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他反悔, 就怕他不反悔。”
伍正闻言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盛昌则刚刚也问过邬淳同样的问题, 如今见伍正问出来,他开心地显摆起来,“这是世儿计划的一部分。”
伍正更懵了。
吃亏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三皇子的信, 盛昌则和邬淳都看过,盛世本想跟之前一样当做根本没收到,但最后与邬淳一商议,决定不如来设个套。
崔琅令人悄悄去验了信的真伪,发现果然是真的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兵甲的事。只是这事虽然他答应了下来,但单靠他一个纨绔子弟也没办法办好,于是他找到了平素与自己交好的几个玩伴。
几人见到三皇子的信后,自是激动不已。几方一合计,便决定大干一场。
崔琅的好友自然也同他差不多德性,能力没有多少,但胆子却都不小。
兵甲之事, 自然不能自己锻造。既然锻造来不及,那就只能购置。而购置首先需要钱。
崔琅颇为大方地表示自己出两成银两,另外船只人手路线全由他来负责。其他人一听,纷纷觉得他这次是真靠谱,于是一商议,便决定各自先回家想办法,将钱凑齐。
崔琅本就没有多少银两在手里,同时觉得这是他大展身手一举在崔家扬眉立威的好时机,自然不希望崔家人插手自己的事。
因此这件事他连亲生父亲也没说。
至于他答应的那两成银子,自然不是他自己出。从一开始他就打算将盛世踢出局,因此根本就在其他人面前提起与盛世的合作来。而盛世出的那些银子,自然全算在他的头上。
如此他便不费一文一毫,便将三皇子的事给办妥了。
等凑到银子后,便是想办法弄到足够多的兵甲。
购置兵甲这事,本是最难的,但没想到还真让那帮纨绔找到了法子。不得不说这些人还真的是不怕死,他们将脑筋动到了江陵城的守军身上。
江陵作为具有战略意义的城池,驻军并不算少。而这些驻军每隔几年便要更换一部分老旧兵甲。
最新的兵甲刚刚运到,还没分发下去。
大凉早就已经烂透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甚至是军中也有一群蛀虫,普通克扣军粮军饷已经不能满足他们,有些人动起了兵甲的脑筋。
而这些人刚好和这群纨绔一拍即合。
纨绔们将这批兵甲买下来,而军中人则将以前破旧的兵甲补一补抛抛光便当做新的发下去。
崔琅等人忙着偷换兵甲的时候,盛世并没有闲着,他去了一趟鹿城。
在方瞻手底下训练几个月,这群镖师已然脱胎换骨,看着更像是一支精锐的部队。
“我已经派人去侦查过,那群水匪足有千人,主要盘踞在这里。”方瞻说着指了地图中的一处,“这里水系四通八达,若是不能一网打尽,他们便能逃之夭夭,待日后东山再起。”
盛世点了点头。“我带了些东西过来,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方瞻闻言立即惊喜不已,他早就听说盛世手里的好东西不少。
“何物?”
盛世在江陵城里买了不少制炸药的原料,在鹿城这里直接造了不少黑武器。不说打击准度如何,至少在打击水匪的时候,这东西能起到很大的震慑作用。
见过盛世演示后,即便方瞻已经年过四十,依旧热血沸腾,仿若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恨不得立即就能杀进匪窝。
“有这东西助阵,咱们明日便可出发,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急。”盛世摇了摇头。
方瞻不解,“为何?”
盛世没有解释太多,只算了算时间,道:“大约还需半月,到时我传信于你。”
方瞻也不再多问,只是盛世离开后,更加严格地操练起来。
等到盛世回到江陵,崔琅等人已经将兵甲全部处理妥当,甚至为了掩人耳目还弄来了不少布匹及其他货品,只将自己伪装成普通的商队。
临出发前,盛世再要去见崔琅,却被崔琅的人拒之门外。
“盛少爷,我们公子说了,此番去宜城就不劳盛少爷费心了。”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盛世佯装气愤,与对方理论。
对方倨傲地表示若是气不过,大可以去报官。
此前顺通货运就因货船被砸伤人一事报过官,但到最后官府也没给什么说法,最后不了了之了。
崔琅听到下人来报,说顺通那个盛少爷被气得跑回家去,还分外得意。他挥了挥手,让人去通知合作的几家,再过三日便可出发。
此次他要亲自押送货物去见三皇子,势必要将自己牢牢绑在三皇子这条船上。
盛世刚回到顺通货运没多久,他之前派到崔琅那边的人就被赶了回来。
“少爷,崔琅那边拿了路线图后,就不要我们了,还将我们的船连带着船工一起扣下了。”
“崔琅那厮分明是要抢我们的生意啊!”
