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的食指指尖轻轻点在眉宇两簇小山峰的空隙之上,轻言安抚道:“不疼。”
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苏丝弦空白一片的脑子被对面这人的脸填满了。
恍惚了好一阵,她方才顶着嫌弃的表情向后躲开。将酒精搁在桌上,回身没好气地白了某人一眼,压低声音故作恶狠狠的说道:“疼死你算了!”
第58章 一张床塌
王大花挠了挠脖子,心想你这俩名正言顺的妻妻,怎么整天表现得跟偷情一样。
安妮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近来她愈发觉得自己成为老板和夫人play中的一环。
导演和程诚看了看沈星川那缠上纱布的膝盖,纷纷松了口气,好歹没成事故。
村长挠了挠本就不富裕的头发,抬手一看表时间竟然都九点出头了。
“都这么晚了。如果沈总不嫌弃的话,我找人收拾个房间出来,你们在这里住一晚上?”
沈星川沉思片刻,摇头拒绝:“太麻烦您了,我们……。”
“夜路不安全。”苏丝弦自然知道这座黑灯瞎火的崎岖山脉有多危险,夜路行人绝非一个明智的选择。
“那可是太不安全了。”王大花将一杯红糖姜水塞到苏丝弦手里,朝她眨了眨眼。
此话一出众人像是触发了什么流程一般,纷纷开始接话,七嘴八舌的描绘着山路的危险性。
“没事!我有多的睡袋,安妮跟我到隔壁挤一挤就行。”
“我们那还有张折叠床,博纳到我们那住呗。”
剧组以广大的胸怀容纳了无家可归的人们。得到收留的二人十分满意的同大部队一起携手离开。
苏丝弦端红糖姜茶的手抖了抖,险些将口中那又辣又甜的玩意儿给吐出来。倒不是自己不懂得知恩图报,只是这群人表现得有些太过明显了吧。
“那沈总……。”走到门口的村长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他在苏丝弦期待的眼神中缓缓转过身来,继而眉开眼笑地说道:“我家有几床预备着给儿子过年结婚的被子。都是新的,待会儿给您送来啊!”
苏丝弦:“……。”
坚持不懈地她又将希望寄托在王大花身上。炙热的眼神透露着五个大字:快把我带走!
王大花一脸无辜地摊手,那面部表情仿佛在说:“不然呢?你是想看见我们和你老婆睡一块,还是你想让她见,我们和你睡一块?”
苏丝弦幽幽将眼神挪了回来,默默接受了这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多时,沈星川的行李箱和那鼓鼓囊囊的防尘袋,便在苏丝弦眼皮底下登堂入室了。
热得快在水中波动传来的嗡嗡声骤然停歇,霎时间屋里的空气好像也随之凝固了。
“我去洗澡。”苏丝弦提着那装满热水的塑料双喜桶逃也似地进了卫生间。
说是卫生间,但这里哪有浴霸、花洒之类的高科技玩意儿。只用一块洗到发白的旧床单当作帘子,便围了个简易的淋浴间出来。洗澡的时候将堵住排水口的木棍子一类抽出,那水便可依靠地势高低向外部流去。
沐浴露的香味随着流淌的热气迅速占据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哗啦啦的水流声,再次让刚才那段记忆涌进了沈星川的脑海。
她难以对身穿高中校服的苏丝弦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事实,作出相应解释。
苏丝弦入学时,她已然结束高中学业前往英国就读,完美错过了彼此的青春。
或许是因为先前看到的资料影像与这些日子来的经历,在她看到苏丝弦落水之时共同杂揉成了一段虚假泡沫。但那身临其境的诡异与真实的触感,却又是做不得假的。
沐浴后的苏丝弦浑身轻快,连带着吹干头发这等麻烦事也耐心了几分。但一见某人头顶越积越厚的乌云,嘴边的歌是怎么也哼不出来了。
她不想她们之间的古怪的氛围持续整个夜晚,将电吹风一关,朝着在凳子上生根的雕像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闻声,沈星川将眸中的思绪强压下去,望向苏丝弦的眼被那仍在滴水的发梢牢牢吸引。
伤口撕裂的疼痛在药膏的抚慰下已然消散。她握着手杖,缓缓站起身来。
苏丝弦见她行动还算顺畅,也就没了将人如珠似宝困在椅子上的打算。
踱步到苏丝弦身旁,沈星川将被晾到一旁的电吹风递给她:“不会游泳,这么冷的水你是怎么敢往下跳的。”
苏丝弦没接,一把扯过肩上的毛巾,胡乱擦拭着未干的发尾。眼神飘忽,说话间都带着小学生被算总账的瑟瑟缩缩:“我这不是演着演着就进入角色了吗?谁知道一个抽筋……。”
“不对!”她反应过来不对,审视的目光落在沈星川脸上。
自从高二那年在学校泳池里面呛得死去活来,被人救下之后。苏丝弦就对一切水深超过一米五的地方敬而远之。即便一家人到夏威度假的时候,也推脱说是太阳晒,躺在酒店里吹空调。
这人是如何推论出,自己不会游泳的。
她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我游泳技术不行的?”
