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复说:“保镖是西方人,不能适应高海拔。”
瞿川拍了下陈舟,“陈舟,你不知道,天寒地冻地,他一会儿说太热了,对着我脱衣服,还好给我按住了,一会儿又说冷,我只好把大衣给他披上。他这是什么毛病?”
陈舟没看瞿川,说:“热是因为失温了,已经在死的边缘。”
“那我还从死神手里救回一条命咯。”
陈舟推了下眼镜,问:“他该不该死,你不知道吗?”
瞿川看了一眼熬药熬了睡着的蔡建立,低声说:“我只能知道中原人的寿命。库里尔是婆罗多人,我管不到。不过既然救回来了,那他本就命不该绝。陈舟,你给他看看,是不是还能救?”
陈舟定定看了库里尔半晌,没动,也没说话。
罗复笑了一声,说:“你俩怎么调换过来了。”
忽然,门被急促地敲了敲,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 ????!??? ???? ????!(不好了!有人要死了!)”
罗复起身开门,门外是矿区工头达利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陈舟闪身出去,奔向矿工帐篷。
瞿川跟在他身后,“我也去看看。”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去,矿区的路灯一盏盏打亮,大雪争先恐后地挤着,要去灯下跳舞。
病人帐篷内,大概十二个人围住一张砖头搭起来的、好像是床的东西,上面躺着个女人,正一下一下地抽搐着,嘴边吐出好多白沫。
瞿川认出,她是今天在矿区尖叫的人。
陈舟站在女人身边,弯腰为她检查,说:“她有基础病,但现在是高烧不退,引起脑水肿。我找不到引起高烧的原因,可能是细菌或者病毒,但我没法检查。”
罗复也跑了进来,问:“能救吗?”
陈舟直起腰,摇头,轻声说:“最多还剩一分钟。”
瞿川从进帐篷开始,就用法力反复探测了很多次,没有任何神或鬼的痕迹。
中原死神入职培训中提过:在婆罗多,人死后魂魄会由“那拉卡”使者带到六道轮回盘前,进行下一世投胎转世,转世成动物、植物、人都有可能。等到六道轮回结束,才能进行审判,决定灵魂进入极乐世界还是修罗地狱。
可现在,并没有什么“那拉卡”使者出现——说明那女人命不该绝。
女人似乎更痛苦了,抽搐的动作变大,几乎要把陈舟掀开。
陈舟,瞿川看着他,发觉这一幕很熟悉。
瞿川走到女人身边,蹲下身,手中捻起金圆诀,低声念道:“魂魄显!”
一丝薄雾从女人身上升起,幻化成她的模样。
瞿川松了口气,有灵魂、使者没来,说明她还不会死。
没想到下一秒,女人忽然张大嘴,深吸一口气后,落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陈舟放开她的手腕,轻轻为她合上眼睛:“她走了。”
“怎么可能?!”瞿川震惊道。周围没出现使者的踪迹,说明她寿命为尽,怎么会死了?
他感觉自己手颤抖起来。再用金圆诀一探,结果刚才还在的女人灵魂,没了。
使者没来、寿命未尽、灵魂消失……和陈舟一模一样——只是这女人确实死了,这才是正常人失去灵魂后应有的反应。
帐篷里响起小声的抽泣,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其他人充耳不闻,更多则是恐惧,他们和女人一样,是看到木偶人后发高烧的病人,下一个可能是他们任何人。
罗复皱着眉,去外面找人把女人尸体搬出去。
两个矿工进来,看见女人之死,有些不忍,但还是很快上前,低头把女人裹起来,扛在肩上。
走在后面的矿工无意扫过床榻上什么人,又忽然大叫起来,女人的尸体被他丢下,屁滚尿流地跑出了帐篷。
“又来一个。”罗复赶紧追着出去。
瞿川没太注意,他还沉浸在女人灵魂丢失的事情里。
陈舟站起身,脱去白手套,问瞿川:“没事吧?”
瞿川问陈舟:“她真的死了吗?”不是不信陈舟的专业水平,而是太不可思议,就像在一片湍急的水流中,他不得不抓住岸边树枝以停下被冲击。
陈舟说:“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生理反应,按照医学来说,她确实死了。”
“我今天见过她,她本来在矿底工作,突然叫喊起来,和昨天金栩凡在罗复家叫起来很像。”
“被送来不久开始发烧,”陈舟接上瞿川的话,“比其他人烧得更厉害,我发现她长时间在矿底工作,有严重呼吸病。”
瞿川说:“根源还是那些不明觉厉的幻象。这些人出现幻觉的对象有什么规律吗?”
