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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檀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相较于中午，这份饭确实更像剩饭了。
发黄的菜叶子和看起来就很劣质的油混着米饭，那米饭看着有点松散，还泛着不正常的酸味。
饭剩不剩不知道，馊是肯定馊了。
谢檀抬眸看了穆珩一眼，对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中是比中午的时候还要深的恶意。
他突然想起来，接下角色那天，陈悦给刘素发的警告。
穆珩可不是什么好得罪的人，这部戏，这个角色，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鸿门宴。他既然敢接，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果然……不好得罪。
姚安就站在谢檀旁边，自然也是看到了那份饭。
她不敢相信，这个年代了，还是娱乐圈里，竟然会给人准备这种吃的。
重点是，穆珩刚才的话里有‘又’和‘还是’两个字。也就是说，中午谢檀吃的也是穆珩的剩饭？
姚安当即就炸了，谢檀在她发作之前，赶紧扯住了她的胳膊。
谢檀对上穆珩充满恶意的眼睛，浅浅一笑：“谢谢穆老师。”
姚安还想说什么，但谢檀紧紧攥着她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拦了下来。
穆珩看着谢檀的动作，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然后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了谢檀的眼睛：“晚上还有夜戏要拍呢，快点吃啊，别耽误开工。”
有了炸毛的姚安作对比，谢檀的淡定更加明显。他点点头：“知道了，谢谢穆老师。”
他还是不在意自己受的委屈，礼数周全，被人折辱也不忘道谢。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穆珩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他没走远，坐在不远处，直勾勾看着谢檀的方向，估计不盯着他吃完这份馊饭是不走了。
谢檀穆珩的视线范围内坐下来，打开饭盒准备吃饭。
姚安见他真的要吃，急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拉住他的手阻拦他。
谢檀轻轻推开她的手：“你别管我了，赶紧去吃饭吧。”
剧组没准备谢檀的饭，自然也不会管谢檀的助理。不过助理不用拍戏，吃饭就没有时间限制，如果艺人允许，他们可以离开片场到外面去吃。
姚安都快哭了：“你都吃这样的东西了，我怎么有资格吃饭。”
谢檀好笑：“哪有这种说法？别管我了，我以前也没少吃这种饭，真的没事。”
“我再想想办法。”
“别想了，想了也没用，”谢檀往穆珩的方向看了一眼，四目相对，他微微偏头，压低了声音对姚安说：“穆珩的背景你应该知道，他想让我吃这份饭，我无论如何都得吃，你想办法也没用。”
“与其你又想了什么办法惹得他再想新招对付我，不如我就吃了，也没什么的。我以前经常吃，真的没什么。”
谢檀的话成功让姚安冷静下来了。
确实，她也在这个圈子待了几年，虽然她只是个助理……不，就是因为她只是个助理，才明白谢檀说的有理。
大人物想针对小人物，小人物就只有受着的份儿。
谢檀轻轻拍了拍姚安的后背：“快去吃饭吧，给我带点好的，晚上收工了当宵夜。”
姚安点点头，愤愤地看了一眼穆珩，绕开他走了。
谢檀又看了穆珩一眼，浅浅的露出了一个笑，然后打开那份馊饭，像中午那样，大口大口开始吃。
第一口吃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想来是这些年生活好了，嘴也变挑了。
第二口就好了，毕竟小时候跟郑良策被关在诈骗团伙的时候也没少吃，重新习惯起来也很容易。
穆珩就看着谢檀吃，看他从第一口忍不住作呕，到第二口习惯，再到后面越来越平静，像吃平常的食物一样。
穆珩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一点欺负人欺负的有点过分的内疚感，但更多的还是不爽。
这个谢檀真的就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么能忍？还是本性如此？