沈星川被问题困住了,她总不能说是脑子没缘由的为自己捏造了一段杂糅的记忆吧。
苏丝弦屏住呼吸,却只见对面那人的双眸闭合又张开,轻张檀口,缓缓而言。
“您刚才这副尊容,像是技术很好的样子吗?”
苏丝弦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起身到了沈星川的行李箱,理了一套睡衣出来,丢到自己的床上。
又扯了条浴巾垫在床沿。
“坐着。”
沈星川明白这是要自己换衣服的意思,老实坐下将手杖搁好后,却停了动作。
虽说她们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但灯火通明地当面宽衣解带……。
苏丝弦难以理解,先前这人还跟抽了风似的做出些旁如无人的亲昵举动。到现在正儿八经没人了,她是怎么又变成了这副未出阁小娘子做派的。
算了,不跟撞坏脑子的病号一般见识。
她伸手将自制的遮光床帘拉上,哗啦声响了一半,她又将脑袋探进来说道:“热得快在烧水,你擦一把再换。”
“好。”沈星川松开了手中的睡衣,更为柔软的东西悄然在心头滋生。
两条毛巾、两桶热得快。苏丝弦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拧了毛巾,隔着放下的帘帐递给盘踞在自己闺床上,此刻光溜溜一片的沈星川。
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细细簌簌的擦拭声和毛巾拧水的哗啦声敲打与二人的心跳共频。
“谢谢。”洗漱过后,一身清爽的沈星川不知道说些什么,但道谢总归是正确的。
苏丝弦没回话,将沈星川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放进脏衣袋里。
“沈星川。”沈星川将罩在外头的大衣往上扯了扯,正低头系着睡衣顶部的扣子,耳边突然传来苏丝弦的声音。
她还未来得及回应,便听她接着说道:“你不会是不想离婚吧?”
那动作的手指突然间像是被今晚的寒风给冻住了,扣子卡了半截在缝中不进不出。
像是她们目前尴尬的处境。嘴上说着离婚,连离婚协议书都一式两份地躺在彼此的邮箱里。但这一桩桩一件件做出的事情,却在背道而驰地宣示着岁月静好、恩爱和睦。
见沈星川半天没回话,苏丝弦起身一把掀开帷帐。
沈星川那双翻涌着种种思绪的眸子已然自动将视线挪到她的脸上,用近乎平静的语气宣誓结果。
“我想离婚和丧偶还是有差别的。而且苏小姐,目前我们还没离婚。”
变了!这个女人真的变了!不就是要离还没离吗?现在说话是连装都不装了!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苏丝弦泄愤似转身将拖鞋踩的吱吱作响,气鼓鼓地拉开棉被防尘带的包装拉链。
兹拉一声后,她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呆站着久久不曾动作。
沈星川看着她的背影,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兹拉一声,苏丝弦默默将拉链拉上。转过身时,脸颊上竟生出了几分不自然的红晕来。
她轻咳一声,将王大花堆在墙角的折叠床拖到床边的空地上打开。抱着被子枕头转身一抛。
“明天装回去麻烦。今晚你盖我的,我睡大花的床。”
说罢,撤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将后脑勺留给了惹得她心头不快的某人。
两张床离得近,沈星川坐在床榻上微微欠身便可直接用手指戳她的背。
一下、又一下。
苏丝弦不耐烦的转过身赏了她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干嘛?!”
沈星川态度十分诚恳:“把头发擦干吧,不然会感冒的。”
看着自己的擦脚毛巾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她手中,苏丝弦发出一声古怪不屑的冷笑:“我体质好得很!”