“白天金老板和我说过,幻觉没有预兆。出现幻觉的瞬间,谁在面前,就会把谁看成木偶人,”陈舟叹了口气,“按照金老板的描述,这些木偶人恐怖至极,出现又随机,不怪他们一看到就大喊大叫。”
瞿川问陈舟:“你今天被看成木偶人过吗?”
陈舟摇头。
瞿川只感觉脑里一团乱麻,还没等理清,身边又传来一声尖叫。
刚刚还在哭泣的十多岁男孩,现在眼睛瞪得锃圆,目眦欲裂地看着周围所有人,大喊起来。
“???,!??? ?? ??? ??!(鬼!全都是鬼!)”
“鬼?”听了陈舟的翻译,瞿川疑惑,帐篷里的人虽然面黄肌瘦,但绝对是人。其他人同样疑惑,奇怪地看着男孩。
小男孩吓得一动不敢动,破布一样的被子裹在身上,缩在床角,看着瞿川,小声用不标准的中文道:“救我……求你救救我……”
看来他看出自己是神了。瞿川正要往前走,男孩又叫起来,婆罗多语夹在尖叫声中,像咒语一样,让人心悸。
陈舟拦住瞿川,说:“他说,你也是鬼……”
不是吧,这都看出来了。瞿川才想辩解一下,陈舟接着说:“他说的鬼应该是木偶人,他把帐篷里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或神,都看成了木偶人。”
“那么大范围?”瞿川心里一惊,又说,“可他刚才不是让我过去吗?”
陈舟摇头,一步步朝男孩靠过去,“他说的是我。”
陈舟走到床边,男孩直接扑进他怀中,把头埋在陈舟胸前,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
陈舟摸了下他的额头,眉头微皱:“好高的烧。”
男孩在陈舟怀中,低声说了些什么,像是梦中呓语,却让陈舟一愣。
“怎么了?”瞿川问。
陈舟抬起头,对瞿川说:“他说,这十三个木偶人每一个都长的不一样。”
瞿川说:“可能因为我们原本长得就……”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这句话的重点不是后面而是前面。
十三个,瞿川不管怎么数,这个房间里除了小男孩和陈舟,都只有十二个人。
等等。跳跃的火光下,一个灰色的影子站在男孩身后。
瞿川火光往反方向看了看,并没有别的人。他手中变化出一张符纸,还没甩出去,那影子却自己动了起来。
它脚还站在小男孩身后,身体却不断向帐篷上方移动,整个影子被扯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长度,自上而下地俯瞰着瞿川,诡异至极。
可除了瞿川和小男孩,帐篷里其他人似乎看不到这一幕。
影子的脚也逐渐被拉长,脚底板像是粘在地上一样,被强行提起,拉出一条条的痕迹。
男孩大口呼吸起来,他痛苦地看向陈舟,嘴里一直在念叨“救救我”。
陈舟再探他的脑袋,又翻起他的眼皮查探,皱眉道:“大脑反应已经不行了,好快。”
影子仍在不断被拉长,从帐篷顶延伸到帐篷另一边,像影子一样遮住帐篷顶本该有的光——噢,它本来就是影子。
忽然,影子的脚彻底断开地面,被人直接拔走一样,只留下没有颜色的血肉组织。整个影子也在不断上升,离开帐篷顶。
与此同时,男孩剧烈抽搐起来。
如果影子是害男孩的东西,为什么它离开反而男孩会病得更严重。
瞿川头脑风暴起来,影子,影子除了是影子外,还能是什么东西……
灵魂!
影子是男孩的灵魂!
瞿川顾不得其他,手中甩出一张符咒,能抓住三界中任何东西。
符咒贴到影子上,影子果然停止了上升,瞿川双手用力,把影子往回拉,没想到,却有什么力量在空中与他对抗拉着那影子。
如果用什么词形容那股力量,瞿川一定会选庞大。好像太阳和黑夜,覆盖住世界的力量不是自己能够对抗的。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也猜不到对面是谁,再加上现在自己法力基本没有,只能一味地用蛮力拉回影子。
对面很快不想玩儿,轻轻一抽,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瞿川被这股力带得朝前栽去。一只精壮的手臂拦在他腰前,将他扶起。
陈舟担忧地看着他,问:“没事吧?”
瞿川喘着气,指着小男孩,“他怎么样?”
