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期欢哪里懂得这些应酬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可说,以及,这种酒局难免会有一些肢体上的骚扰。摸一下,搂一下,抱一下,甚至亲一下,几乎所有女艺人都逃不开这些骚扰。
在许期欢身上,沈焰秋从来都是公私不分,她舍不得。
投资人话里话外是要求过让许期欢来酒局,美其名曰是想要见一面,可是却被沈焰秋拒绝了。为了给许期欢的缺席赔罪,她不停地喝酒,不断地道歉,喝了吐吐了喝,直到彻底醉倒。
当时,朱锐刚好是那部电影的制片人兼投资人。
他看见沈焰秋坐在那里很久了,周围人来来回回走动,只有她像是灵魂出窍般没了意识。
朱锐像拎起一只小猫一样轻松地带着她离开,把她扶上了自己的车,一路上出奇地顺利,完全没有任何反抗。
沈焰秋很漂亮。
她穿着职业装,反而显得更有魅力和情趣了。
圈内那些花花绿绿的女明星,朱锐见多了,看到后面几乎已经分不清谁是谁,每张脸看着都长得差不多,难免有些审美疲劳。
沈焰秋这样的类型他还是第一次收集,喝醉酒后的表情柔和又迷离,很安静,就像睡着了一样,没有意识,怎么摆弄都可以。
朱锐拿出手机,脱掉她的高跟鞋,掀开她的衣服,对着她一阵连拍。
还不止于此。
他伸手解开了她下面的扣子,又解开了自己的扣子,刚要开始做出举动,沈焰秋忽然坐起身,直接吐在了他身上。
除了呕吐物,还混杂着暗红色的血。
她似乎还没吐干净,朱锐惊慌地向后躲避,看着她又吐了一滩浓稠的血水。
乖乖,这是要出人命啊。
朱锐强忍着恶心,连忙把她整个人扔下了车,关上车门驱车离开,生怕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沈焰秋也因此逃过一劫。
沈焰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
她头痛欲裂,忘记了许多事,只记得自己是去谈一个项目,后来似乎是喝醉了,然后好像上了车,最后发生了什么,竟然会到了医院?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她迷茫地看着身边的许期欢。许期欢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家里吗?
许期欢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拉紧她的手。
她说:“因为我爱你。”
那次胃出血之后,沈焰秋几乎没有再碰过酒。
直到有一天,她查看邮箱中的工作邮件,看到了让她血液凝固的东西。
邮件没有任何标题,只有几张照片。
沈焰秋冷静地回复了那条邮件: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对方竟然秒回。
她看到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两个字:做你。
这件事沈焰秋没有和任何人讲。
她回到家,心情很是低落,她本来很想掩饰,可实在是没办法。许期欢很敏感地注意到了她的情绪,一个劲儿地追问她怎么了,她告诉她,对不起,上次那个角色,我好像没有帮你争取到。
“哎呀,那有什么关系,你看你,好像天塌了一样。”许期欢抱着她,对着沈焰秋亲了又亲。
沈焰秋的低落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每天上班,她打开工作邮箱,都会收到一封新邮件。有时候是重复过的照片,有时候是几张新的照片,都是那天晚上被拍到的。
她很难过,变得心事重重。
她一直试图安慰自己,没关系,无所谓,这是很多女孩都会遇到的事情。不要让这种事情影响到你的心情和生活,这一点都不重要。
终于,她在下班之前,再一次回复了邮件:我们见一面吧,这事情总要有个了断。
对方发来了一个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
沈焰秋第二天在酒店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有人来。她不知道房间里有没有摄像头,自己像个小丑一样,竟然真的听话地乖乖来了,甚至相信他是愿意跟她进行谈判的。
沈焰秋在回家的路上拼命调整情绪,她意识到自己的坏情绪似乎持续得太久了,这样闷闷不乐下去她很难对许期欢解释。
她似乎遇到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私下解决,这些照片她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看到,任何人都不行。
她回到家,打开灯,意识到许期欢不在家。
许期欢趁着沈焰秋洗澡的时候,翻看了她邮箱回收箱的消息。她实在是想知道,沈焰秋到底是为哪一个项目而惋惜,每天回家都像天塌了一样。
