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在人家门前大喊大叫一副要算账的样子,还想要人家跟你讲礼仪?
要不要这么双标?
所谓名刺,也就是拜帖。
盛世点头,“邬先生所言极是,父亲他事务繁忙,盛老爷若是有要事相谈,须得提前数日递名刺了。”
盛道齐气得要翻白眼,立即道:“那我与你谈。”
虽然生意上都是盛昌则在负责,但他听说那个造纸厂还有印了很多书的厂,都是盛世弄出来的,那找他谈应当也是一样的。
盛世冲他笑得如春风拂面,只是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如沐春风。
“抱歉,找我也得预约。”
说着,便带着邬先生进了门,留下盛道齐在原地气得直喘气。盛道齐看着紧闭的盛府大门,几息之后令人调转车头。
盛世到家的时候,盛昌则正在听几位大掌柜汇报最近的生意情况,见到盛世进屋,立即什么都不管了,跑过来狠狠抱了抱盛世。
他原先大病一场瘦了不少,最近养了养,又胖了回去。
“世儿你怎么突然来晋阳了?祖安没出什么事吧?”
盛世将易慎帮他在文人圈里宣传琉璃笔和印章的事说了下,盛昌则听说订单量不少,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
他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做生意赚钱了。
当然了,主要还是世儿的主意好,不论是琉璃、肥皂、还是书局和造纸厂,都是只要做就能赚钱的买卖。尤其是前两个,都是他根本想象不来的大生意。
盛世也跟着听了一会儿大掌柜们的汇报,但最后还是当了甩手掌柜,继续丢给盛昌则负责。
大掌柜们离开后不久,常北听到盛世来晋阳的消息,也赶来了盛府。
自从石莽带队去往西域护镖后,这边镖局的事便交给了常北,常北最近也忙得分身无暇。
“石大哥护送的那支商队,大约得到年前才能回来了。”
盛世点头,如今去往西域的路不好走,路上也不安全,年前能回来还算是快的。盛世让石莽护西行的镖,其中一个目的便是可以顺便摸一下西边的行商路线,到时候也能少走不少弯路。
“对了,其他地方的镖局开得怎么样了?”
常北:“西边的雍州,南边的宜陵、江城,还有铜宣等十多个城都已经建了分镖局,每个分镖局如今大约有一百到两百镖师不等。”
盛世颔首,这么一算,镖局的镖师人数大约在两千左右。
“你回头亲自带些人去下祖安,找灵武军的将作坊,我让他们打造了一些兵器,你运出来后,分给各分局的兄弟们。”
盛世要的那些武器,除了给祖安的治安队,剩下的就是打算给镖师们的。毕竟现在镖师手里的兵器真不咋样,若是遇到武器装备还行的山匪,还真没有多大的优势。
常北点头应下。
盛世又问了些各镖局的其他情况,常北都一一作答,盛世也挺满意,他正要让常北先回去休息,但一抬头便见常北眼神飘忽,神色有些不对。
“怎么了?”
常北本来还在纠结,见盛世开了口,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少爷,为何书局那些产业都叫安盛,唯独到了我们这,就成了龙门呢?我不是说他不好听的意思,就是……”
他悄悄瞅了一眼盛世,吞吞吐吐将话说完,“您……是不是打算要我们?”
安盛一听就是盛家的,是少爷的,但龙门明显八竿子打不着。
盛世一愣,没料到他居然纠结起招牌来。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他本就打算镖局的生意,跟其他生意分开来做。毕竟这么多武人还有那么多兵器,虽然分在各地,但也有些敏感。
只是他又不太会取名,索性就用了名头最响的。
龙门镖局,多响亮,多亲切啊。
甚至镖局还是连锁店,各分号直接按照开张顺序排了下去,如今已经排到了十五号。
“龙门镖局嘛,就是龙头企业的意思,出类拔萃行业最佳,前无古人后来者也追不上。放心,这是我立身之本,别的都不要,也不会不要你们的。”
常北想了想,安盛的那些产业虽然在少爷名下,但实际上都是少爷的爹在负责,只有他们镖局是少爷亲自管,这亲疏好像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于是也不再纠结。
盛世随身带着一张牛皮纸,上面绘制的是简易的大凉地图,只大致标了一些主要的城镇。
他拿出来看了下已经圈起来,表示已经开了镖局的点,然后用手指指了其中几处。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要继续开,没钱的话,就找我爹那边支取。”
如今镖局的规模还很小,商户的接受度也不太高,接的单也少,大部分都是贴钱在做。
常北一看,顿时惊了,“还要开五家?”
