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含章说:“要不然你先去睡吧。”
谭霏玉拒绝了。
困的时候心眼都没那么多了,轻飘飘打出一记直球:“想跟你一起待着。”
石含章把语气放得更缓:“不是一直一起待着吗?”
“就算一直一起待着……”谭霏玉说,“现在也想一起待着。”
毫无逻辑的一句话,听得石含章心里像被黑白狗的大尾巴扫过一样。
不,应该是被狐狸的大尾巴扫了。
蓬松的,绵软的。
石含章说:“嗯,实在困了也别勉强。”
“好。”
石含章在做的视频还不是他们前几天在马蹄寺录的那个随机采访,直接放那个太突兀了,他打算先做一期以神明为题材的音乐视频过渡。
稿子之前就写好录好了,现在在插素材。
他的视频转场一向被人夸赞做得很丝滑,就像现在在做的这一段,前一秒还是西周祭祀乐里空灵的编钟声,接下来编钟声敲出了一段让谭霏玉听着有点耳熟的旋律。
“这不是那首……”这歌在谭霏玉歌单里,去年还蛮火的,他也挺喜欢,他知道是石含章那个乐队的主唱唱的,歌名都快到嘴边了但是一时之间脑子一卡壳又说不出来了。
“《神意》,我蹭蹭热度。”
这首歌讲的是一些信徒对神明过于功利的索取,信徒这个身份也是弹性的,平时搞不好坏事做尽,想升官发财消灾的时候就想起了神。
谭霏玉下巴搁在狗身上,太困了,一只手做着撑开眼皮的动作,另一只手在滑手机,他已经打开网易云页面在看了:“这哪能叫蹭,你不也参与了。”歌词前面写了每种乐器演奏者的名字,谭霏玉看见上面写了“鼓/石头”。
“主要是蹭俞沅热度,他比较火,放点他的片段能引流。”
俞沅就是他们那单飞后成了当红歌星的主唱,这首歌在他个人专辑里首发,实际上也是他们乐队的歌,贝斯手写歌写得天旋地转,第一版伴奏里的鼓还是他跑到兰州的录音棚录的。
“说实话他要是转发一下随便说几句,不敢说这个项目就有多高的关注度,毕竟关注他的人肯定以focus他的动态为主,但是基础的曝光肯定有了。”石含章又说。
“确实,”就算谭霏玉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也知道这个歌手,同事里也有喜欢他的,“但这不好吧。”
合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这没错,但没道理因为石含章认识一个大明星就要叫人家转发……
石含章也没反驳:“当然不好。”
谭霏玉松了口气,他还挺怕石含章真的跑去问。
“叫他转他肯定会转,也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但是这样没什么意思。”
“嗯?”
“我们乐队除了我,两个福建人,一个盲目追随福建人的人,”石含章说,“然后你再听听这首歌,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谭霏玉:“你们乐队福建人比较多。”
石含章:“……你要这么说也没错。”
谭霏玉:“你们是个喜欢搞封建迷信的乐队……?”
“嗯,以前经常被贝斯手拉去拜神。”石含章又说,“这歌是贝斯手写的。”
谭霏玉有点懂了:“他应该会对《一粒神》感兴趣的意思?”
石含章:“对,我们今天第一个视频倒是无关紧要,第二个视频说不定能诱捕到他。”
谭霏玉又有点没懂:“但我们刚才说的不是主唱吗?”
石含章:“啊。忘了跟你说,贝斯手是其中一个福建人,主唱就是那个盲目追随福建人的人,我感觉福建人一声令下他什么都会去做。”
谭霏玉:“……”
石含章:“贝斯手要是上头了,直接给你写一首歌,主唱唱一下,我们演一下,完美的联动。”
谭霏玉忍不住开始畅想,但是又不太敢畅想:“这是不是有点过于爽文发展了?万一他不感兴趣呢,而且就算感兴趣,也不一定至于到要写一首歌的地步吧,怎么说得好像写首歌轻而易举似的。”
“嗯……对有些天才来说只要有了想法,写歌不一定是多难的事,可惜我没这方面的才能,”石含章说,“你说得对,他感不感兴趣,感兴趣到什么地步其实我们也猜不到,反正不管怎么样视频我们也是要做的,等我发给他看,万一他也成了被选中的读者呢?”
谭霏玉做点头的动作,下巴在狗毛毛里一蹭一蹭,眼睛快眯成一条线了。
石含章看了他一眼:“先睡吧。”
谭霏玉看着恋恋不舍的:“那明天什么安排呀。”
石含章:“你想去哪玩吗?”
