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雩溪从陆永宁的兜里拿出一包烟,老式打火机咔嚓一声,幽蓝的火苗在空中飞舞,火光印在他的脸上,烟草味散在空气中,乔雩溪将烟嘴放在嘴边,重重地吸了一口,微微张嘴,将嘴里的烟吐出去,烟弥漫在他的脸前,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陆永宁刚刚可能只是有点后背发凉,现在看到乔雩溪抽烟,他只觉得眼前人瘆得慌。
“为、为什么?”
为什么查沈默的流程。
乔雩溪又吸了口,他淡淡解释,语气没有多余的情绪,“楼一树离开那天,沈默办理了出院手续。”
陆永宁愣愣地点了点头,他听到乔雩溪连名带姓地叫楼一树,心尖发颤,他没忍住替楼一树反驳了一句,“失、失踪。”
不是离开。
乔雩溪低头睨了陆永宁一眼。
陆永宁欲哭无泪,他觉得乔雩溪现在是十分有一百分的不正常。
他好害怕呜呜呜呜。
查沈默的行程简单得多,没有二十分钟,沈默的详细行程表就出来了。
陆永宁仔细检索行程表内的信息,很快,一条近期的活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后日,他要去参加京城中心的慈善晚会。”
乔雩溪眯了下眼,将烟摁进烟灰缸,他把外套一操,大跨步地出了房门。
“走。”
……
此时,距离辽东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家别墅内,一个小女孩轻轻地打开一间紧闭的房门,房门内的装修设计使用了蓝白色调,看起来花了很多的心思,格外的温馨。
房内的双人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容貌昳丽,脸色略显苍白,眼皮上甚至能看到粉粉的毛细血管。
他的手上打着吊瓶,身上贴了心电仪器,一旁的心电机滴滴滴的带着频率地叫着。
花花趴在床边看着陷入沉睡的楼一树,此时一位女妇人扯了下身上的披肩走进了房间,她抱起花花,说道:“覅去打搅阿哥困觉。”
话里虽然是指责,但是语气却独有一抹江南的温柔。
“噢~”花花应了声,可等到妈妈回客厅了,又偷偷跑进房内看哥哥。
哥哥已经睡了七天了,虽然中途有醒来过,但是每次醒来没有两秒又睡了过去。
花花很担心他。
也就是在这时,床上的楼一树有了动静,他那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要醒来的征兆。
第74章
楼一树安置在身侧的手指倏地抖动一瞬, 接着他眼皮底下的眼球也随之滚动,鸦羽般的睫毛如蝉翼般煽动起来。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视线从模糊过渡到清晰, 床头闪着昏暗的呼吸灯,一呼一吸, 楼一树也随着他的频率吸着气。
花花看到哥哥挣开的双眼,瞪大了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哥哥?”
楼一树之前其实也醒过来几次, 但那几次他都不够清醒, 几乎没醒几秒钟,就又睡了过去。
于是花花只是小声地喊了声,她怕自己期待值太高, 结果哥哥又睡了过去。
楼一树听到花花的喊声, 眨了眨眼睛,他很想立马就回应她, 可他的反应却格外的慢。
呼吸灯又吸了两口气, 楼一树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花花那明亮的大眼睛慢慢蓄上泪水。
总归还是小孩子,就算再听话懂事, 有情绪时来得也很快。
花花偷偷趴在床边掉眼泪, 但没有哭出声,妈妈说让她别吵哥哥睡觉。
可就在这时, 一声虚弱的叫声打破了这安静的环境。
“花花……”
楼一树终于张开了嘴, 他这几天几乎没有喝水, 声音又干又哑,但语气里那抹温柔却丝毫不减。
花花猛地抬头,看向床上面向自己微笑着的哥哥。
楼一树刚准备抬起手, 想要摸了摸花花的头,结果花花立马站起了身,哒哒哒地跑到房门口,大吼了一声:“妈妈!!!”
楼一树现在是彻底地醒了,他觉得小孩子的嗓子真的很神奇,怎么可以喊得这么大声?
只是,花花在叫什么?妈妈?
完蛋了,他还没有做好见楼青台母亲的准备啊!
此时房门外穿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楼一树感觉到自己后背一直在发汗。
会被拆穿的吧?肯定会被拆穿的吧!
此时,一个很温柔的女音在门外响起,灌进他的脑海里。
“不是说让你别吵哥哥睡觉吗?不听话?”