这一翻不要紧,却让她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朱锐那段时间格外恶心,他已经不满足于给沈焰秋发全身的照片,他把她的照片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拼图,就像碎尸一样,把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一点点发给她。那些被放大的部位这样看起来都格外冲击。
许期欢一眼就认出,图片上胸上的那块胎记的主人是谁。她不动声色地拿手机把这个邮箱地址翻拍了下来,主动联系了对方。
她和邮箱的主人约在一家酒店见面。
这个人似乎很警惕,第一次见面放了她鸽子。
第二次见面约在一家地下酒吧,他也依旧没有出现。
许期欢大致摸清了他的路数,他就是喜欢这样挑战她的底线,一步一步把她激怒,就像猎人开枪的时候故意打偏。
她和他周旋了很久,朱锐终于决定和她见一面。
在会所昏暗的包间里,许期欢等了快五个小时,原以为自己又要被放鸽子了。当朱锐出现的时候,她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他早已消磨光了她的好奇心,目前只剩下纯纯的恨意。
“你好啊,小丫头。终于见面了。”
朱锐像是刚结束了一个酒局,又特意赶来和她见面。
许期欢以前在按摩店的时候,形形色色的人她都见过,也被很多不怀好意的老男人骚扰过,有时也有女人。根据她以往的经验,越是西装革履的人就越危险,越是表现得善良温和的人往往玩得越变态。
她的过去比沈焰秋想象中的更加残酷阴暗,对于这样的事,她只剩下麻木和厌烦。她很疑惑,男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总是没完没了地喜欢骚扰女性。
甚至之前住在半地下室的时候,沈焰秋被男人尾随,也是许期欢拿着刀出去把人赶跑了。
她镇定自若地看着朱锐,一眼就知道他是个难搞的人。
第三十五章
“朱老师,你好难约啊,很少有人能连续放我两次鸽子。”
“我怎么不知道,可能是我太忙了吧,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值得我亲自出面谈,你说是不是。”
“你喜欢沈焰秋?”她单刀直入地发问。
“她是很优秀的经纪人。”
“你开个条件吧。”
“什么意思?”
“把她的那些照片给我,你开个价,或者别的要求也可以。”
“哎呀,这可就难办了。”
朱锐在手掌里玩弄着一个玻璃杯,映照出身边许期欢的脸,他转动着。
“很难办吗,你知道吗,据我所知,很少有人能让沈焰秋这么为难和痛苦呢。”许期欢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那么想要她的那些照片?”
许期欢三番两次联系他,频率极高,已经严重打搅到他平静的生活了。朱锐本身是不想理她的,可她真的很烦,很难缠。
“还能为什么,她是我经纪人,我跟她有仇啊。她总是拿我的资源分拨给公司下面的小演员,还对外声称我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她一手打造的,这不是扯淡吗。明明是她借了我这道东风,沾了我的光才有了今天,不然她算个什么东西,现在还在剧组当助理,跪在地上给人穿鞋呢。”
“况且,我之前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沈焰秋那边是不会轻易放我走的,毕竟她们整个公司现在都要靠我一个人养着。拿到照片我自有用处,你就别管了,怎么样,你是想开个价还是想要别的?”
“五千万。”
“朱老师,她只是个经纪人,又不是女艺人,你这价格也太夸张了。我的艳照都值不了五千万啊。”
“那算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
五千万她确实拿不出来。
她心里清楚,朱锐也不是真的想要这五千万,他只是在捉弄她,想看着她不知所措,为难不已,就像伸手掐住小蛇的头部。
后来聊了什么许期欢记不清了,只记得谈判失败,朱锐要起身离开,她在纠缠中气急败坏地不小心打碎了酒杯,这件事和沈焰秋有关,她太着急了,沉不住气,她怕他这一走,沈焰秋又要忍受他没完没了的线上骚扰,朱锐的最终还是和要和沈焰秋见面的。
一开始,她只是不想让他离开包厢。她从地上捡起碎掉的杯子,扑上去割伤了朱锐,她太瘦弱了,朱锐的力气很大,一转身就轻而易举地把她压在身下,掰碎了她手里的玻璃片,在她洁白的脖子上也狠狠割下一道致命的伤痕。
许期欢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酒瓶,又朝着他的脑袋砸下去,他才松开了手。
看着浑身是血的朱锐,许期欢用尽最后的力气跌跌撞撞离开包间,却撞到了刚好在应酬的王志滨。
王志滨帮她叫了救护车,善后和处理的工作他可以帮她。条件是要求她签到自己的公司,未来三年所有商务代言和拍戏的片酬所得的大部分收入都归王志滨。王志滨那个合同,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有多么的趁火打劫,后患无穷。
“我可以签。条件是他手机里的照片你帮我想办法销毁,绝不能流传出去。”
“什么照片?”
