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章成海再怎么喜欢他,在一切利益面前都会退让,不然又怎么会逼他回到晖利。
看完最后一个画面,眼前又陷入混乱。他觉得他好像在看不到尽头的树林里全力奔跑,头很疼,小腿也被划伤,身体好像到处都在流血。但是他不能停,一直在向前跑,直到看见眼前不远的地方出现一片光亮----
躺在床上的阮清河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处是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左侧是测量仪器,正在发出微弱的电流声。阮清河揉了揉太阳穴,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既然是在医院,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被救回来了?
阮清河还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出来,房间门就被敲响,随后两个医生和章清云走了进来。见到他坐着两个人都是很吃惊的样子,医生赶忙上前几步询问他有没有哪里不适,头晕不晕,身体痛不痛,他一一回答以后把视线放到一直站在窗边的章清云身上,犹豫地打了一声招呼:
“......哥。”
章清云哼了一声。
“是你派人救了我吗?那些人抓到没?爸和阿姨呢?”阮清河上大学,将章成海给的钱全部返还以后,自己做主将对钟玲的称呼从妈改回了阿姨。他第一次叫阿姨的时候钟玲姣好的面容一阵扭曲,指着他半天,硬是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章清云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他打量了一下弟弟,看着对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阮清河也露出迷惘的表情:
“我刚下班,有人把我绑了,他们说要晖利放弃那块地。路上我有一次找到机会报警,但是他们没管......后面不知道过了几天,那伙人突然要我上车,不知道要带我去哪里,我找准机会就跑了。不是这样吗?”
章清云正好一直在想怎么隐去那个村子和那位TX的存在,是要采取手段强迫他们分开还是怎么样,如今阮清河居然没有印象,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他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走到床边,拿出手机递给阮清河,示意对方看上面显示的时间,编造的话张口就来:
“你看这个时间,你已经在医院昏迷快两个月了,”其实并没有,在饭店打晕阮清河以后本来是直接带回章家的,结果阮清河一直没醒,他安排好的新闻发布会只能一直推迟。毕竟人不能死了,要是真的死了那可就是死在他手里,直接坐实那些人关于他谋害弟弟的传闻,所以他又把弟弟带来了医院,如今距离两人见面已经过去3天。
章清云当然不会把这些说出来,继续胡扯:
“当时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因为出血量过多昏迷不醒,紧急送往医院以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一直都没有睁眼,医生说是因为你脑内的淤血肿块无法清除散开。现在看你醒来是个好事,你别一下就坐起来,躺着吧,等会让医生再给你做个详细的检查。”
阮清河重新躺下,在医生给他做检查的同时盯着天花板,突然想起什么,偏过头看向章清云:
“哥,可以麻烦你帮我买部新手机吗?我的手机被那些人砸坏了。等新的到了我就可以把钱还给你,我还要......”
还要什么?阮清河说到这里突然卡了壳。
他整句话好像都是下意识说出来的,他想说的是还要拿手机回复消息,但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回复消息。他在晖利并没有认识什么很好的同事或者朋友,大家因为他晖利二公子的身份都敬而远之,为数不多凑上来的也不是出于真心,所以他是要回复谁的消息?
阮清河一边思考,一边听从医生的话抬起胳膊,又发现自己左边手腕上有一圈很浅很浅的痕迹,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可能明天就会消退的那种。
是戴了手链吗?可是他不是喜欢戴饰品的人。
章清云在医生上前的时候就已经退回了一开始站着的位置,然后在听到阮清河说要买手机的时候就一直观察着对方脸上的神情,此刻又看到弟弟对着手腕发愣。那里确实原来有一个红色手绳,一看就是那位TX买的便宜货,他已经把手链给丢了。
“行了,报告应该没这么快出来,我先去给你买手机买了以后再送过来给你,然后我就回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出院的话看看医生怎么说,他们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我就什么时候把你接回去,”章清云及时出声打断对方的思考,“等你回家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别出去几天又累倒了,没人替你干活。”
阮清河嗯了几声,说了句谢谢。章清云挥挥手,退出病房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拐角处,等主治医生出来以后迎了上去:
“医生,情况是这样的......”
他说了一下阮清河失忆,如今恢复记忆以后却又好像不记得失忆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的情况,
“这是有可能的吗?”
他要确定阮清河不是在装。
要是装的,他还得先下手为强。
主治医生沉吟一会,然后推了推眼镜:
“这个从医学的角度来说确实是有可能的。毕竟你也知道人脑是很复杂的,在记忆编码和记忆系统还有情绪等等的影响下......”
