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得病的是你, 为什么!”
“我宁愿得病的是我……”
周渊放声大喊,心中满怀怨恨与愤怒。
上天如此不公,带走了他的母亲,现在还要带走他的爱人!
他是不是天煞孤星的命,每一个对他好的人最后都会先他一步离开。
“小渊。”柯景知道这对他很残忍,但是没办法,他的归宿不在这里。
“哥……”周渊哭得稀里哗啦,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笑一个给哥看看好不好,别苦着个脸。”
周渊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比哭都还难看的笑容。
柯景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渊,只是抱住他。
死亡是他注定的结局,任务者只是小世界主角的人生过客,陪他走过一程就已经是彼此的缘分了。
过了一会儿,因为要稳住公司那群股东而来晚了的屈春出现在病房里。
周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柯景,自觉地起身离开,给他们相处的时间。
“柯总,您……”屈春哽咽着,话都说不完整,也是一副哭过的模样。
柯景在心中失笑,这一个个都,都是爱哭鬼吗?
“你可别哭啊,刚哄好一个。”柯景露出一抹微笑。
“好,柯总,我不哭。”屈春坐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柯景拍了拍他的手背,看了会儿窗外的风景。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的。但病房内的气氛却沉重悲伤。
“屈春啊,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中你,把你带到身边培养吗?”
屈春隐隐约约有感觉,但不能确定。
“一是看你工作努力认真,起了惜才的心思。二是想要为周渊培养一个引路人。”
“我死后,柯氏会传到他手上。我不在了,就需要你带他熟悉公司业务,帮助他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公司领导人。”
“当然,我也为你留了股份,是我利用了你的赔礼。”
“柯总,您别这么说。我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您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培养我的,但我很感激您对我的好。”
“这谈不上利用。您要我做的,我会心甘情愿地去做。周渊不是我的敌人,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啊。”柯景抿着唇,点了点头。
“柯总,接下来的话是我的肺腑之言,如有冒犯,请您见谅。”
“嗯,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柯景。”屈春突然喊了他全名,柯景愣住了。
“你能不能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我不想你死,我舍不得你。”
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屈春无声地哭着,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柯景伸手为他擦泪,语气柔和地说:“生死有命,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别为我伤心了,就算我死了,你应得的光明前程不会变。”
“不哭了啊,乖。”
屈春的下巴抵在柯景肩膀上,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
柯景没在医院待多久就回家了,他现在每天都会吐血,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甚至连下地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照顾着他的周渊看到曾经健康壮实的男人愈发消瘦,病痛把他折磨成非人的模样。
周渊只敢在背地里偷偷抹泪,计算着他和哥的时间还剩多少。
他已经做好了退役的准备,拳击运动是吃青春饭的。而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清楚他已经没有心气去打拳了。
就这么退役,好好把哥留给他的柯氏做大做强。
屈春忙得飞起,要应付股东,还要稳住公司。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会在深夜赶来看柯景。就算柯景每次都睡着了,察觉不到,但只要确定他还活着,屈春心里就踏实些。
听闻柯景生病的消息,张肃第一时间赶到他家来看他。
男人身形消瘦得可怕,脸上毫无血色只余惨白。张肃有点不敢认,这还是他记忆中的柯景吗?
