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手捻着笔记本的一边,快速地翻动了一下,发现前面几张纸都是对一些突然闪过的回忆的记录,但从中间某页开始就好像变成了写日记,字迹也变得更加工整
【谭大哥做饭真的很好吃】
【今天和邻居家一起吃了烧烤,大家都是很好的人,这个地方真的很好,我想一直留在这里】
【哥来接我下班!】
【我也超喜欢哥,哥送我的花太漂亮了】
【熟能生巧,我现在觉得帽子也不是特别难,加油加油在哥生日前赶出来】
帽子?什么帽子?谭辛一头雾水,坐在椅子上再度认真环顾了一下房间,然后在床头柜和床中间的缝隙里找到一个袋子。打开来是一团一团的针线,几块牛仔布料,还有一个几乎已经成形的牛仔渔夫帽,侧边两个好像是要绣什么字母但是还没绣完,有一根线别在上面。
很努力地想了一圈,谭辛最后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来那段关于妈妈给他缝帽子的回忆。他当时在视频里也说了,关于帽子的事情是突然想起来的,顺便在录制视频的时候提了一嘴,没想到阮阮记在了心里,还要帮他重新复刻那顶帽子。
谭辛低下头盯着帽子。一秒,两秒,几分钟过去,几滴眼泪落在帽子上,随后沁进深色的牛仔布料里。
第26章
“小谭,这是小阮在活动室应该拿到的工资,我给他在微信上转过去了,他没收也没说话,第二天钱就退了回来,你看这......”活动室的志愿者组长阿姨将一个厚实的信封塞进谭辛手里,“你就先替小阮收着吧?”
谭辛攥着手里的信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这笔钱本来应该是阮阮自己来收着的,这可是对方期待已久的,自己付出劳动赚到的钱。阮阮收到钱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肯定是笑得眉眼弯弯,回到家以后会扑到他身上,很大声地说:
“哥----这是我自己的工资!!”
他站在原地半天没动作也没说话,组长阿姨可能以为是他不愿意收,再加上阮阮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下河村,就根据现状猜测了一些可能的情况,然后一脸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谭,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年轻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咯,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小阮也是个好的,你们要是有矛盾了,就及时解决,知道不啦?哎哟小阮当时来到我们村子那会,全身是血,可怜见的,现在想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啊?你问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助的,我们都会帮的。老是在外面不好,帮他解决完事情,就可以早点回来,早点回家。”
家,谭辛眨了眨眼,在心底又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他突然觉得有点苦涩,所有人都觉得这里,觉得下河村才是阮阮的家,可是当阮阮真正的哥哥找上门来把人带走的时候,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啊,好,嗯,我会的,”谭辛没有解释,掂了掂手里的信封,“谢谢你了姨。”
组长阿姨挥挥手,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突然变得感慨:
“时间过得好快啊,一眨眼小谭你,是不是马上要过27岁生日了?”
村里人倒也不是每家每户的生日都记得。只是对于谭辛这种,之前比较辛苦的家庭,他们都多有帮助,想着谭母一个人撑起一家不容易,便在两个孩子生日的时候一起绞尽脑汁地想些好玩的,有趣的内容,争取给姐弟两过个开心的生日。
这也算是一个留下来的,不成文的传统,就像谭辛现在赚了点钱,也会回过头去帮助村里目前比较困难的家庭。
谭辛点了点头:
“嗯......30号。”
他又想起阮阮问他生日是什么时候,虽然没有明着说,以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他知道阮阮肯定是会陪着他一起过的,可能那还未完成的牛仔帽子就是生日礼物;生日过了以后没几周他们就可以一起庆祝在一个一个月的纪念日,他希望阮阮用他买的相机拍更多更多两个人一起的照片,然后他会把照片洗出来放在书房......
不过现在他连自己的爱人去了哪儿都不知道。
或者说,他甚至连自己爱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意识到这点的谭辛再度变得消沉,没有仔细去听组长阿姨在说什么。可能是对方发现了他情绪突然变得不对,推了推他的肩膀,等他再度回神的时候,话题已经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话说冬冬也快开学了吧?”