他不相信这样一个人能干出来捆绑炒作的事。
谢檀吃完饭，把盒子扔掉，趁着还没开工，拿着漱口水去了厕所多漱了几遍口。
其实他只走开了不过五分钟，但再回到片场，却遭到了导演的指责。
“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呢！吃饭吃饭跟人起冲突，开工还得让人等，吃不了苦就滚回去当你的偶像，能演就演不能演滚！”
中午才夸过他的导演，现在却态度大变，谢檀估计是有人跟导演说了什么。
说小话的人……谢檀视线左移，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看笑话的穆珩。
这种时候解释是最愚蠢的，所以谢檀没说什么，只是道了声歉，就赶紧站到了镜头跟前。
导演又自言自语地发了几句脾气，才坐下来准备开拍。
晚上的戏场景是教学楼，林青在上晚自习，趁着离休息还有一段时间，他偷偷从教室后门溜出去上厕所。
为什么上个厕所都要偷偷去？因为学校里带头霸凌他的混混头子最喜欢看他上厕所。
这些人觉得林青长得娘，肯定不是个男人，所以看到他站着尿，就会发出夸张的起哄声，林青很害怕这种声音。
导演一声‘action’，镜头开始运作。
第一幕是在教室里，林青坐着写作业，突然感觉一阵尿意。
他看了眼时间，想着还没下课，那几个欺负他的混混应该不在厕所抽烟，就想趁着现在，偷偷溜去厕所。
谢檀把那种纠结犹豫和胆怯都表现了出来，甚至急着上厕所的感觉也演得很好，第一幕很快顺利通过。
第二幕，林青偷偷从后门溜出教室，到了走廊，赶紧小步跑起来。跑到厕所，正要一头冲进去，就看到那几个混混在厕所里面抽烟。
林青脚步一顿，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离开。那几个混混正无聊呢，这么个乐子送上门，哪里能放过？
于是混混头子走过来，揽住林青的肩膀，把他拉了过去：“上厕所呀小白脸？来来，让哥哥看看你是怎么尿的？”
说完，一群人哄堂大笑。
接下来第三幕，林青想要反抗，结果惹怒了那些混混，然后一群人上来围住他。
混混头子警告林青：“小娘炮，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么现在赶紧脱了裤子尿，让哥哥好好乐一乐。要么……老子打得你亲娘都不认识你！”
林青不敢直白地说自己不上厕所，但是行为上却十分抗拒，这无疑惹恼了这群混混。
然后他就开始挨打了。
第三幕也很快通过。
就在这时，穆珩突然开口：“等等！”
导演不明所以：“怎么了？”
“演得太假了，”穆珩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谢檀，“重新拍。”
导演皱眉看了眼回放：“我觉得还行啊。”
“差远了，”穆珩说：“重新来。”
导演又看了一遍，确实还行，也确实还有上升的空间。
他以为是穆珩想要完美的片子，便重新来了一次。
然后这一幕就重新拍了好几次，每次都在谢檀被踹倒被喊停。
在第五次喊‘咔’之后，穆珩咂了咂嘴，说：“算了，假打估计拍不出来我想要的效果，这次来真的，真打。”
这话是对着导演说的，穆珩的眼睛却盯着谢檀。
谢檀分明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恶意。
第6章
拍戏为了效果，吃戏真吃、打戏真打的不在少数。
像谢檀刚刚开始拍戏的时候，一点演技都没有，打戏他都是真来的。
谢檀自己并不介意被真打，但穆珩让他被真打的目的显然不只是为了拍出好效果。
尤其是在导演也说了‘还可以’的情况下。
导演犹豫了一下，他是觉得现在的效果还可以，但没到满分，真打肯定效果更好。
他扬声问谢檀：“林青，真打你能接受吗？”
谢檀站起来，没有犹豫，点头道：“可以。”
“那行，那就真打啊，”导演重新坐下，“李阳注意，下场真打！”
谢檀站回刚才的位置，抬眼对上穆珩的视线。只见穆珩扬起眉，语带惊讶：“你竟然能接受真打，还以为你们这些流量明星只会摆拍呢。”
面对嘲讽，谢檀依旧淡然，并十分认真地跟穆珩解释：“不是所有流量艺人都是不敬业的。‘流量艺人’的定义是人气旺盛、粉丝众多、号召力强的年轻艺人，也就是当红明星。”
“只有当红的艺人不敬业才会被人看到，不当红的大家是看不到的，所以才会造成流量明星都不敬业这种印象。”
“‘流量艺人’这个词本身没有贬义，严格来讲，穆老师，您也正当红，您也年轻，属于‘流量艺人’中的一员。”
穆珩翘起来的嘴角被扯平。
这是谢檀第一次反驳他，虽然话没错，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说来也奇怪，谢檀会反驳就意味着自己真的整到他了，但他好像比谢檀毫无反应还要生气。