他们不就几天没见吗,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想到柯景得的是肝癌,还是晚期,毫无疑问的绝症,就像是阎王爷点名要他死一样。
张肃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的声音难掩哽咽:“景哥……”
“来啦。”柯景微微一笑,即使到了生命末期,他依旧如冰山雪莲一般纯净。
“嗯……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张肃走到他身边坐下,眼眶越来越红。
一想到最好的朋友将不久于人世,张肃就忍不住想哭。
“别哭啊,你好歹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了。”柯景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肃注意到他的手不再如往常一般骨肉饱满,反而瘦的过分。
听完他说的,张肃彻底崩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柯景依旧微笑着,安静地等他哭完,把堆积的悲伤发泄出来后才递纸给他,“擦擦眼泪。”
见他擦完眼泪,平复好心情,柯景才接着说:“张肃,我活不长了,能不能挺过今年都不知道。”
张肃开口想打断他,但被柯景阻止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死后,柯氏会交到周渊手上。我培养的屈春会帮他熟悉公司业务,即使这样,我还是不太放心。”柯景轻笑一声,“你知道的,柯氏很大但也很复杂,没有我坐镇,保不齐那些股东和其他人会起什么心思。”
“所以,如果出现什么棘手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上帮帮周渊和屈春。”
张肃立马答应下来,“景哥你放心,有我张家在,没有人敢欺负柯氏。”
有张肃这句话,柯景欣慰地笑了,“谢谢你,好兄弟。”
张肃与柯景聊了很多事,聊起他们年少轻狂撒的野……
这么多年的深厚感情,不用说,他们就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更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家人。
不知道聊了多久,张肃见柯景累了,主动结束话题。他知道,他的景哥现在需要休息,他不能让他累着。
纵使不舍,张肃还是起身准备离开,“景哥,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明天见。”
*
跨年那天,柯景午睡醒后,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起码不至于无法下地走路,脸上也稍有血色。
看到这一幕的周渊心里荒芜一片,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柯景的回光返照。
他强迫自己开心起来,面带笑容地走向他。
在帮柯景泡茶的时候,周渊发了条消息给屈春:[到时间了。]
正在公司忙得不行的屈春一看到这条消息,立马放下手头的活,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朝外跑去。
快点、再快点!
六神无主的周渊不小心泡了三杯茶,还一一端到柯景面前。
柯景心中了然,装作没看见。他知道,他活不过今晚了。跟他预估得差不多,活不到明年。
“哥,喝茶。”
“嗯。”柯景喝了口茶,茶香扑鼻,茶滋味留于唇齿之间。
“小渊啊,我死后,你一定要好好生活。柯氏就交给你和屈春了,别让我失望。”
周渊紧咬着唇,最后还是松开,笑道:“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好好生活,带领柯氏走向更远的未来。”
周渊每说一个字,就感觉像是拿了把钝刀在剜他的心。
“哥,你别担心我,好不好?”
“好,小渊这么乖,不用我担心。”
“哥,见到我妈,记得跟她说我过得很好,叫她不要担心我,好不好?”周渊带着哭腔说,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好。”
“哥……”
不管周渊提了多少个要求,柯景都答应了。
将死之人不吝啬他最后的耐心。
看着他眼睛打架,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就算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的周渊还是慌了,他害怕道:“哥,别睡,我求你,不要睡,好不好?”
嘭——!
大门被猛地打开,风尘仆仆赶来的屈春冲向躺在沙发上的柯景,就算摔了一跤他也装作无事发生地起身,然后跪在他身边,紧握着他的手。
“柯总,我来了、我来了!”以为自己来晚的屈春无比后悔,可当他见到原本闭上眼睛的男人重新睁开眼,那一瞬间的惊喜冲向他的大脑。
“柯总!”
“来了啊……”
“嗯,我没来晚吧?”
“没……刚刚好。”柯景现在的声音已经有气无力了,但还是强撑着回答他。
屈春知道他现在一定在忍受着沉重的痛苦,他不忍心看着他因为他们一直吊着口气。
“柯景,你是不是困了?”
柯景的眼神开始涣散,意识也趋于昏沉,但还是没有闭眼。
周渊也意识到了,虽心痛却更不忍看他一直被病痛折磨。
或许死亡对于此刻的哥来说是种解脱。
“哥,困了就睡吧,睡醒了就又能看到我们了。”
“嗯,柯总,困了就睡吧。”
“晚安。”
柯景彻底闭上了眼睛。
在场的二人都知道,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心跳与呼吸停止,皮肤的温度消失,最后变成死一般的冰冷。
周渊没有哭,此时此刻的他知道,一个人在极度悲伤与绝望之际,是流不出一点眼泪的。
他的大手轻贴着柯景的脸颊,满含缱绻道:“哥,下辈子,我还爱你,你也爱我,好不好?”
