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一片土地上,除了他隔壁的死对头外,还有一个便是东胡王派遣过来的军队,里面正好有他的熟人。
军队里没有毛皮,但是军队里领兵打仗的将领大部分都来自贵族大家,他们家中的草场可不小。
五万张毛皮,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大首领手中盘着一颗剔透的玻璃珠,笑着对盛世道:“老弟来得是真巧,阿布托他们还未回东都,刚好可以赶上。
你也莫急,我已经令人先去通禀了,明日我便同你一同去军中,哈哈。”
大首领得了十颗琉璃宝珠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他都已经盘算好,一颗宝珠留着把玩,另外九颗镶嵌到他的宝刀之上,到时候是何等拉风,定叫那老小子羡慕死。
他乐得又让人给盛世等人准备晚宴,上的全是肉,可见心情有多好。
小首领知道明日就没自己什么事了,晚宴上不停给盛世敬酒,生怕盛世忘了他。
一顿饭,倒是吃得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之后,盛世与身侧的邬淳对视一眼,同时悄悄舒了一口气。
兜转数日,终于能见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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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托带着人马驻扎在乌达草原西南部的恒城,身边人斟酌片刻说道:“王上又派人来催您回去了,将军还不走吗?”
阿布托猛地灌了一口酒,冷哼一声。
“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仗是我打的,东西是我抢的,等回了东都,这些还有我的份?还不是被他们拿去瓜分了?”
说话那人也知道自家将军心里不爽,但还是劝解道:“这事继续僵着也不好。”
阿布托脸色阴沉,隔了半晌问道:“抓回来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了。”
阿布托点了点头,“死了就不值钱了。”
第47章
恒城处于幽陵城西北, 距离居洪关两百余里,是戎人从东部入侵中原的必经之路。
恒城原是大凉边关重镇,十多年前被东胡占领, 此后大凉退守到东南的居洪关中。又由于京都距离北戎更近,为了拱卫京都安全, 大凉放在东南的兵力并不多,因此东南守兵时常对东胡的袭扰劫掠束手无策。
盛世与首领那木尔一同前往恒城的时候,沿路被邬淳科普了一下大凉边关局势。
“十多年前景小将军驻守居洪关时,曾率军将此城夺回过, 后来镇国公夫妇病逝先皇后遇难,景小将军被调回京都, 接替他的人没多久又将恒城给丢了……”
盛世暗道:景小将军, 那不就是长安那个小舅舅?
看着有些文弱,倒不愧是将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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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城规模不算太大,有那木尔带路, 盛世他们很顺利就入了城。
刚一入城,盛世就发现城中胡汉混居,有些百姓穿着大凉服饰,有些则穿着胡人服饰。看样子这些年东胡也迁了不少胡人到恒城。
只是在这里,凉人与胡人的待遇却并不相同。
盛世等人骑马走过,便见路边有胡人拿着鞭子抽打一名大凉人。被抽打那人瘦骨嶙峋,脸上青紫一片,一边挨打一边咬着牙将沉重的口袋搬到板车上。
盛世身后众人见此情景,俱都皱了眉头。
那木尔也看到了街边的景象,他回头看盛世,见盛世脸上并没有痛惜之色,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你好似并不在乎大凉人的死活。”
盛世笑着回望回去, 脸上透着商人的精明和凉薄。
“在下在乎的只有手中的银子,不管是大凉人还是东胡人,谁跟我做生意能让我赚到钱,谁便是我的兄弟。”
十足没有底线的奸商模样。
那木尔看了他一眼,随后笑道:“我听说你们那里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看来盛少爷你很识时务。”
那木尔虽对盛世的表现很满意,但眼神中仍旧透着股不屑与轻视。
大凉人果然不如他们东胡人忠诚。
那木尔令人去给恒城守将阿布托递信,等待召见的时候,盛世也从那木尔那里知晓,他跟阿布托是在东都的时候认识的。
虽然那木尔嘴上说着两人关系很好,但盛世还是能从他的言辞中感知两人并不太熟。此番更像是那木尔想要借他的生意,讨好阿布托。
不过两人关系如何并不要紧,反正这会儿他已经到了恒城。
很快军中便有人来传信,说是阿布托允了他们的请见。
阿布托并没有住在城主府里,而是住在犬戎军驻扎的大营之中。
穿过营地,不时有犬戎士兵拿着兵器三三两两路过,盛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邬淳,邬淳轻轻点了一下头。
被允许进入帐中的只有那木尔和盛世两人,其他人全都被安置在了另一处候着。而那木尔随身的武器也被卸了去。
盛世一进大帐,便见主位之上坐着一位体型高大的异族男子。对方鼻似鹰钩眼神凶戾,浑身透着血腥之气,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
那木尔一进门就满脸堆笑,“阿布托大人,我帮您找了门好生意。”
阿布托的目光移到盛世身上,盛世赶紧低下头,同时身体瑟缩了一下,嘴上说着:“小人拜见阿布托大人。”
被阿布托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盯着,盛世虽心中没有惊慌,但面上还是露出些许惊恐,低着头讷讷不敢言。
那木尔赶紧趁机说明来意,阿布托一边听一边将盛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嗤笑一声,
“五万张毛皮?本将如何信你?”