这话说完,一声打肉声传来,随即花花嗷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是被打屁股了。
“哥哥醒了呜呜呜。”花花边说边哭,不知道是被打屁股才哭,还是因为楼一树终于醒了。
半掩的门被推开,女人的脚步越来越近。
楼一树一下子闭上了眼,刚刚女人开口说第一句话,他就听出来了这个声音。
可临了临了,他却选择了逃避。
万一只是声音有点像呢?万一不是呢?是她的转世吗?她的转世是楼青台的母亲吗?
那我呢?
我是谁的孩子呢?
楼一树不可控地落下了泪,越想哭的就越厉害,都一抽一抽了,还要在那里装睡。
女人看到他这样,颇有点好笑,她坐在楼一树的床边,伸出手指在他的眼角揩过,将他的泪珠抹去。
“这么不想见到娘亲?还跟小时候一样自己偷偷哭呢,来,让娘哄哄小树。”
楼一树终于睁开了那一双泪眼。
他看着面前这让他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女人,他的娘亲做了个漂亮的卷发,眼角有了几条浅浅的时光皱纹,五年的时间,容貌有了些许改变,但那份爱却丝毫不减。
眼里的泪越发汹涌,他想坐起来,可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只能虚弱的抬起手,想去拽她的衣袖。
窦逍没有让自己的孩子辛辛苦苦地来够她,她俯下了身子,将楼一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是不是很辛苦?”她抚摸着楼一树的鬓角,柔声在他耳朵边念着,声线有些不稳。
楼一树快速地摇脑袋,哭得更加厉害。
可他哪里会不辛苦呢?不管是为官七年有五年父母不在身边,还是莫名其妙进到这个世界,都是不小的挑战。
窦逍也都明白,正是深知楼一树的艰辛,所以她才会如此心疼。
她把楼一树抱起来,有频率地拍打他的背,这个动作她做过无数遍,好像又回到了楼一树还是棵小树时的美好时光。
楼一树抽抽噎噎了十分钟,终于冷静下来,窦逍以为他会问有关于她在这里的事,亦或是表达表达自己的思念。
却没想到他问了个最无厘头,最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娘,妹妹真的叫楼一花啊?”像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楼一树有点崩溃地闹脾气,“不要啊,娘,我不要,妹妹不能叫楼一花呜——”
他一撒起娇来,全府人都拿他没办法。
“那哪能叫楼一花呢?多难听啊,她小名儿叫这个而已。”
窦逍赶紧就继续哄人,自家宝贝什么都好,就是一旦哭起来了,就半天停不下来,小时候甚至能哭上俩时辰,那可是整整四个小时啊!
她就没见过比她儿子还能哭的,有的时候哭累了,楼一树会喘喘气歇一会儿,妈呀歇够了继续哭。
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她抖了抖身子。
“那花花叫什么名字?”楼一树哽咽道。
“楼馨怡,温馨的馨,怡然自得的怡。”
楼一树转头看了眼花花,一直充当送纸使者的花花立马呲着个大牙朝他笑。
挺可爱一小女孩。
要是没有在换牙就好了。
楼一树看着花花那中间空了的门牙,没忍住笑了起来。
明明上次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小家伙的牙还是完完整整的。
花花立马就不嘻嘻了。她看着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哥哥,内心咆哮。
她再也不喜欢哥哥了!
“所以楼一花这个名字谁取的?”楼一树话中有股兴师问罪的意味。
窦逍眼珠子一转,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站在了楼一树的身边,“你爹咯,还有谁。”
说曹操曹操到,玄关的门传来声响,有人在滴滴滴地按电子锁。
“阿逍——”
来人从进门就开始唤窦逍,窦逍应了一声,很快,楼谨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
楼谨穿了一身西装,看起来像是刚应酬完回来,看到彻底清醒的楼一树,赶紧走上前来。
伸手摸了摸楼一树的额头,楼谨关切问道:“有没有不舒服?晚点叫司医生过来看一下。”
楼一树哼了声,扭开了头,没搭腔。
楼谨跟窦逍使了个眼色,好像在问现在是怎么个情况,怎么儿子一醒来就跟他闹脾气。
窦逍回了个让他自求多福的眼神。
楼一树谴责道:“妹妹怎么能叫楼一花呢?”
听到是这件事,楼谨松了一口气,赶紧顺着楼一树的话说,“当时都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就是逗你玩呢。”
楼一树哼了声,虽然看起来还是不原谅楼谨,但他的嘴角上扬了起来,心情很明显地好转了很多。
“现在倒是有力气闹脾气了,这七天我可被你折腾得不轻。”楼谨调侃道。
“我怎么折腾你了。”
他说的话像是疑问句,可语气却是肯定句,这说明楼一树不信楼谨的话,他的印象里他就是睡了很长的一个觉,梦中的镜头一个闪过一个,醒来的时候已经全忘了。
一个一直沉睡的人怎么会折腾到楼谨?