没有回应。
周渊心里都清楚,他哥有一个自由的灵魂,他不受情爱拘束,他的归宿不在这里。
世俗的情爱留不住他。
希望下一世,他依然能做一个自由的人。
听到周渊表达爱意的话语,屈春嫉妒又无力。
直到此刻,他都没能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我爱你。
他知道,他是个懦夫,所以他活该抱憾终身。
屈春明白,他的爱情死了。
第28章
张家别墅, 刚下班回家的张肃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
嘭——!
手机猛地掉在地上,可它的主人已经不在意它的“死活”了。
张肃的女儿张馨听到了这声动静, 急忙来到客厅。
可面前的场景却让她愣在原地, 她喃喃开口道:“爸爸, 您怎么……哭了?”
新年第一天, 不知是谁泄露的,柯氏总裁因绝症去世的消息在全网爆了。
因为当家人的离世, 柯氏集团的股价产生了剧烈的动荡,然后火速下跌。
周渊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接手柯氏的,他在柯景生病期间就有好好地了解柯氏, 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上任后才不至于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周渊很聪明,在经商方面也很有天赋。
可那些隐藏在背后的势力依旧对柯氏集团这么一块“大肥肉”虎视眈眈,周渊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用在别人看来简直是疯了一样的强势态度并且在屈春的帮助下, 成功站稳了脚跟。
柯氏集团的股价也有了回温,最终呈上升趋势。
周渊完成了从职业拳击手到柯氏总裁的转变, 他也穿上了那套黑色西装, 走上了柯景尚未走完的道路——带领柯氏朝前走, 让柯氏得到更大的成功与进步。
商场如战场, 柯氏集团晚宴上, 面对合作伙伴和对手的周渊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捕捉到关键信息, 为柯氏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当他应付完这些后,才终于寻得机会来到二楼阳台透口气。当了总裁的周渊才明白了柯景的不容易以及他为什么会那么忙,因为如今自己的忙碌程度与过去的他不遑多让。
属于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 但是周渊并不后悔。看着欣欣向上的柯氏集团,他很开心,这证明他总算没有辜负哥的期望,带领着柯氏攀越了一座又一座高峰。
忙点也挺好的,起码不会一直陷在失去柯景的痛苦中。
不一会儿,张肃也出现在了二楼阳台,他看到了周渊,喊道:“小渊。”
“肃哥。”周渊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在柯氏集团风雨飘摇期间,张肃和他背后的张家给予了他很大的帮助。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柯氏肯定无法那么快就度过危机。
张肃没有如其他人一样想从柯氏上撕下一块肉,反而出手相助,肯定是因为柯景。
周渊心里都清楚,哥和他是最好的朋友。
“晚宴还在继续,你怎么躲到这来了?”张肃问。
“累了,忙里偷闲一下。”周渊淡声道。
张肃并不会对周渊的冷淡态度而感到冒犯,因为他知道自从景哥去世后,他的性子也越来越冷。
慢慢地,张肃从他身上看到了柯景的影子……
“小渊啊,景哥离开我们多久了?”
周渊的黑眸暗了暗,“364天。”
张肃原以为他会给自己一个大概的数字,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有时候,记得越清晰的人越痛苦。
张肃不是个迟钝的人,从这段时间周渊做的种种与他的态度,他意识到——周渊喜欢柯景,柯氏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座牢笼,他主动把自己关在里面,并用余生去加固这座牢笼,直至他死。
“原来这么久了啊……”张肃眼里满是怀念,开始将他与柯景的过往娓娓道来。
站在一旁的周渊垂着头安静地听着,直至听到有关于他的部分,他才猛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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