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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柏青固执倔强的脸庞，启唇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柏青的心沉了下去，却还是坚持，甚至身体都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抢夺手机：“你把它给我！给我看看！”
“不给！”
池湛把手机举得更高。
“你给我看一下，就一眼……就一眼……我求求你了……”
柏青近乎哀求，已经带上微微的哽咽哭腔。
可他越是坚持池湛就变得更加阴沉。
面前人的反应印证了一切，柏青面上十分勉强地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他一把抓住池湛的衣领质问，可颤抖的手和声音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那个视频……那个视频你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你果然是为了视频！”池湛阴沉着脸冷漠地掰开柏青的手，力道大到令人窒息。
是又怎么样？
是又怎么样？
他还能怎么样呢？
柏青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好可笑，迁就是假的，爱意是假的，偏爱也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假的！
——因为喜欢你啊
假的……
——那是浅浅的喜欢还是深深的喜欢？
——是无法控制的喜欢，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喜欢。
假的。
——我要多少你给多少？
——嗯，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二十块就可以啦！二十块可以兑换一个亲亲哦～
——那我先充值一万个！不许赖账！
都是假的！
就算池湛再怎么迟钝也开始发觉眼前人的状态不太对劲，他皱着眉想继续说些什么。
柏青却突然奋不顾身飞扑上来抢夺他手里的东西，那不管不顾的样子看得池湛心里一惊。
他下意识用蛮力恶狠狠地扯开他的身体，柏青本就心神不宁，被他这么一推竟直接摔倒在一边，额头猛地磕上尖锐的桌角。
一切嘈杂喧嚣在那一刻瞬间消失了。
直到刺眼的鲜红血液顺着柏青眉毛上方的额角一路向下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
池湛行随心动，把手机都扔了，焦急冲上来就要查看柏青的情况。
“你受伤了！给我——”看看……
啪的一声清脆响，柏青冷冷地用手背拍开池湛伸过来想要碰自己的手。
池湛身形一僵，停在原地不会动了。
“我……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的伤……你不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柏青出声打断，他脸上一片灰白与死寂。
“我先回去了。”
柏青一手按着自己流血的额角，绕过池湛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外套，走到玄关的时候又回过身勾起一个笑。
就像之前每一次离开那样，语气轻松又愉快地道别：“再见。”
仿佛明天他还会再出现。
池湛的心陡然揪起，温热的血已经从柏青的额角顺着眼角流下来，看上去好像真的是他流下血泪。
不知道为什么，柏青明明是在笑，池湛却觉得他在哭。
黑发男生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年少时他就知道自己头脑比别人聪敏得多，同龄人看不懂的深奥题目他一看就懂，别人记不住的编程他过目不忘。
所以从他十几岁开始没有什么害怕的，轻而易举地赚到别人几辈子难以企及的财富后使了些小手段脱离了那个让他窒息的“家”，一切都按照他的心意进行，从未有过犹豫不决也从未害怕，他也习惯于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可现在仿佛有什么要脱离自己的控制，他有预感，好像如果他就这么让柏青离开，聪明的他就会永远失去眼前这个人了。
这强烈的感觉驱使着他的四肢上前想要阻止柏青离开，可柏青先他一步跨出大门，砰的一声重响隔绝门内外的世界。
柏青决绝的姿态让他的双脚顿在原地，再也迈不动。
池湛压下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慌，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他的男朋友就是这样，有时候会莫名其妙耍些小脾气，会莫名奇妙的生气，却又很可爱的自己会莫名其妙气消，等他冷静后自己再好好哄他，一切都会又回到从前。
他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一回想柏青刚才脸上的死寂，又让他心揪起来。
明天，不，后天！