盛世点头,“对,这几家后期人手也要扩张,我打算加到一千人,不过不全是要会武的,身体强健会使兵器的普通人也可。”
常北咂舌,“千江边也用不着这么多镖局吧?”
盛世将手中的地图卷起来收好,“这些不是镖局,等有了船,我打算做漕运。”
“船?”常北有些不解,如今的船可不大,虽然少爷指的那几处算是水流较缓的地方,但常北总觉得那船也运不了太多的东西,到时候还得修码头,感觉远不如陆运方便。
盛世也没多加解释,只道:“还得再等等。”
他想要的大船还在研究阶段,材料还没做出来呢,急也急不来。
至于漕运的名字,他也想好了,不用跟龙门镖局抢名,到时候就叫顺通。
一帆风顺路路畅通。
第45章
邬淳自到了盛府, 发现不论是盛世本人,还是盛府的下人,都对他以礼相待, 并不因他当了几十年老农而有所怠慢。
同时与盛世的几次详谈里,他也得知祖安开设的那个学院又招了些新老师, 而且还是墨家人。
甚至盛世帮灵武军改进兵器的事,也没有瞒着他。
邬淳沉吟片刻,问道:“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盛世抬眸看他,“不知先生指的哪方面?”
邬淳不急不缓分析。
“您作为里正, 改进农具提高作物产量,使得百姓们能够吃饱饭, 这事很正常。
作为里正, 开办学堂教化民众,也很正常。
甚至因为您的镇子紧挨边关,为了自身以及百姓的安全着想, 帮着边军改进武器,也能说得通。但……”
邬淳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一眼淡定低头喝茶的盛世,不紧不慢道:“但您做得太多了,这事就显得不那么正常了。”
盛世将茶盏放下,侧头看邬淳,“我只是想让自己过好的同时,也让其他人可以过得不错。”
盛世这话邬淳信,“公子口中所谓的自己过得好,指的是什么?衣食无忧,金银钱财?但我观公子平日吃穿用度,您并不是铺张浪费挥霍无度之人, 钱财于你重要,但也不那么重要。”
盛世闻言笑了。
他没想到自己想尽一切办法赚钱,在邬淳的眼中,却并不是个爱财之人。
邬淳见状也笑了。
“公子若真是爱财之人,即便为了教化,简单开设一个学堂也足够了,根本不必费那么大工夫自掏腰包开设学院。
您不仅免了学生们束脩,还承担了所有的杂费,就只为了让更多人可以读上书。
此等善举,放眼天下,从古至今,除了您,可再没有人了。”
这也是邬淳以及易慎高看盛世的地方,即便是他们也从未想过要做到这般。
即便有人有这样大公无私的想法,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持。而有这样财力的人,却根本不会做这种纯亏本,一看就是个无底洞的买卖。
盛世笑道:“先生居然不嫌我身上铜臭味太重。”
邬淳摇了摇头,“陶朱公经商有道,广散钱财救济贫民,谁人敢说他满身铜臭?”