谭辛嗯了一声:
“下周。”
其实宋斓冬去的那家县城幼儿园更像城里人说的托儿所,他们整体县和村不是富裕地区,教育资源也匮乏,每家每户还要干农活或者是出去打工,特别小的孩子放在家又不放心,便送去了县城的托儿所。
不过谭辛一直比较纠结一件事,3岁的宋斓冬在那家托儿所已经算是大孩子了,他是有在思考能不能让孩子去正经幼儿园就读的。不是说要卷孩子,他对于鸡娃教育没兴趣,只是想着既然城里有更好的教育资源,他也有这个经济能力,为啥不让孩子去享受更好的,听说不仅是教育资源好,人家城里幼儿园午餐都是豪华配置呢。
只不过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如果他要冬冬去上惠宁市的幼儿园,那肯定不可能每天让孩子花在路上4小时来回奔波的,至于搬去市里......其实搬去市里也不是不行,就是要舍下一直以来居住的下河村让他有点不忍心。
谭辛清楚自己是一个很恋旧,很喜欢陷入回忆的人。
组长阿姨又念了一会育儿经,挥挥手放谭辛走了。谭辛回到家打开最外面的铁门以后,看到面前的房屋大门边飞快地闪过一抹蓝绿色的,矮矮小小的身影。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过去好几天宋斓冬都会在门口传来开门声时扒在一旁往外看,每次看到不是阮阮,是他或者齐康时,或者王姨的时候,就会飞快地跑回客厅,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谭辛没有马上进门,先在前院依次给每一盆花草浇了水。这里面最靠近右边的3盆是阮阮负责的,自从划分区域以后阮阮每天都特别认真,他甚至还听到过自己的男朋友对着花草一边浇水一边碎碎念,什么‘为什么你们喝一样的水但是你的叶子比较硬挺’,‘你的花为什么没有香气’等等等等。
浇完水谭辛依次摸了摸几盆花草的叶片,揣着装了钱的信封进了屋子。宋斓冬果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他以后说:
“舅舅,你回来啦。”
现在小孩不怕他了,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相处的样子。
宋斓冬知道舅舅是去活动室了,但不知道舅舅去活动室做什么,她只是想到了之前阮阮哥哥在活动室打工的事情。她看了舅舅几眼,又看看电视屏幕,最后咬了下嘴唇,下定决心一般问道:
“舅舅,有没有哥哥的消息呀?”
舅舅一开始和她说的是哥哥有点事,直到这么多天过去哥哥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发,或者是一个电话都没有给她打过来的时候,她才觉得哪里不对。去问了舅舅以后舅舅和她道歉,说对不起不该因为害怕她伤心就骗她,然后说实际上哥哥是被哥哥真正的哥哥带走了。
宋斓冬小小的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信息。她一方面觉得那个人是阮阮哥哥真正的哥哥,那阮阮哥哥是不是回到他自己家里了,她应该感到开心;一方面又觉得回家了也可以给她发消息联系呀,为什么就不找她了呢?
谭辛想到齐康时找的那几个人后面给他发来的消息,说是光靠打听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也不知道具体方向往哪里找,毕竟他这边能提供的信息只有照片和一个姓,连具体名字,或者是阮阮住哪里,职业是什么,在哪里上班都提供不出来,他们现在无异于大海捞针。
有几个人建议他们说在自媒体上发布,再怎么样也是一个30万粉丝的账号,人多力量大。谭辛知道这可能是目前最快的方法,但他担心这么做会不会给阮阮带来什么麻烦,毕竟他不像冬冬,作为一个成年人,对于自己男朋友几天不联系这件事他还是有别的思考的,比如说是不是陷入了什么危险,那他这样大张旗鼓地找人会不会完全产生负作用。
“那几个叔叔还在帮我们找,没事,”谭辛没有直接回答说‘没有消息’,只是告诉冬冬大家还在找。
冬冬捧着脸叹了口气,谭辛觉得她这老气横秋的模样怪有意思,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挤到她身边坐下,做出轻松的样子换了个话题:
“你这个都进广告啦,我们换一个台看看。”
“好哦,”冬冬把另一边的遥控器拿过来递给舅舅,“你来选。”
现在是下午4点,谭辛其实很少在这个时候看电视,过去两个月都在晚上十点陪阮阮看狗血剧去了。他漫无目的地换着台,看到动画片就停下来问冬冬要不要看,冬冬说这个看过了;没过几下换到电影频道,两人欣赏了一会,谭辛敏锐地发现这好像是恐怖片,在吓人镜头出来前捂住了冬冬的眼睛然后飞快换台。
官方CCTV频道在他们家电视上是连在一起的,谭辛连续过了几个以后嫌弃一个一个按着麻烦,停在其中一个频道以后点开菜单,从左侧调出所有频道,打算直接一步到位。就在他和冬冬看着电视左侧的所有频道以及下面的简易节目介绍时,目前停留的电视频道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近日,有媒体拍到晖利集团两位少爷齐齐现身市中心医院,打扮低调......据悉这是晖利二少爷在消失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后再次现身,有传闻称......”
谭辛本来想着他原来停在了一个八卦新闻台,听到‘消失近两个月’的时候拿着遥控器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随后快速把左侧的菜单栏关闭,直直地盯着电视屏幕。
等镜头切换到两位晖利集团的少爷时,谭辛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右边那位身高稍微高一点点,捧着一束花的男人,赫然是章先生,而左边那位身形偏瘦,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的男人,就算戴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口罩,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阮阮。
第27章
谭辛近乎执着地看着电视屏幕。半个多月没见阮阮好像瘦了一点,是没有休息好吗?明明离开的时候面色红润身体很健康的样子,怎么现在又变得有些许憔悴?等会,刚刚新闻报道说他们是谁......?
