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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恩博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转移话题催南识好好休息。
等南识睡下，俞恩博悄悄拉开窗帘，果然见下面围了密密麻麻的人，全都披麻戴孝，还拉着横幅，虎视眈眈守着。
不止是医院门口，很快网上舆论就会发酵。
他们都知道事情瞒不住，但必须得离开盘市再说。夏斯辰其实想今晚就走，但南识的身体确实吃不消，只能定了明早的机票。
南识昏天暗地睡了整晚，早上还是被俞恩博叫醒的。
“南老师，我们得赶飞机。”
南识应声，被俞恩博扶起来，“唐其去办出院手续了，我们得快点了。”
南识点头：“好，麻烦你们了。”
他看俞恩博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明显是在最后才叫醒他的，就为了让他多睡几分钟。
南识心里很是感激。
几年前手术后，他的确没能好好养身体，加上中毒的事身体亏损严重，后来每次生病都很难恢复，南识去洗手间洗了冷水脸，还好项目做完了，剩下的论文可以慢慢整理。
俞恩博看着他的脸色，想去扶他。
南识摆摆手说不用。
他走出病房，夏斯辰和唐其，还有王科长都在。
他忙问：“发生那么严重的事故，王科长怎么还来送我们？”
王科长解释说他不负责事故的事。
一行人乘坐电梯下楼，却没走住院部正门，一个护士带他们走了员工通道的侧门。
王科长又解释说事故严重，来医院的家属记者多，正门人员嘈杂，走小门安静些。
南识总觉得大家都怪怪的。
一行人刚从偏门出去，门口突然就围过来一群人，拉着横幅，哭声滔天。
南识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穿着丧服的中年男人就冲过来，抓住他的衣领边哭边骂：“我弟弟才31岁！他才31啊！就断送在你手里了！你这是草菅人命啊，还我弟弟的命来！”
记者们对着南识不停按快门，还有不少自媒体也举着手机怼脸拍摄。
俞恩博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想把中年男人推开。
他死命抓着南识的衣服：“我弟弟叫刘建伟！你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吧？我问你，你是医生吗？你是医生吗？！”
南识看他哭得满脸憔悴，想着估计是车祸某个死者家属，只好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不是就对了！大家都听到了！他根本不是医生！我问过律师了，没有行医资格他根本不能作出高难度的急救！一个医学院的学生，就这么把我弟弟的命断送了！我可怜的弟弟啊，他的孩子才四岁，弟妹和我爸妈都已经一病不起，都是他给害得啊！”男人想把南识拉过去，俞恩博用力掰开他的手将南识护在身后。
“南老师，我们……”唐其想把南识拉回门内，回头发现门口也已经被人堵住了，他咒骂了声，都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得到风声的！
南识意识到这些人可能不是认错了人，而且俞恩博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拉住俞恩博：“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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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识连着两天没回信息，梁北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起初以为南识是刚回嘉城赶路累了，但不至于现在也没看到他的信息。
梁北迟离开会场就给南识打了电话。
手机打不通。
梁北迟开始翻通讯录，他记得有存过宋旸的号码。
陈停叫了声“梁总”，从副驾回头看来，说南识出事了。
之前南识住院的事，陈停仔细问过，主治医生说没什么大碍，是太累所致，陈停想着他们再有几天也回国了，就没告诉梁北迟。
梁北迟抬头见陈停将平板递给他，上面是一个视频，转发留言量都已经十分惊人。
标题醒目写着——医学院学生草菅人命。
梁北迟一眼就看到了视频中的南识。
背景有点眼熟，梁北迟记起来是盘市人民医院，南识怎么还在盘市？
视频背景声嘈杂，许多人在哭，他看见南识被人拉扯推搡，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差，脸白的夸张。