盛世倒是没想到邬淳对他的评价这般高,居然将他与陶朱公相比。
“当不得先生如此夸赞,无期所求不过是不受制于人。”
见邬淳看他,盛世继续道:“就像先生之前说的衣食无忧性命无虞,除此之外,我还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不受他人摆布。”
原书中,他只是个炮灰,他想摆脱这个身份,不当那个被人利用和摆布用来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在他那个时代,人一出生便可享受自由、平等、公平,然而在这里,以他如今的身份,只能是奢求,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邬淳闻言,愣在了原地。
谁敢说自己的人生,可以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沉默片刻,暗道:莫非是想当个令朝廷忌惮的诸侯?那确实只要自身足够强大,便可以了。且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公子也果真是朝着诸侯的方向去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这个当幕僚的,压力就有些大了,得好好谋划才是。
盛世不知道邬淳已经开始为他考虑怎么独霸一方了。
“等明日拜访过林大人,我们便动身回祖安。”
邬淳听说要回祖安,想起盛世连墨家的人都要请来当老师,于是道:“公子若是不急着回祖安的话,我想向公子举荐一个人。”
“此人是我一位好友,于算术一学颇为痴迷,我这里有一本他当年编写的算术书,公子可以先看看。”
盛世顿时来了兴趣。
墨家的人虽然也学算术,但是并不算精通,他们的研究的方向更趋向于物理学里的机械、力学方面,捎带光学、化学等。
若是能找到一位研究算术的数学家,那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这样的人手中,必然有一套完全适合这个时代的人学习的算术体系,到时他只用补充一些他知道但这个时代没有的知识就够了。
邬淳很快将一本小册子找了出来。
书册是手写的,颜色已经泛黄,但邬淳保存得还不错,内里的字迹很清楚。
虽然文字描述有些绕,但盛世还是看懂了,他越看越惊奇。
这里面已经包括了盛世所知道的古代的算术九章里的一些内容,甚至还有圆周率以及各种面积差的计算方法。
邬淳见盛世看得认真,在一旁道:“书中的内容于我来说,有些太过深奥,这些年来,也只看懂了一小部分。”
邬淳少时学的还是各类文学经书,虽接触过算术,但学得较为浅显,直到被罢官回乡后,遇到了那位朋友才多了些兴趣。
只是他在算术上并没有太高的天赋,友人虽然送了他书,但他学起来颇为吃力,因此到现在也没完全看懂,更别说触类旁通了。
但他没想到盛世居然能看得这么仔细,分明都看明白了。
盛世在学院开了算术课,也从各个老师那里了解到,大家平日并不看重算术,因此这本书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太难了。
盛世越看眸子越亮,最后合上册子站了起来,一脸惊喜地问一旁的邬淳。
“先生这位好友如今在何处?我们这就去拜访他。”
“虽然我与他多年未见,但也时常通信,去岁收到他的信,说是在幽陵定居多年。”
说着,邬淳取出另一张纸。
“只是晋阳至幽陵近千里,公子您看……”
盛世接过那张写有对方住址的纸,放在泛黄的册子上,“别说千里,就算是万里,也得将人请来。”
盛世本想只自己前去,但邬淳说对方脾气古怪,若是盛世自己去,怕是请不来。盛世想了想,便同意邬淳一同前往。
稍作准备,两日后,两人便乘车往幽陵而去。
这一走,便是二十日。
只是等盛世到了幽陵,却发现整个幽陵城一片狼藉,信中所写的住址也是空无一人。
路上见到最多的便是官兵,但他们沉默着,将一具具已经发臭腐烂的尸体从各个地方抬出来,最后用板车拖着,运到城外的乱葬岗掩埋。
街边不时传来肝肠寸断的哭泣声,地面到处都是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一阵风吹来,坏了的门窗被吹得嘎吱作响。衰败哀伤的气息扑面而来。
环顾四周,盛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很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惨无人道的杀戮。
“幽陵城被袭击了。”
邬淳也没想到一来就会遇到这个情况,他的脸色同样凝重,“幽陵城北有居洪关,怎会被攻破?”
能让幽陵城如此惨烈,除了关外的戎人不作他想。
“吱呀”一声,隔壁的门被打开一条缝,有人透过门缝往外看他们。
盛世转头看过去,对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被发现,吓得赶紧又躲了回去,“砰”地一声将门死死关上。
盛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敲了敲门。“麻烦问一下,这户人家还有人在吗?”
对方再次打开了一条门缝,上下打量了一下盛世,“你是什么人?找他们干什么?”
见对方没有立即拒绝,邬淳立刻上前,“我是邵老爷子的好友,是从晋阳过来的。”
对方又打量了邬淳一番,确认他们并无危险后,将门打开半扇,“邵伯在我这,你们先进来。”
盛世和邬淳对视一眼,俱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
开门的人掀开卧室的门帘,只见一名老者躺在床上。
脸色灰败唇色惨白,很明显受了重伤失血过多。
邬淳心神俱颤,快走几步到床边,想要高声喊人却又怕惊了对方,最后只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从容,是我,我来看你来了。”
床上被叫做从容的人缓缓睁开眼,直愣愣地盯着床顶,邬淳也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隔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将头转了过来,看向床边的邬淳,又隔了一会儿,他才像是认出对方,然而干涸的眼已经再流不出半滴泪。
他颤着手,嘶哑得快要失了声,满脸悲怆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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