谭霏玉含含混混道:“都可以……对了,你回家不用和朋友聚一下什么的吗?”
“是有人喊我了,我还没回说去不去,”石含章说,“基本都是喝酒吹牛之类的活动,挺无聊的……你想去吗?”
谭霏玉点了点头,干脆闭着眼说话:“喝酒好啊,跟你证明一下我是有一定酒量的。”
初次见面的时候太丢人了。
“这有什么好证明的。”石含章边调整视频素材边说,说完隔了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回音,转头一看谭霏玉好像真睡着了,他把黑白狗弄下来。
叫醒他让他回客房去睡?
石含章盯着谭霏玉看了一会儿。
……困应该是真的,睡着了是假的,在装睡呢。
石含章想了想,先开门看了一眼外面,凌晨一点了,他爸妈都睡了。
又折返回谭霏玉面前,轻轻叹气,俯下身把人捞了起来,因为谭霏玉是坐在椅子上的,所以只能采用这种面对面的抱姿。
本来想捞起来之后再打横抱,这样也不会太冒犯,结果谭霏玉果然在装睡……手脚一下子就缠上来了,脑袋埋到他颈间。
石含章也没戳穿,犹豫了一下还是托住他,不然人就要掉下去了,只不过尽量拖着的是他的大腿……好软……罪过。
他把人抱回客房床上放好,盖好被子。
关灯,关了门出来之后,终于敢开始呼吸,感觉鼻尖还残留着谭霏玉身上的香气,真奇怪明明在他家洗的澡用的也是同样的沐浴露,但这个气息就是有些微乎其微的不同。
刚才还在调侃俞沅盲目追随李萤心,现在他感觉自己也是中了这个谭霏玉的邪了。
第27章
谭霏玉原本是真困了, 坐在椅子上迷迷瞪瞪有睡了过去的瞬间,但他本来就不是睡眠质量好的人,石含章把狗从他身上弄下来的时候他就醒了。人有时很敏锐, 即便还闭着眼, 也能感受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清醒了一些, 知道石含章在盯着他。
其实也没有什么缜密的小心思,那一刻纯粹就是有点好奇石含章接下来有什么举动,甚至已经准备好随时睁眼自己走回去客房睡觉了。
谁知石含章想把他抱起来。
被抱起来之后缠上去的动作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他怕自己掉下去, 被托住的时候彻底清醒了, 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更加用力闭紧双眼,很不好意思, 头却矛盾地埋到人家颈间。
他只能装睡到底,装得很拙劣, 石含章大抵也发现了, 没有戳穿他,把他抱回去之后还好好地给他掖好了被子。
石含章离开房间后, 谭霏玉睁开了眼。
这还怎么睡啊。
被抱回来的一小段路上, 尽管石含章已经尽量走得很稳,但还是有一起一落的颠簸感。隔着睡衣彼此相贴, 腿就这样盘在人家腰上。
想。
但是在人家家里,这真的不好吧。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他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纸巾。
不再是纯粹为了纾解或是为催生一些困意,脑海中全是想象,弄了有点久才出来, 下嘴唇被自己咬得有点痛——本来这边气候干躁嘴唇就比平时还脆弱点。
疲惫地把纸巾包好,想偷偷溜去洗手间冲掉,发现石含章好像在里面洗澡,门口可以隐约听到一些水声。
但他刚才其实已经洗过一次了。
那他现在是在?
藏在水声下更细微的、略重的呼吸声给了他答案。
谭霏玉揉了揉脸,他家另一个洗手间在他爸妈房里,更不可能进去,只能做贼似的先回屋,再伺机而动。
……
在石含章家里无所事事地又待了两天。一天纯粹是犯懒,两位长辈好像是去扫墓了,他俩起来后就在家里玩手机看会儿书再看看电影。
两人之间的界限明显又互相突破了一些,一起看电影的时候,那么宽一张沙发,两个人挤在边缘,几乎挨在一起。
傍晚流量最好的时候把视频发出去,播放量稳定上涨,确实因为蹭了一下俞沅热度还吸引到一些额外的观众,他们时不时看一下评论,不少人说期待下一集。
再过了一天本来想去火星基地看看,结果又刮起了沙,依旧在家里饱食终日。
谭霏玉看窗外树杈上挂着一个鼓起的塑料袋,跟石含章说其实他们那儿刮台风也能看见似曾相识的场景。
只是这边空气中弥漫着沙,那边天地间飘满了雨。
晚些时候风停了,外面全是扫沙的人。
“一直在家待着我怕你无聊坏了,”谭霏玉还来不及说也不无聊,石含章就接着说,“我朋友又叫我出去喝酒来着,你要一起吗?”