穆珩冷哼一声：“那就希望真打能拍出让我满意的画面。”
导演一声‘action’，这一幕又重新开始了。
前面的台词走完，到林青反抗，然后混混头子李阳招呼一声，那几个小弟朝着林青走过去。
配角也是有经验的演员，就算真打，也没有使全劲儿，只是碰到了谢檀而已。
谢檀顺着他的力道倒下，身体刚沾地，就听穆珩不满的声音又从上方传来。
“啧，李阳，你没吃饭吗？让你真打，听不懂吗？”
穆珩这次发火终于不是对着谢檀了，演李阳的演员立马低头道歉：“对不起穆老师！”
导演总是拍这一幕，也拍得烦了，他举着喇叭喊：“真打，使足了劲儿打，打不坏，赶紧拍完收工了！”
导演主演都生气，这回没人敢含糊了。重新开始以后，李阳按照要求，使足了劲把谢檀给踹倒了。
这一脚是在踹的太疼，导致谢檀的表情没收住，还不如之前拍出来的效果。
导演哎呀一声：“什么东西！刚才还勉强能行，这回是一点也不行。再来！”
假打谢檀还能演出来隐忍和委屈，真打以后因为太疼，只能表现出疼。于是就再来、再来……
这幕戏改成真打以后，又重新拍了五次，终于在李阳放水收力的真打下，完成了导演想要的效果。
最后谢檀是被自己的两个助理扶着起来的。
穆珩静静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还不错，算你敬业。”
谢檀捂着腹部，咽下嘴里的血沫子，浅浅笑了一下：“谢谢穆老师。”
穆珩微微瞪大了眼睛，真没想到谢檀竟然还‘谢’的出来。
他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转身离开。
直到很久以后，他回想起现在这一刻的心情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个时候产生的情绪，叫愧疚。
谢檀去导演那儿看了下回放，虽然有点疼，但不得不说，这一幕拍的真的好。
虽然最开始假打的时候也很好，但真打最后这幕拍的可以说是完美。
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辛苦了。”
穆珩摇摇头，笑了下：“没事，拍出来效果确实好。”
导演也没想到他还笑得出来，愣了一下，到谢檀打招呼要走，他才回过神来。
“诶，你……你等会儿，”他叫住谢檀：“你是不是哪儿得罪穆珩了？”
谢檀回头，导演叹了口气：“穆珩这个人吧……怎么说呢，我跟他也认识挺久的了，我感觉如果你没得罪过他的话，他应该不会这样针对你。”
谢檀如实道：“前段时间我跟他一起上过热搜，那个热搜是我公司买的。”
“那就怪不得了，他最讨厌这些了。”导演又是一声叹息，“我看你也是个挺努力的孩子，要是有机会，跟穆珩解释一下吧，他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
“你们要一起拍至少两个月的戏，他针对你，你也不好受。”
谢檀点点头：“知道了，谢谢李导。”
“没事。哦还有，你嘴角有血，擦一擦。”
“好，谢谢李导。”
谢檀被姚安扶着回了酒店。
其实他自己能走，但姚安不放心，硬要扶着他。
回去以后，谢檀撩开衣服看，腹部全是淤血。
得亏他从小就挨打，抗揍，不然那个力道，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姚安心疼的当场就掉下来了眼泪：“那个什么穆珩，也太讨厌了，怎么这样欺负你啊！亏我以前还是他的影迷，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我转黑了！我要去微博黑他！”
谢檀好笑：“没事，别气了，还去微博黑他，傻不傻呀？他那么多粉丝，你骂得过吗？你去帮我弄点药酒来，我擦一擦，明天就好了。”
姚安哭着应下，从某团上点了一系列外伤用的药，又倒了热水和止疼片过来。
她看着谢檀吃下药，忽然想起来：“对了哥，零食你还吃吗？虽然方便面不见了，但我还有自己买的零食。”
“讨厌鬼？”
“就是穆珩啊！”姚安愤愤地说：“以后我都叫他讨厌鬼了，他实在太讨厌了！”
谢檀笑出了声，不过顾虑着腹部的伤，他没有笑得太夸张：“这个外号在我面前喊喊就行了，可别在外人跟前叫。”
“我知道，我又不傻。”
谢檀叹了口气：“放平心态，就当是今天这顿打是为了拍出更好的效果。”
“可是一开始导演也说行了啊！”姚安提到这个就气，“而且最后留下的一版，也是李阳收了力，半真打才拍那么好。穆珩要李阳用全力，根本就是故意折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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