他想起柏青今天的举动，一股火气猛地从心底窜上来。
后天自己再去找他认错！
此刻池湛还不知道，他唯一的一次赌气，要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柏青大步走得很快，额头上的伤已经变得麻木，不再泛疼，他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小跑起来。
可最后脚步又渐渐放缓，心中的疼痛几乎让他呼吸不过来，他控制不住急促地喘息，就这么在大马路边慢慢地弯下身体，双手攥紧胸前的外套，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了冰雪未融的地上。
大马路上行人罕至，柏青双脚跪在地上躬着身躯，原本只是压低声音地哭，可痛苦的呜咽却怎么也压不住，到最后年轻人竟然不顾形象，就这么在路上哭出声。
就差一点，差一点他就以为自己要幸福了。
偶尔路过的一两个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可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他身体上有什么异样就走了，哭吧哭吧，这个年纪正需要一些哭泣的勇气呢。
天上开始下起雪来，柏青的鼻尖上悄然落了一片雪花，一触即消融，消失的速度快到他只来的及感受到一丝冰凉。
柏青抬头愣愣地看着不断飘落下的雪白，突然想起他和池湛去埋时光胶囊的那一天，那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仿佛意识到什么，柏青自嘲地笑了一声。
当时明明是自己假惺惺地缠着池湛在初雪时和他一起埋下时光胶囊，希望能在池湛心里种下心锚，以后在每一个下雪的天气池湛都能想起自己，他当然不在意什么子虚乌有的愿望会实现，所以那时放进时光胶囊的还是一张空白纸条，可现在看来……
原来那时种下的心锚种的是他的心啊。
想要打碎重塑别人，就要承担自己也被重塑的风险，而柏青明显失败了。
柏青感觉到身上越来越冷，太冷了，冷得他受不了，就算收紧身上的羽绒服外套也还是冷得他瑟瑟发抖，这股寒冷仿佛是从他灵魂深处涌出来的一样。
太冷了，今年的冬天怎么这么冷，往年有这么冷吗？冷得他恨不得立刻逃离。
他要离开这里去个温暖的地方！对！他要离开这里！马上！他受不了了！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柏青哆哆嗦嗦掏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活像个犯了毒瘾的瘾君子。
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
那天激烈的争吵过后，池湛决心一定要过两天再去向男朋友认错，结果还是忍不住在第二天给他发了许多条消息，打了无数个电话，可柏青就像看不到一样没有任何的回复，也拒绝接听他的任何电话。
打不通的电话和没有回复的消息令黑发男生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只能愈发焦虑地在房间里抱着手机走来走去，即使电脑屏幕上比赛已经快要开始，他还是难以静下心。
今天零点一过就算是后天了吧，零点一过他就去找他，把那该死的手机也拿上！那天就应该给他看的。
池湛突然开始后悔自己那天的态度和做法，要不是这该死的手机，自己也不会和柏青吵架，怪来怪去又怪到自己身上，怪自己为什么要让那该死的自卑和自尊心作祟，不想让柏青知道自己有那么一个令人窒息的亲戚，有过那么一段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经历。
比赛开始的闹钟打断了池湛的思绪，嘴上说着今晚零点一过就要去找柏青，实际比赛一结束就迫不及待拿上手机去向男朋友认错，出门前犹豫了一瞬，把放在窗台的仙人掌也带上了。
这盆仙人掌是他脱离池万全时除了身份证带的唯一的东西，这么多年他一直精心照料，从某种程度上池湛认为它象征着新生的自己。
他打算把这盆仙人掌送给柏青。
第21章
池湛出门前把手机切换系统输入柏青的住址打了个车，柏青没有告诉过自己他住在哪里，可池湛全部知道，就像他当初随便动动手就查到了柏青的手机号，在柏青发烧那次轻易查到他朋友的联系方式。
他一直很讨厌驾照这种需要把人的信息记录在档的东西，所以一直没有驾照，也没有买车，尽管生活有诸多不便仍在可接受范围。
可现在在等待车时他却开始后悔自己没有驾照这个事实，此时此刻如果自己有驾照，就能更快到达柏青身边。
和好后就去考个驾照吧，他想。
到时带男朋友去自驾游，他想。
池湛又想起他们去海边那天早上，柏青困得埋在自己脖子里睡觉的样子。
黑发男生自己都不曾发觉到他在想起柏青时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如果他来开车的话，就可以让柏青睡得更加舒服点了。
车很快就来了，上车前他给柏青发了一条消息后就把手机揣进口袋，放进口袋的一瞬间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备注宝宝的联系人发来一条新消息。
