信,现在也只能继续选择相信,一条路走到黑了。
反正清月还在外面,就算他们真的就此彻底迷失了这复杂的洞窟之中,清月八成也会大发善心,亲自跑进来把他给捞出去的。
毕竟清月虽然是个熊孩子,本性却还挺照顾人的。
说到清月,这家伙此时应该早就打好猎物回到那个石板平台上了。发现自己不在,他是不是已经开始着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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