“我的艳照。”
为了保护沈焰秋,许期欢把自己给卖了。
沈焰秋是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也是她最在乎的人,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只是她没想到,代价会这么大。
王志滨那天确实拿到了朱锐的手机,把全部照片删除之后,甚至还把手机格式化了,最后为了保险起见,他把那部手机砸得稀碎,做了物理化销毁。他把包间里的玻璃碎片也清理了。
王志滨当时并不知道自己销毁的是谁的照片。
那天之后,沈焰秋再也没收到任何邮件。她一开始以为这也是对方折磨她的一种心理手段,随着时间过去,她好像发现自己似乎真的被忘记了,或许是那个人找到了更感兴趣的骚扰对象,总之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同时,她也得知了许期欢和王志滨签约的消息。
许期欢养好了伤,恢复了工作,为了能见到沈焰秋,她让王志滨给她去争取周以姗即将出演的剧。
“反正,以后她去什么活动,我就去什么活动,我不管,你去给我想办法。我钱都不要了,都给你赚,你不亏啊。”
王志滨咬牙切齿地答应了。
成为被照顾者的许期欢现如今是一条愤怒的小蛇。她无时无刻不对外吐着信子,下一秒就要咬人了。在绝对压倒性的关系中,沈焰秋对她的照顾成了一种负担和压力。
“沈焰秋,你为什么一直呆在这儿?你不需要回去工作吗?”
“和工作相比,你比较重要。”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
“你现在都不能动,怎么不需要照顾?”
“我想让护工来照顾我。”
“我不行吗?”
“你不行。”
生活不能自理这件事比死了还要难以忍受。卧床一个月,许期欢的负面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她甚至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以直接去精神科了。
“我只想一个人呆着。我不需要任何人。”
许期欢觉得自己体内的小齿轮好像生锈了,她每天醒来都能感受到胸口剧烈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很想哭。她早上醒来,在枕头上发现了大把脱落的头发,愣了半晌,她说,有镜子吗。沈焰秋把包里的小镜子递给她,她拿在手里,迟迟不敢打开。许期欢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现在的样子。
“没关系,宝宝。骨折就是会这样,容易脱发。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沈焰秋不动声色地包容了她所有复杂的情绪变化,许期欢感觉沈焰秋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水,她再怎么努力都碰不到她的湖底。
但也不一定。
比如,今天沈焰秋喂她吃东西的时候,许期欢故意发脾气打翻了餐盘,汤汤水水的饭菜泼了沈焰秋满身都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发作,总之,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自己像个小宝宝一样被这样照顾吧。
“你不想吃这个吗?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沈焰秋弯下腰去收拾着地上的垃圾,心平气和地问她。
“我想要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沈焰秋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好后,满身狼狈地起身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她体会到一种深深的挫败。许期欢对她的抗拒和躲避都让她感到伤心,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尽量让自己显得毫不在意,可次数多了也会累积起深深的难过。
看护是一种情感消耗类的工作,沈焰秋之前看过一本书,许多人在看护长期卧床的家人期间,所有情谊都消磨殆尽,产生了要杀死对方的念头。
她一心希望许期欢能好起来,许期欢之前伤得太严重,恢复的过程很漫长,她有信心和耐心还不够,许期欢反倒是先受不了了。
沈焰秋一天都没有回来,直到天黑。
病房渐渐暗下来,许期欢躺在黑暗中,猜想她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之前的事情,沈焰秋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她在这里照顾自己,无非就是觉得内疚?觉得抱歉?觉得应该补偿自己?又或者是看许期欢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朋友,觉得可怜罢了。
许期欢之前都没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么内耗。伤病让她更加脆弱,越发没有安全感了。她什么都没有了,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她也不可能再恢复工作,以后又要怎么办呢。
沈焰秋给她换了新的手机,她在社交平台看到一些很难听的声音,以及那天直播的一些视频片段。她以为自己很坚强,做都做了,也没有后悔,可点开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地狱般的折磨中,就像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后颈。
沈焰秋回来的时候,病房里漆黑一片,许期欢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偷偷抹泪,安静的空间里,她低声啜泣的声音格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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