与此同时，柏青在机场把手机开机，无数条消息和上百个未接电话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柏青熟练点开池湛的对话框，编辑了一大段骂人的文字，目光却变得模糊又迟缓，始终按不下发送键。
半晌，叹了口气又把编辑好的内容一字一句删掉，重新编辑了一句话。
池湛，祝你幸福。
想来想去又删掉，重新再编辑了另一句话，这次没在犹豫，按下发送后重新关机，怕自己后悔，又装作漫不经心地将手机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插着兜头也不回地走了。
同时也错过了池湛发来的消息。
我现在来找你。——池湛
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柏青
等红绿灯的时候司机打开了车内广播，一阵悦耳的女声正在播报天气。
【今日我市将迎来40年难遇的降温降雪天气，请各位市民注意保暖，出行注意避风避雪】
【需要注意的是，家内种植地盆栽花卉苗木等需要特别措施保暖……仙人掌如被冻伤，不能把它从寒冷的地方一下子端到温暖的环境中，而应该放在稍微有点暖和的地方，慢慢解冻，稍稍恢复之后，再转移到温暖的地方】
司机打了个哈欠从后视镜瞄到黑发男生抱着一盆多肉，开始没话找话：“今年是比往年更冷一点啊，你这小仙人掌可一定要注意保暖哈！”
黑发男生看着车窗外没回应，开始下雪了。
司机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嘴。
车窗外羽毛般飘落下来的雪花，池湛的思绪不知怎么的又回到了和柏青去埋时光胶囊那天。
他现在一看到雪就会不自禁地想起柏青。
池湛以前从不会把希望寄托于许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他想要什么都会自己亲自去取，到目前的人生为止，他从未有什么得不到。
可那天他埋下的愿望是希望身旁的这个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和生日那天的愿望相同。
如果真的有可以实现人愿望的神明，许一次可能不会被听到，那再许一次吧，保险一点。
池湛打开窗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雪花落在手掌心转瞬即融，抬头望去千千万万片雪花又落下，天空中一架飞机沿着特定的航线从天际划过，飞机轰鸣声吸引了池湛的视线。
不过只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关起车窗，与他无关。
今年是有些冷，等会儿男朋友肯定会和他嘟囔抱怨今天冷死了。
2月10日，冬季，这天发生了四件令池湛难过的事。
柏青逃离寒冷的北半球飞往正值夏季的南半球，池湛在那年冬天失去了他的爱人，那盆仙人掌没熬过冬天就死了。
第22章
池湛前所未有地遭遇了诈骗。
被一个拙劣不堪、低劣至极的骗局。
金钱损失是二十万。
其余的损失……难以估量。
他想起第一次遇见柏青的那个晚上。
池湛拍到柏青事故现场，是偶然，他只是碰巧路过，碰巧觉得那天晚上月色很美。
于是打开了相机。
不远处隔了一条马路上，砰的一声，巨物剧烈撞击的声音传来。
池湛藏在阴影处，面无表情将手机镜头一转，焦点由模糊渐渐变为清晰，最终聚焦在一场普通而寻常的意外车祸上。
只见镜头里一辆银灰色跑车撞上路牌，主驾驶的人似乎在最后关头踩了刹车动作，看上去车祸并不严重，路牌也没事。
随后一截皙白的手腕推开车门，从冰冷的镜头里，池湛首先看到的是一头乌黑发亮的黑发随着主人俯身钻出，发丝在夏日晚风中飞扬，变得凌乱不堪，却又附着着奇异的吸引力，瞬间紧紧攫取了池湛的目光。
他举着手机的手莫名抖了一下，即使立马稳住，可画面还是不可避免地晃动了一下。
池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呼吸不自觉放轻。
然后是鼻尖，卷翘的羽睫，再是微皱的眉宇，半耷拉着眼皮，牙齿不自觉紧咬着下唇不放。一切随着黑发男生俯身倾出的动作，由点到面，犹如电影慢镜头般一点一点地呈现在池湛的视线里，直到一张烦躁不已的脸庞彻底浮现。
皮肤很白，嘴唇很红。
池湛愣神的功夫，那人已经一脚狠狠踹上车门泄愤，看上去脾气不太好。池湛睫毛急促颤动了一下，当下只觉得心狠狠震荡了一下，好像那人的一脚踹的不是车门，而是踹在了他心上。
鬼使神差地，他把目击视频给保存了下来。
他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当自己凑巧目击了一场闹剧，意外拍到了柏青的另一面。
可当天临睡前，他失眠了。
毫无睡意的他躺在床上，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条视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观看，黑暗中，手机屏幕透出幽幽的白光映在池湛明明灭灭的脸上，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满是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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