医生说了一堆专业词汇,章清云差不多算是听懂了,意思就是失忆时产生的记忆太短暂了,没有重复加固,所以忘掉也是很正常的事;再加上人的记忆也是有限的,可能之前的记忆大量井喷般涌现以后占据了大脑的内存,把失忆那段给‘覆盖’掉了。
但是医生也说了,患者可能会出现下意识的重复失忆时做过的事情的举动,就像刚刚阮清河那样。
章清云说了句谢谢,看着医生离开以后,想了想,又重新回到病房门口。只是这次他没推开门进去,透过门上的小窗,他看到阮清河躺在病床上,偏过头怔怔地看着窗外,像是在怀念什么东西。
第25章
家里的气氛已经低沉了整整一周。
谭辛其实不想把情绪表现得这么明显,毕竟家里还有一个3岁多一点的孩子。但是他匆忙从惠宁市区赶回来的那天好像把宋斓冬吓到了,到现在为止他想跟冬冬讲话聊天,小孩都有点怯怯的。
阮阮和章先生见面的那天,谭辛在接到饭店老板的电话以后和齐康时直接包了一辆出租车,给司机150块,让对方快点往县城开。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给阮阮打电话,打到后面接通了,但又像是误触,他说了好几句话都没得到回应;随后挂断再打过去的时候,就彻底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等两人赶到饭店后,店老板一看到他们就满脸愧疚地迎了上来:
“小谭,这都是我的问题,我,当时那个男的,他说小阮身体不舒服,要带他去医院。我看小阮被另外一个很高大的男的抱着也没说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他是真的不舒服,哎呀,后面,哎,我不该跑着追的,那一分钟傻掉了,我应该骑摩托赶上去的,真的对不住啊小谭。”
虽然谭辛在阮阮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就给店老板发了消息,拜托对方照看一下,真出了事他也没办法怪人家,毕竟最大的问题还是那位章姓男子。谭辛深呼吸几下,再次打了一遍章先生的电话,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以后告诉店老板:
“麻烦给我看一下店里的监控。”
他们这就是县城里的一家小饭馆,监控只能拍到包间外面,整个大厅的情况,包间里面为了客人的隐私以及出于节约成本的考虑,是没有设置摄像头的。那个男人出现在摄像头里的第一瞬间谭辛就确定了这人确实是阮阮的哥哥,这两人从长相上一看就知道是亲兄弟。
监控画面左下方的时间显示男人再度从包间出来是21分钟以后。谭辛死死盯着跟在章姓男子身后那个抱着阮阮的人,半晌把监控进度条来回拖了几遍,冷冷地说道:
“他这是被打晕了,麻烦老板你拷贝一份这个给我,我去报警。”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齐康时突然说道:
“然后呢?你怎么说?你说是小阮的哥哥把人带走的?那他们就会告诉你这是家事,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去管?你说你是小阮男朋友有用吗?”
“那我说是陌生人带走的不行吗!”谭辛大声地反驳。
齐康时头疼地皱了皱眉:
“谭辛,你冷静一下。你说是陌生人,好,人家警察去查了,一级一级查上去,后面还不是会发现带走他的是他的哥哥?那不是又变成了家事吗?”
“我不是要阻拦你去找小阮,只是这件事要是报警处理你不占理。我在城里认识一点人,我等会马上就帮你问问。于此同时你......”齐康时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只好又说了一遍,“你冷静一下,然后,你也去问问街边的其他店老板有没有看到人,当时的情况如何,这样可以吗?”