有人怼脸质问：“你自己也承认不是医生是不是！”
南识像是刚得知什么消息被吓住了，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要不是你乱来，我弟弟根本不会死！”
“你想当英雄？你是个杀人犯！”
“他现在杀了人想逃，大家要为我们家做主啊！”男人用力拽住南识的手腕，“那么多血！我弟弟流了那么多血！你是直接扎穿了他的肺，他是活活疼死的呀，啊……”
“你说话！你别以为不说话就能逃避责任！”
他抓着南识用力晃。
俞恩博和唐其想把人拉开，结果男人身后一群人蜂拥而上，瞬间把俞恩博和唐其淹没。
夏斯辰冲上去拦着，他满头是汗：“冷静点！大家都先冷静点！伤者当时是气……”
夏斯辰被人挤到一边，很明显他此时还在说话，视频中却没有夏斯辰的声音，明显是被做了消音处理，但因为南识才是整个事件中心，无人在意被挤到边缘的夏斯辰。
“南老师！”俞恩博试图推开那些拦住他的人过去，但他势单力薄，只能大吼道，“你们别碰他！”
无人在意俞恩博，南识还是被拖了过去。
男人将他往镜头面前按：“你得把命赔给我弟弟！”
“我，我不是……”南识艰难朝镜头看了眼，梁北迟明显看得出他有些站不稳。
视频到这突然没了。
陈停侧身扭着身体说着事情来龙去脉。
梁北迟的脸色铁青至极，没理会陈停的道歉，直接把电话打给俞恩博。
俞恩博那边一片混乱，那声“梁总”直接淹没在争吵和哭声中。
梁北迟努力稳住情绪问：“南识呢？”
第22章
“南识！”
南识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重心不稳，手里的解剖刀直接扎进了大体老师右侧手臂。
这堂解剖课前后持续了快三小时，南识已经明显体力不济，他赶紧道歉。
“解剖课也上不了，以后怎么做手术？”
“亏老师这么看重他，不如让我来主刀。”
“跟我们道什么歉，该道歉的是大体老师。”
南识忙将解剖刀拔出来，随之飚出的是一串滚烫喷涌的鲜血。
眼前这张灰白的脸庞瞬间变成了刘建伟那张熟悉而遥远的脸庞。
南识低头发现被他握在手里的并不是解剖刀，而是被他拆解过的梁北迟那支钢笔，热辣滚烫的鲜血沿着他的指缝从笔端滴落。
南识怔怔站着，鲜血不断从刘建伟的口鼻涌出，被他扎过的胸口的窟窿也在源源不断飙血。
“南老师！”
“南识！”
病房被清空，医护人员鱼贯而入。
梁北迟站在门口，隔着玻璃听着仪器发出各种刺耳警报声。
俞恩博快被吓哭了，南识晕倒后，中途其实醒来过，他就睁着眼好半晌，突然说他杀人了。
“没有，南老师，你别听那些人胡说！”俞恩博絮絮叨叨在床边解释。
南识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轻声问：“老师给我打电话了吗？”
好多人给南识打过电话，不知道他的号码是怎么泄露的，记者，自媒体，甚至是压根儿不认识的陌生人，好似全天下的人都在往南识手机上拨号。
夏斯辰干脆给南识开了飞行模式。
“我是不是给学校惹麻烦了？”南识又问。
俞恩博翻过网上那些言论，的确有一篇报道将根源指向南识的母校嘉大，那篇报道转发过万，不明所以的人纷纷站队指责学校，谩骂老师，甚至还有人扯南识说不定是个关系户。
后续还有补充，因为留言区有人爆料南识是基础医学方向，这个专业根本不具备考取医师资格证，一时又激起千层浪。
好像一个医学院的学生草菅人命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无数人叫嚣彻查，肆意@公检法。
俞恩博没说话。
他此刻的沉默在南识看来却异常振聋发聩。
一时间，仪器上各项数据指标极其不稳定，心律血氧全都一塌糊涂。
“陈陈秘书……”俞恩博拉了拉陈停，“南老师不会有事吧？”
陈停示意他不要说话。
梁北迟和俞恩博通话时让司机直接掉头去机场，他们买了最近的机票直飞云贵省城，刚到盘市不到两小时。
陈停从没见梁北迟的脸色这样难看过。
手机有电话呼入，陈停低头看了眼，径直转身走开：“尸检报告出了？好，我现在马上过来。”
他收线又拨号给集团公关部总监，“到哪了？不，梁总还在医院。你那边尽快。”
医护人员终于从病房出来。
梁北迟进去时，南识睁着眼。
“南识。”他轻声叫他。
南识恍惚听到梁北迟的声音，又像是看见了梁北迟的人，这个梦很真实，连他此时害怕的情绪都无比真切。
他嘘声问：“刘建伟真是我害死的吗？是我失手了？”
“结果马上会出来。”梁北迟俯身过去，温和话语里传达给南识的情绪稳定的可怕，“但你别怕，不管结果是什么，一切有我。”
俞恩博站在门口听得着急，梁总这个时候这么理智干什么？哄他啊！真是急死个人！
南识哽住片刻，他艰涩叫他：“北迟哥。”