说罢,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条肉龙,狠狠背过身去。用行动告诉某人,什么叫做一转身便是一辈子。
不过苏丝弦如何也没算到,口出的狂言,在不久之后便成了回旋镖,一下把自己扎了个透心凉。
“沈星川……。”
听到苏丝弦不安地呢喃声,本就半梦半醒的沈星川恍惚睁开了眼睛。原以为她是入了梦魇,坐起身隔着被子轻拍几下那被高强度拍摄压榨到肉眼可见瘦削的肩膀。
“嗯……沈星川。”
以为是自己将她弄醒了,沈星川下意识收回了手。但一听那这哑了半截的嗓子,心下便道不好。一摸额头,果然烫得跟八月街边的石墩子似的。
沈星川顾不得穿衣,手沿着床边的墙壁摸到根开关拉绳。
咔哒一声脆响,那骤然亮起得灯晃得苏丝弦更难受了。
她用被子裹着脑袋,哑着嗓子说道:“帮我倒杯水……我口渴。”
沈星川扯过搭在床边的大衣穿在身上:“你发烧了。”
喉咙跟块烧红的烙铁一样,兹拉拉冒着白烟。苏丝弦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但嘴上依旧倔强地否认:“我口渴。”
沈星川握着手杖,默默站起身来:“还有点咳嗽。”
苏丝弦:“……渴的。”
第59章 一场风寒
显然,她们没有太多时间来收拾屋子。杂物道具、各类箱子都堆在一个角落里。
沈星川寻摸到了用完后便被丢弃在一旁的医药箱,找出一盒风寒感冒胶囊来。
热得快在热水瓶里兢兢业业地工作,好在保温杯里剩了些温吞水来救急。
苏丝弦觉得自己像是一团被丢在蒸锅里的棉花,浑身跟注了水、灌了铅一样无力,任由沈星川给自己喂了药。
“加床被子吧。雪停了,待会儿温度会更低。”
胶囊粘在食管壁上,苏丝弦正仰着脖子往嘴里倒水,余光一瞥便见沈星川正拄手杖向那床被自己定义为麻烦的被子走去。
“等等!”她用沙哑着的嗓子,发出尖锐的爆鸣。
沈星川一脸古怪的转过身来看她,苏丝弦指了指在桌上一角缩着的热水袋。
“你帮我装个热水袋吧。”
那是老款式,只需将冒着白烟的热水灌进绿色橡皮袋子里头,再用塑料螺旋塞使劲拧牢,便可放进被窝里面暖脚。
生在暖气下,长在空调里的苏丝弦在镇上每周一次的集市里,对这复古又时髦的玩意儿一眼万年。倔强地抛弃了质量一般般的插电款式,投入了它的怀抱。
每晚等着水烧开、再将热水灌进去的十分钟,都像是她刻意给自己保留的放空机会。
沈星川拿纸巾将橡胶面的水渍擦拭干净。苏丝弦向她伸出了手,那冻到发僵的脚趾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感受热源带来的酥麻了。
“等一下。”沈星川说着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件毛衣来,便要往热水袋上包裹,用以保温。
苏丝弦来了劲,手肘撑着床榻眼睛陡然瞪大:“那是我去年给你买的巴黎秋冬定制款,等了大半个月才排到了!你要对它做什么?”
沈星川颇为佩服这人在高烧的情况下,还能凭借肉眼将这些衣服的产地和价格如数家珍的火眼金睛。
苏丝弦则用云淡风轻的表情予以回应。看秀是为了什么?当然是记清楚那些高定的年份和价格,免得在争奇斗艳的时候落入下风啊!
沈星川十分不解,但表示尊重。在苏丝弦监督的眼神中,她小心翼翼地将毛衣叠好,放回行李箱里头,转而换了一条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围巾。
苏丝弦顶着发胀的脑袋,警告道:“那是亲子围巾,小心沈初蔚大半夜给你托梦。”
在沈星川疑惑的眼神中,苏丝弦讲述了这个故事。
她们在沈初蔚八岁时,于荷兰水草丰茂之地购得一片牧场。小羊咩咩,便是在那个夏天的暑假出生的。
化身牧羊犬的沈初蔚疯玩了半个月,临别时依依不舍抱着连毛都还没长全的小羊脑袋,泪洒当场。
直到苏丝弦和沈星川双双竖起手掌朝天发誓,绝对不会让咩咩变成羊肉串、烤羊排、羊杂碎等美食后,她才肯将快被勒到缺氧的小羊放下。
许是去年太冷,三岁的咩咩生了病,最终没能吃上开春时最嫩的牧草。
农场经理将它离去前的相片和视频邮寄到家里时,正赶上小祖宗得知自己是被将领养的那段日子。于是,接二连三的生死离别消息,让她哭得差点断了气。
苏丝弦推掉了两个广告的拍摄,为她请了两天的假,想尽一切办法去哄。
游乐园加各色零食的连环套组自是不必说的。各种小羊玩具流水一般进了房间,甚至还托人拿了照片去工厂看看,能不能定制个等比例还原的毛绒公仔。但这一切,依旧没让这只小小牧羊犬竖起耷拉了几天的尾巴。
虽然很伤心,但孩子还是能从苏丝弦每晚偷偷透过门缝观察自己的眼神中,读出大人的小心翼翼。所以,没过几天她便窝在苏丝弦怀里故作洒脱的没心没肺,让人赶紧去忙自己的事情。
比起撒泼打滚、情绪外放的崽子,苏丝弦更为她突然间的懂事感到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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