晖利集团的少爷?
谭辛啊了一声,一边的宋斓冬变得有些紧张,在沙发上往前挪了挪,扯住了舅舅的衣服一角:
“舅舅,那个,那个电视里的人,好像有点像哥哥,是不是?”
“不是好像,就是哥哥。”谭辛回过身摸了摸宋斓冬的脑袋,想起来之前齐康时跟他说过的话,还有他们那场被晖利取消的合作。当时齐康时说的大意是‘负责他们这个项目的是公司老板的小儿子,不知道怎么的几天没来公司,就换成了哥哥’,难道这个没去公司的弟弟就是阮阮,哥哥是章先生?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阮阮没有出事,他们最终也是会相见。
这个认知让谭辛有点恍惚,他甚至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为他和阮阮之间总是会存在的缘分感到高兴。
八卦新闻还在继续报道,谭辛坐回沙发上,抱着宋斓冬很认真地听完全部。关于晖利的新闻并不长,总结起来就是医院这一次是晖利二少爷消失两个月后第二次露面,第一次是一场晖利内部的发布会,根据所谓知情人士分析两次露面总结出来的信息就是‘他们兄弟两关系很好,请勿散播不实谣言’。
进入到下一个新闻时,谭辛已经在网上搜索出来晖利的相关信息。他在百科上看到晖利的董事长叫章成海,然后在晖利的某场活动报道中看到了章先生和阮阮的名字。
宋斓冬也看到了,她指着舅舅的手机屏幕,又偏头看了眼舅舅:
“哥哥。”
“嗯,”谭辛点点头,抓着宋斓冬小小的手指往下移了几厘米的位置,点在人物介绍的部分,“哥哥叫......阮清河。”
章先生的全名是章清云。
兄弟两在那场活动中作为剪彩嘉宾之二,身穿黑色西装打着墨绿色的领带,和其他嘉宾一起一只手拿着面前的红绸缎,另一只手拿着剪刀,面对镜头露出微笑的表情。这还是谭辛第一次看到穿正装的阮阮,或者说,阮清河,然后他发现他所不知道的,阮清河的这一面,同样在吸引着他。
“那哥哥是因为要去城里的大医院看他的爸爸,所以才一直没有回来么?”宋斓冬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刚刚的八卦新闻她也听得一知半解,只知道哥哥和另外一位大哥哥是去医院看生病的爸爸,他们的爸爸是城里一家大公司的老板,也就是说哥哥家里很有钱。
不过有钱没钱宋斓冬都不在乎。她知道哥哥是谁,又看到哥哥没事,就已经很开心了,现在对于她来说只有一个想知道的,那就是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这应该是原因之一吧。”谭辛回答。网上目前能够查到的信息不足以让他弄清楚阮清河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又为什么不和他还有宋斓冬联系。但现在他知道对方是谁,也知道可以尝试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联系到人,那他就会马上付诸行动。
正巧此时宋斓冬又问道:
“那,那舅舅你知道哥哥在哪里了么?他不来看我们,我们能不能去看他呀?嗯......在不打扰他工作的时候去看他。”
“舅舅就是这么打算的,”谭辛捏了捏外甥女的小脸,“等联系到哥哥,哥哥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我们就去城里看他。”
想了想,他开玩笑地又接上一句:
“要是哥哥想留在城里发展,我们就进城和哥哥一起生活怎么样?”
宋斓冬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然后挥起有点肉肉的胳膊,说了几遍“好呀好呀”,开始碎碎念进城要给哥哥带些什么东西。一会说要带前院里阮清河负责的那几盆花,谭辛说进城路途遥远,花盆不太携带,于是冬冬决定改为拍照,然后把照片给哥哥看;一会又说进城前一天要把冰箱里的冷冻鱼饼全部炸了,然后带着热乎的炸鱼饼去给哥哥吃,谭辛说城里也有烤鱼饼,宋斓冬哼了一声,说什么都没有舅舅做得好吃。
吃完晚饭以后谭辛便联系了齐康时,第一句话就是问对方要当时和晖利对接的那位负责人的信息。齐康时觉得莫名其妙:
“我们和盛康的直播带货还有几天就要开播了,你联系晖利干嘛,就这么对他们念念不忘?”
“......你想什么呢,”谭辛解释了一下今天看到的新闻,顺便说了阮阮的真实姓名和身份,“我是想既然之前我们这个项目组最上面的负责人是他,那他现在回去了,肯定有一定的几率复职吧?既然如此,当时和我们对接的那个人,会不会有办法帮我预约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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