陈舟果然摇了摇头,说:“走了。”
瞿川皱起眉,抬头怒视着那个看不见的东西。
无论是谁,一定和你斗到底。
帐篷内人们的状态很差,几乎都是呆滞地躺在床上,有的甚至已经睡着了,没有人说话。其他帐篷传来的打牌声、八卦声在此刻格外明显,对比起来,帐篷内充斥着不安的氛围。
罗复带着刚才跑出去的人回来,陈舟给他检查后发现并未发烧,只是颤巍巍地,满脸害怕,死活不肯待在这里。罗复只好让他回自己的住处。
看着没有呼吸的男孩,罗复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又去找人来搬尸体。
瞿川则和陈舟慢慢走回白房子,风雪已经停了,但夜空中一颗星星也没有,漆黑得不可思议。
路上,瞿川和陈舟讲了自己的推理:死去的人并非该死,是他们的灵魂被人偷走了。
陈舟推了推眼镜,说:“难道我的灵魂也被偷走了?”
瞿川说:“不一样,你还能活,他们却只能死。还有,那小男孩把所有人,包括我,都看成了木偶人,为什么把你漏了?我和人类有什么共同之处,是我和你不一样的地方?”
“灵魂!”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第43章
“灵魂!”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瞿川点头说:“没错, 你没有灵魂,所以他没把你看成木偶人。也就是说,只要是有灵魂的人, 都可能成为幻觉中的木偶人。”
“灵魂和木偶人之间,有什么说法吗?”陈舟问。
瞿川说:“在中原肯定是没什么联系, 但这里是婆罗多, 我也不清楚。诶,罗复不是什么民俗学家吗?要不让金栩凡把他眼里的木偶人画出来, 给罗复分析分析?”
陈舟“嗯”了一声,“好主意。”
……
“谁想出来的破主意?”罗复还没坐到沙发上, 听见这话,又噌地站起来,“你们没见他被吓得现在都没醒吗?你们一个医生一个神, 能不能有点同理心?”
瞿川:“其实我是死神……”
罗复:“你们死神宗旨是什么?”
瞿川:“为人民服务。”
罗复:“你们医生宗旨是什么?”
陈舟:“救死扶伤, 治病救人。”
罗复:“那不成了, 小凡是人民也是病人, 你们少去吓他了行吗?”
“罗哥。”金栩凡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拍了一下睡得打呼的蔡建立,慢慢从床上起身, “我画给你看。找纸笔给我。”
蔡建立揉揉眼睛,马上拿来白纸和圆珠笔,金栩凡皱着眉, 手里拿着笔, 想了半天, 缓缓落笔。
十分钟后,金栩凡颤抖着手,说:“好了。”
陈舟上前接过画, 和瞿川罗复围在一块看画。
说实话,金栩凡的画工不算好,但还算简洁,画面上是一个正在挖矿的普通人。
除了这幅画本来就很奇怪外,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罗复问:“这是阿勇吗?”
金栩凡点头,“那天阿勇来找我说过年回老家的事情,我一抬头,他就变成这样,很恐怖吧?”说完,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这是他?”
罗复说:“你画的就是阿勇的样子,就是他是人的样子。”
金栩凡一把夺过画,指着画说:“怎么可能,你们没看见他那张木头鬼脸吗?!死白死白的!”
瞿川和陈舟对视一眼,看来木偶人用笔没办法画出来。
罗复把画丢在壁炉里烧了,又让蔡建立去睡觉,自己照顾金栩凡。
蔡建立点点头,离开白房子。
陈舟说:“我们也先去睡觉吧,明天再说别的。”
瞿川心事重重,又问:“库里尔呢?他还好吗?”毕竟是自己亲手救回来的人,瞿川不希望他再出事。
罗复说:“还没醒,我给他吃了药,没什么大事。”
瞿川点头,转头看向陈舟,发现他表情不是很好,于是说:“走吧,今晚我和你睡,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陈舟嘴角扯起一抹不算笑的笑,跟着瞿川上楼了。途中,听见金栩凡在楼下说:
“一周前,矢车蓝宝石被偷,矿工看见木偶人就是从一周前开始。那矢车蓝宝石一定是这里的镇符,现在镇符被偷了,鬼东西就开始在矿区乱窜了……”
空荡的房间没有装修,只有白墙和一张不大的床,连灯都没有。
瞿川把风衣脱下,拿出蓝宝石,说:“明天我把蓝宝石还给金栩凡吧,就说是我捡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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