“要要要。”
于是在夜色浓郁的时分,两人溜达去了石含章说的文化街,拐进一家小酒馆。石含章的几个朋友已经在里面某桌,坐下来之后互相介绍,有两个是发小,还有些高中同学,石含章说谭霏玉是“从广东来的老板”。
因为他就算讲玩笑话也是瘫着一张脸,发小无从判断真假,问:“哦我之前听你妈说你民宿关了,那你也要去广东打工了吗?”
石含章依旧一本正经答:“对啊。”
发小:“准备做什么啊?”
石含章:“给老板当司机。”
谭霏玉嗔他:“听他乱讲。”
发小看了一眼谭霏玉,又看了一眼石含章,脑子开始高速运转。
好人石含章的朋友们人也都挺好的,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就拿了套扑克牌提议玩游戏喝酒,这十分体贴,因为谭霏玉不是他们这个小社交圈里的人,如果他们纯聊天,就算不是从头叙旧到尾,他一个局外人难免也有插不进话的局促时刻。
他们问谭霏玉酒量如何,答曰还行。说完还是有些心虚瞄了石含章一眼,石含章没驳他。
只不过玩游戏的过程中……从谭霏玉输第三次开始,石含章就说:“我来吧,打工仔哪有让老板亲自喝的道理。”
朋友们自然是更乐得灌他的,说他喝得喝双倍。
起先谭霏玉还拦了一下说不用了他自己喝就行,结果发小说:“你不用管他,他就爱喝,瘾犯了给自己找理由多喝点呢。而且他喝不醉,我们这群人里属他最能喝,有时候感觉不行了去一趟厕所回来又行了。”
“真的吗?”谭霏玉将信将疑。
“真的啊。”
事实证明还真是真的。
托石含章的福,他玩这一整晚下来只有口渴了才喝点润润。嘴上说自己要证明酒量,实际上他也没有非要在这方面逞强,差不多得了,之前在石含章面前丢人倒罢了,在一群人面前丢人那就有点……
石含章也的确如他们所言,喝酒和喝水似的,脸色和神态都没半点变化,喝到两点多散场的时候他还非常清醒地给朋友们和自己分别打了车。
谭霏玉对他肃然起敬,还在车上和他讨教:“这是天生的还是练出来的啊?”
石含章说:“天生的吧。”
到了家,轻手轻脚地进门,把沾上烟味的外套挂起来,轮流去简单洗漱了下,又去石含章房里坐着聊了会儿天。
讲些有的没的,说今晚那谁也太搞笑了之类,石含章还跟他说了他们以前别的有意思的事。
聊得有点晚了,谭霏玉说要先回去睡,石含章站起来送他。
谭霏玉:“晚安哦。”说着握住门把手准备走。
然后石含章用很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晚安宝贝。”
“……?”谭霏玉开门的动作一下僵住了,睁大了眼,惊讶又困惑……还有些悸动地看向石含章。
石含章好像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对谭霏玉愣在原地表示不解:“嗯?不是困了吗?”
谭霏玉刹那间明白了。
这人看起来正常得很,但他一定是醉了的,倘若不是醉了,不会叫出此种称呼。
甚至大家也是因为他喝完酒表现得实在太过正常才会觉得他喝不醉,搞不好他本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谭霏玉深呼吸一口气,改变主意重新坐回刚才那椅子上,石含章虽然疑惑,也跟着坐下。
然而谭霏玉没想好要不要开口,他本来想问为什么那样叫他?问句都快脱口而出了,临了又咽回去。
诚然他现在醉了,看起来是个套话的好时机,但万一他明天醒来都记得那不是很尬?
石含章凑过来一点:“怎么了?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谭霏玉抬眼看他,心想都记得也行,都到这个份上了,那就谈个恋爱吧。
谭霏玉问:“你是不是醉了?”
果然石含章皱眉:“没有啊,怎么突然这样问?”
谭霏玉再次吸气:“那为什么叫我宝贝?”
石含章开始思考:“我说了吗……啊,心里面想的,不小心说出来了。”
是醉了的,谭霏玉拍了拍自己有点发烫的脸,强撑着盯着石含章的面庞,在有了“他醉了”这个认知之后,是可以察觉出石含章异于平常的地方的,此时此刻他的表情都变丰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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