谭辛理智稍微回笼,冷静了些许,片刻过后连连点头:
“好,好,那就这样,嗯,麻烦你了,康时。”
以他们两个的关系谭辛从未说过什么麻烦你了,也没叫过他康时这种称呼。齐康时叹了口气,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走到一边开始给认识的人打电话。
问了一圈周围的商铺,确实有人中午见到了阮阮和章先生。一部分说他们只是好奇‘三个这么热的天气还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做什么’,站在不远处看了看,并没有跟上去,也没发现哪里不对;有几个离着近的则表示当时听到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的说什么‘不要着急马上带你去医院’什么的,应该是被抱着的那个人生病了。
听了这话,谭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点急躁又冒了出来。其实他不是不能接受章先生把阮阮带走,毕竟是人家的弟弟,带回去确实无可厚非,但这要建立在阮阮是自愿的基础上。可是现在很明显根据监控以及阮阮给他发的消息来看,阮阮是没打算和哥哥回去的,所以才会被采取强制措施。
他们二人在县城一无所获,齐康时找的人也暂时没有发现,他还得赶回惠宁市继续处理盛康的事情。谭辛一时间有点懵,不知道自己该跟着齐康时返回惠宁市,还是该回下河村,最后还是齐康时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让他回去下河村,剩下和工作方面有关的事要是有需要的,他会在网上和谭辛聊。
谭辛回到下河村,回到家门口,又想起阮阮发的那句[我大概两个小时后回家]。他出差前对方也说了会在家等他回来,怎么现在就出了这样的事,他甚至开始后悔,觉得不应该把章先生找上来的事情告诉阮阮。谭辛就这么站在门口发愣,直到在王姨家吃完午饭又睡了一觉才回来的宋斓冬看到他以后惊喜地叫出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宋斓冬说他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又说哥哥去县城了,很快就回来。谭辛听到哥哥两个字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只是抱起宋斓冬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铁门。但是小孩对于情绪的感知是非常准确的,宋斓冬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抱着他的脖子然后蹭了蹭他的脸,喊了一声:
“舅舅。”
谭辛勉强地笑了一下,走到客厅后将小孩放下来:
“自己去玩吧,别忘了把拼贴作业要做完,准备开学了,不可以在开学前一天补作业。”
幼儿园的作业都是一些手工,以及很简单的算术。谭辛经常在家长群里看到家长吐槽这手工作业也不知道是给孩子做的还是给家长做的,每次看他都觉得想笑,又觉得家里有一个宋斓冬这样动手能力很强的小孩真是让人省心,他想帮忙还不让,说舅舅的审美太丑。
宋斓冬点点头,跑去做自己的事。
那天晚上谭辛接了几个来自齐康时找的帮忙的人的电话,都非常客气地告诉他说目前还没查到什么,真的很抱歉。谭辛知道他们也是没办法,毕竟他和齐康时都是普普通通的村里人,能认识的人也不会是很高阶层的,而那位章先生一看就非富即贵,如果不想让他们这些普通人找到,估计可以瞒一辈子。
打电话的时候谭辛非常冷静,说没关系,谢谢你们,然后说等回村了他会请客吃饭,挂断电话就忍不住很用力地锤了一下桌子。下一秒他听到门口悉悉索索的声音再响,抬起头才发现是抱着小熊玩偶的宋斓冬怯生生地看着他。
这是宋斓冬来到下河村以后谭辛第一次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一直都是非常冷静理智的,没想到这第一次就被孩子看到了。他没有错过宋斓冬眼里一闪而过的惧怕,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站起身大步走过去把孩子抱起来,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喃喃着:
“对不起冬冬,舅舅不是对你发脾气,舅舅应该控制一下,对不起......”
宋斓冬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像白天那样喊他:
“舅舅。”
但是没有蹭他的脸。
然后接下来这一周冬冬就有点怕他,或者说更像是那种想要靠近,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不知所措。他也告诉了冬冬阮阮哥哥有一点事,不会那么快回家,冬冬很迷茫,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就在刚刚,他给宋斓冬讲完故事以后,宋斓冬半张脸躲在被子里,没看他,盯着枕头边的小熊,小小声地说:
“哥哥怎么不给我们打电话呀?我有一点点,一点点想他。”
谭辛想到过去一周一无所获的寻找,还有依旧打不通的电话号码,以及其他熟人的问候。王姨问他怎么不见小阮,小希还等着大家一起拼乐高;活动室那边的组长阿姨专门跑来找他唠嗑,说小阮怎么没去上班,也没请假,说她可喜欢小阮那孩子了,长得好看又乖巧,对小孩有耐心,还不嫌她们这些老阿姨话多,她还等着和小阮继续聊八卦呢。
他放在故事书上的手攥紧又松开,给宋斓冬把被角掖好,摸了摸小孩的脸颊:
“我也是,我也想哥哥。”
讲完故事以后谭辛看着孩子闭上眼,随后离开房间。他在二楼楼梯口站了一会,最后还是转过身,朝阮阮的房间走去。从阮阮被带走的那天开始他就没再进去过那个房间,他不想睹物思人搞得好像对方永远不会回来那样。但是如今一周过去什么都没有找到让他脑海里绷紧的那根弦已经岌岌可危,最终还是没忍住,推开了客房的门。
房间内部依旧保持着阮阮走的时候的样子,干净整洁,扭扭棒做成的那束花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安安静静地绽放着。谭辛顿了顿,走到床边摸了摸,然后环视一圈房间,最后在书桌边坐了下来。
书桌台面上依旧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笔记本和几支笔。谭辛知道这个笔记本,是他之前建议阮阮把想到或者是梦到的一些记忆碎片记下来的时候,对方买来做记录的。一直以来他都无意随便翻看对方的隐私,但现在他想看到些什么,摸到些什么阮阮留下来的东西,以此来确定对方真的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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