“你忘了?你中途醒过好多次。”楼谨把花花抱在怀里,玩她的小辫子,语气随意道,“你每一次醒来都想把身上的仪器扯掉,有一次半夜还把输液针头拔了,然后直接掉到床底下,我喊你名字你也听不见,嘴里就念着乔什么的,跟说梦话似的。”
听到这个姓氏,楼一树的瞳孔瞬间骤缩,跟家人短暂的团聚让他一时忘记了外面那些糟糕的情况,如今楼谨一提,他的记忆一瞬间回笼。
楼一树回想起楼青台跟他说过的话,楼青台说他帮忙做了不在场证明,这就意味着楼青台这个危险人物现在很可能就在乔雩溪的身边。
意识到这一点,楼一树立马就要从床上下来,他得去找乔雩溪,就算乔雩溪和楼青台是情侣,乔雩溪也应该知道楼青台做过什么烂事,就算乔雩溪和楼青台是情侣,乔雩溪也要远离这样的危险分子!
他们就不应该在一起!
只是楼一树没想到,他刚下床,整个人就直接软倒在地上。
楼谨赶紧夹着楼一树的咯吱窝,把人拖起来,他刚刚已经联系了司医生,应该不用多久他就会到。
“爹,我的腿怎么了?”
楼一树睁大了双眼,他刚刚下床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腿的存在。
这让他非常恐惧。
“没事的,没事的,等等医生就来了,让他看看,别担心。”楼谨和窦逍一起安慰道。
现在各种纷乱的想法挤在他的脑子里,他抓着他爹的手臂,焦急问道:“爹、爹…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那个姓乔的?”
“对,乔雩溪,你帮我找找他。”
“哦——乔家人啊。”楼谨恍然大悟,“要是别个姓乔的还难找,我打个电话去问一问乔家。”
乔家正好跟楼谨有合作,他们有私人联系方式。
在楼谨联系乔家人的档口,窦逍在一旁笑眯眯地试探楼一树,“是综艺里厢个一直跟侬一道个男娃伐?”
“娘亲也看综艺?”楼一树有点震惊。
“看咯呀,哪能不看,每一集侪追,阿拉屋里厢宝贝就是最漂亮咯。”窦逍说话时喜欢偶尔说一句家乡话,偶尔又换回普通话,“不过我看到的时候,你们已经去第二站了,家里最近有些忙,我跟你爹南北来回飞,所以你从旧都回来的时候,我只能让管家把花花送过去给你解解闷。”
原来如此,所以花花当时才会跟他说,等妈妈忙完了再来接他。
楼一树被妈妈夸得脸红,窦逍就是这样,从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就在不停地夸,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楼一树始终都无法认清自己真正的美貌。
或许言语的赞美真的能起到美颜的作用,楼一树的美貌和年龄呈正相关的趋势不断向上,随着年龄的增大,那脸出落得愈发绝艳。
“那……”
“叮咚——”
楼一树本来还想问问,怎么爹娘和他一样,都来到了这个世界,可门铃的响声打断了他。
窦逍去把门打开,只见一个老爷子站在门口。
“司医生,请进。”窦逍热情地将人迎进来,然后简单说了一下楼一树的情况。
楼一树见到司医生的时候,总觉得他有点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司医生先是抽了一管楼一树的血,在楼一树昏迷的时候,他就已经拿过他的血去检验,现在检验结果出来了,他跟楼一树解释道:“你体内的药物是违禁品,市面上没有找到能与之匹配的药物,不过老爷子我检查过了,这药对你的身体没有什么严重的损害,只是你体内药物浓度过高,一直都有不少的残留,才会睡上这么多天。”
他摸了摸楼一树的腿,摁了摁他的肌肉,说道:“药里面含有肌肉松弛剂,不过明天应该就能下地走一走了,只是肌肉力量还需要一点时间,能走了之后,尽量别做剧烈运动,剧烈运动会导致代谢加快,可能会出现四肢无力,或者突然晕厥等症状,里面应该还有点副作用,但是目前还没有查出来。”
“副作用会有什么隐患吗?”窦逍紧张问道。
“应该不会,目前在药物里面没有找到对人体有害的成分。”司医生回答。
窦逍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撸了撸楼一树的手臂,心上的巨石终于放了下来。
而在此时,楼谨也打完电话回来了,他见窦逍的神色正常,吊着的一口气也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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