“我在。”梁北迟的声音很轻却坚定，“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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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市警方在事故出后第二天就发布了警情通报，详细交代事故原因，全系司机突发疾病导致惨剧。
网友们却并不在乎事故真相，所有的舆论全都一边倒指向南识，还牵连嘉大。
事故中的幸存者也有不少在网上作出澄清，连被俞恩博从车内拉出来导致腿伤更重的乘客也站出来声明当时所有人都在极力救大家的命，尤其是南识。
他说命都要没了，他的腿就算无法恢复如初他也没什么好怨恨施救者的。
结果他直接被骂惨了。
“积点口德吧，你只是失去一条腿，人家刘建伟可是失去了一条命！”
“活着当然什么都能说啊，死者冤不冤你又知道？”
“不如你下去问问死者是不是自己该死啊？”
“一个行医资格都没有的人，凭什么逞英雄？”
“死者的肺都被钢笔扎穿了！活活疼死的！”
“这是故意杀人！警方不立案到底在搞什么？”
“公检法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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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死者冤死的？你下去问他了？”
“你看见他双肺扎穿了？”
“公检法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三观肯定死了。”
方硕言在网上跟键盘侠对骂了三天了。
当时南识说有事耽搁时，他还没把这事和盘市高速事故联系上，直到网上那个视频传开，方硕言发现联系不上南识了。
他后来是找到宋旸，辗转从新辉生物那边得到南识暂时没事的消息。
方硕言的账号是在事发第四天被举报封号的，他申诉被驳回，平台支出他的IP显示的确是嘉大宿舍，不排除水军嫌疑。
方硕言气的请假打算飞云贵，就在他打算去机场时，网上舆论开始反转。
新会生物官博晒出代南识起诉刘建伟哥哥刘建强的起诉书，一并公开尸检报告，清楚指明刘建伟在车祸发生时因剧烈撞击导致脏器破裂，在送医途中死于严重内出血引起的休克，并非网传被南识扎穿双肺。
嘉大也配合调出南识本科是临床医学的毕业证书，外加他在本科期间的优异成绩，并且表明临床医学是可以取得医师资格证的，并非网传的基础医学的学生从没拿过手术刀乱来的事实。
梁兴公关部一并放出广泛转发的视频原始版本，夏斯辰那句被消音的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冷静点！大家都先冷静点！伤者当时是气胸，你们都知道气胸吧？当时救护车起码一小时才能到，别说一小时，伤者十分钟都等不了！南识没有出手相救，伤者当场就会死！”
视频最后，被推搡的南识晕倒在地，期间俞恩博等人多次试图去扶南识都被死者亲戚们拦住，刘建强边骂边拖拽不省人事的南识长达三分钟，直到医院保安们赶到才停止。
在公关部推波助澜下，原始视频瞬间遍布各大平台，轻易顶上热搜第一。
“靠，死者双肺好好的，扎穿双肺？我看是那黑心哥哥被戳中肺管子了吧？”
“死者家属是想讹一笔钱吧？”
“视频还消音？！现在记者这么没下限？”
“好恶心啊，为了流量疯狂转发评论的自媒体现在都死了？”
舆论风向变了，把对南识的讨伐转向了媒体和死者家属，键盘侠们继续沾沾自喜，疯狂输出，不过是一场换汤不换药的自嗨盛宴，连对南识表露歉意的评论都极少，俨然只是另一场网暴。
刘建强从最初的凶神恶煞到现在站在梁北迟面前都有些畏畏缩缩，他脱了丧服，穿着一套陈旧衣裤，低着头说是别人说的，事情闹大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赔偿。
“我……我也不知道我弟弟不是被扎死的啊，我一个乡下人哪懂这些？现在大家都来骂我，说我黑心肠，这都是没有的事啊，我弟弟死了，爸妈一病不起，这些都是事实吧？还有好多人来直播间骂我咒我全家，举报我，现在号被封了，平台上的打赏我都没提，我也是受害者啊！”
他开始哭哭啼啼，絮絮叨叨说着家里难处，说他经营一个水产店，现在无人问津不说，每天还有人去骂，他又看向梁北迟，“你是大老板，别跟我一个小老百姓过不去吧，打官司我听说要花不少钱啊，我哪有这闲钱！再说我也是为了帮我弟弟家，他孩子才四岁，弟妹是个没本事的女人，以后日子也不好过啊，是不是？听说你这样的老板每年都捐不少钱呢，就当做慈善捐点钱给他们孤儿寡母不行吗？那个学生只是被骂几句，骂几句也不会死，我弟弟可是丢了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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