那木尔其实很纳闷阿布托为什么要这么问。在他看来对方完全没有必要骗人,反正若是拿不出钱,他们的毛皮也不会被骗了去。
当然了,他自己能信,更多的还是看在兜里那十颗宝珠的份上。
还未拿到货就付了这么昂贵的定金,若是对方毁约,他可不会归还宝珠。
这事怎么看他们都吃不了亏。
但他哪里能将自己得了好处费的事告知阿布托?
万一这个商人给阿布托的宝珠不多,那阿布托岂不是要忌恨于他?
于是,他赶紧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人身后是大凉贵人。您也知道,大凉人,有钱得很。”
言下之意,五万张毛皮,对大凉贵族来说,九牛一毛。
阿布托单腿踩在坐垫上,一双鹰目盯着盛世,“大凉哪位贵人?”
之前那位小首领盛世还能随意糊弄一下,但阿布托明显要他说出背后之人来,于是盛世再次掏出了那块刻有龙纹的玉牌。
他双手递出,“大人,这是主家的信物。”
阿布托从座椅上下来,仔细看了一眼那只玉牌。“龙纹?”
再次看向盛世时,阿布托的眸中满是打量和探究,“大凉皇族?”
盛世恭恭敬敬,“正是。”
大凉皇子出生时,便会被赐予玉牌。长安那块玉牌自他出生后便被收在先皇后处,后来先皇后去世,长安下落不明。
这块玉牌原先要被收回,而玉牌收回,则表示小皇子已死,景清辞知道后自然不愿。
经他多次阻拦,建元帝最终答应将玉牌搁置,并答应景清辞只要他将十一找回,玉牌便会还给十一。
而景清辞去接长安时,便将这块存了十多年的玉牌带给了长安,而长安转手就送给了盛世。
盛世只知道所有皇子都会有一块玉牌,因此这会儿便将玉牌拿了出来。
显然阿布托也不清楚皇子玉牌的特殊之处,但他却认识皇族的龙纹。
“大凉哪位皇子?”
盛世低头,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三皇子。”
左右各个皇子的玉牌都长得差不多,那就随便挑个替死鬼好了。
盛世说完后,大帐内一片寂静,那木尔来回看看两人,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阿布托沉默片刻,随后道:“抬起头来。”
盛世依言抬头,他的脸上有害怕有敬畏,唯独没有说谎后的慌张。
阿布托冲那木尔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那木尔看了看两人,总觉得有些怪,但他也不好反驳,于是冲着阿布托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等到那木尔离开,阿布托也回到了自己的榻上,同时冲盛世抬了下手臂,示意他坐下说话。
盛世琢磨着他的意思,依言坐到了下首第一个位置。
他刚一落座,就听到阿布托问:“你们三皇子除了让你收毛皮,还让你干什么了?”
若盛世真的是傅临淮的手下,那傅临淮有一半的概率会安排其他任务,但他深入敌方,自然是不可以承认了。
因此不管盛世是不是傅临淮的人,这会儿的标准答案只有一个。
“殿下只让小人来收毛皮。”
阿布托并不相信,他端起长案上的酒碗喝了一口,随后冷哼一声,“来都来了,没说点什么?”
盛世心下一动。
阿布托这话说得有些暧昧,难不成他跟傅临淮认识?若两人真的认识,那自己此番岂不是羊入虎口?
早知道就说二皇子了。
盛世微微抬眸看向阿布托,见对方已经收了之前那种骇然的气势,但他也知道对方这是在试探自己。
若自己答错一句,怕是下一刻就要人头落地。
越是紧张,盛世的头脑越发清明。
他往阿布托的脑袋边瞄了一眼,随后如普通下人般想了一下,恭敬回道:“殿下说东胡王心胸狭隘实非良主,东胡一年内必生内乱。若他是将军,定会早做准备。”
盛世这话其实说得有些模棱两可。
若是两人没有联系,那就只是大凉皇子对东胡的局势分析。但若是傅临淮真的与阿布托私下有联系,那盛世这话就会让对方认为他真是傅临淮的人。
而盛世说东胡王心胸狭隘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根据阿布托的人物简介说的。
他这番话若是东胡其他人听到,必然勃然大怒,但阿布托不同。他虽然是东胡王任命的恒城守将,但其实心里早就对东胡王不满。
因此盛世这话,简直就是说在了阿布托的心坎上。
至于盛世口中那个“早做准备”是哪样的准备,就看各自的解读了。
盛世已经想好,若是阿布托追问什么准备,他就直说他是个小人物,殿下并未将如此重要的事告知与他。
而在阿布托看来,盛世这话不仅直戳他心中隐秘,更说明对方真的是三皇子的人。
确认完盛世的身份后,阿布托并没有露出喜色,而是再次冷哼,“你家主子做事还挺缜密,知道借行商一事遮掩,甚至还知道从其他部落迂回以掩人耳目。”
盛世:“……”
这就明牌了?
而且阿布托话里话外,都说明两人不仅是认识。
盛世心中诧异。
他还真的阴差阳错发现了一桩通敌叛国案,甚至还成了其中的一环,就是不知道阿布托和傅临淮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
见盛世低头默认了自己的话,阿布托又哼了一声。
“别以为你不说,本将就不知道你主子打的什么主意。在这,你只是个毛皮商,记住了吗?”
很明显盛世的出现,出乎了阿布托的预料。
盛世表示,他就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自然不在两人的计划里。
他不慌不忙道:“大人放心,如今正值夏日,东胡这边的毛皮价格是一年当中最低的,等将这批货运回去制成衣物,也就到了冬日,刚好可以卖出。”
阿布托见他真的要认真收货,便点了点头。
见阿布托没再提傅临淮,盛世心思一转,决定再试探一下。
他依旧是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行礼后道:“殿下让小人到了这,听凭大人差遣。”
阿布托闻言嗤笑一声。
他需要差遣到一个二十多人的小队?
说是听凭差遣,实际上还不是派人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背信弃约?
“放心,本将答应的事,不会食言。”
盛世自然不能追问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于是只能装傻充愣,事后再查。
阿布托:“既然你要收毛皮,一会儿跟我的随行官商议。”
盛世自然不是真的收毛皮,他也没有人来运这么多毛皮回去,再说带在身上玻璃珠也剩得不多了。
说到玻璃珠,盛世还得谢谢邬淳。
他们从晋阳出发乘的是马车,邬淳在上车前感叹这趟车估计要坐得腰腿都散了架。
盛世一想长时间坐车确实容易下半身血液不畅,于是他带了一兜子玻璃珠在身上。路上的时候,他跟邬淳一人一块柔软的皮毛垫在脚底,然后在毛皮上倒上玻璃珠。
虽说脚底的皮毛有些热,但玻璃珠能按摩脚底,促进血液循环缓解疲劳,那一些些热也能忍耐了。
所以盛世那一兜子玻璃珠,都是按摩过脚底板的。
他见阿布托让他去找随行官商议买毛皮的事,于是从怀里又掏出一只装了十颗玻璃珠的锦囊,递给阿布托。
“一点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阿布托本来还很漫不经心,打开锦囊一看,立即坐直了身体。
“琉璃宝珠!”
戎人不论男女都爱宝珠美玉,他们不仅爱将这些东西镶嵌到刀鞘上,还喜欢挂在脖子头发上,尤其钟爱各色宝石,越艳丽越喜欢。
阿布托顿时爱不释手,拿出一颗在手中把玩。
盛世眉眼弯弯,“最近舟车劳顿,带的人手有些不够,不知大人能否允许小人在城中挑些奴仆?”
阿布托头都没抬,“一会儿让随行官带你去挑。”
别说十颗宝珠了,就算是一颗也够买近千的奴隶了。这小商人要几个奴仆,他自然不会拒绝。
盛世顿时满意,躬身告辞。
临出大帐前,他朝阿布托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他将一颗宝珠送进嘴里。
盛世:“……”
……你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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