“就是就是!”
盛世刚来江陵的时候,就将镖局里大部分人派去了方瞻那里接受训练,镖局里只留了十来个人,而这十多个人全被他派去了崔琅那里。
如今这些人又全都站在了盛世面前,个个一脸愤慨。
盛世一开始对崔琅说的是这些是常走镖的好手,先派过去给崔琅打下手,等到出发的时候,还会再派人护镖,防止路上出现什么意外。
崔琅将路途上的事摸熟之后,直接翻脸不认人,除了船工之外,全换成了他们自己的人。
盛世没有解释,也没有阻止这些镖师骂人,甚至让他们到门口去,将崔琅抢了他们船只的事,直接骂出来。
崔琅听说顺通货运的人气得半死,心里不仅没有愧疚,甚至还觉得盛世这样气愤,说明这个桃子没摘错。
三日后,崔琅以及七八个江陵城数得上号的纨绔,一起出发了。
盛世见他们走了,便给方瞻传信,让他晚两天出发。
-
船舱内,崔琅正与一众公子吃酒,所有人都一脸喜气。有人奉承道:“还是崔兄有本事,居然能得三皇子青睐。等到了宜城交了差,崔兄可别忘了在三皇子面前替我等美言几句啊。”
“是啊是啊,哥几个可都指望着崔兄你了。”
“哈哈,这是自然,大家都是兄弟。”崔琅面上笑着应承下来,实际上却觉得这些人日后给他提鞋都不配。要不是这次他拿不出那么多银钱,他才不会喊上这些人一起呢。
等到了宜城,面见了三皇子,这些人屁都不是,更不可能在三皇子面前有姓名。
所有的功劳,都是他一个人的。
崔琅这般想着,心里更是畅快,举起酒杯,对着众人大喝一声,“此去定青云直上,喝!”
其他人也跟着举杯,“喝!”
大笑声传出船舱,荡出去好远。
然而他们的酒还没喝进嘴里,就听到外面也传来了笑声。
粗犷的声音,一听就非善类,“哈哈哈,让老子看看是哪个小东西想青云直上!”
崔琅脸色微沉,刚想问“何人在外面放肆”,就见小厮猛地推开船舱的门,跌跌撞撞冲进来。
“不好了公子,不好了!”
崔琅一脚将小厮踹倒在地,“你公子我好得很。”
小厮也不敢揉痛处,连滚带爬跪下,急急道:“公子,有贼人,有好多贼人!”
船舱内的纨绔俱是脸色一白,扯着嗓子喊:“你说什么?”
整个船舱顿时闹哄哄一片,崔琅只觉得脑子快要裂开,他提起衣摆冲出船舱,然而看到面前的景象,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只见无数小船钩住了他的船,那些贼人正拿着刀往他的船上爬。自己的那些手下想要反抗,却被对方一刀砍死。
鲜血四溅,染红了甲板。
跌入水中的人很快不见了踪影,水面上的红色血迹随着波浪荡了几下也消失不见。
崔琅被人搀扶着,抖着手指头指着对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对面满脸胡须的大汉哈哈大笑,“你们走镖的,居然不知道我们是谁?”
“行吧,日行一善,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崔琅这才明白自己这是遇上了水匪,然而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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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琅遇上水匪的时候,盛世正坐在画坊里听曲。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挥手让人退下,并递给伍正两封信。
“一封送到京都,交到安莱皂业的周管家手里。”
这封信是让周管家交到二皇子手上的。
本来三皇子私下买兵甲的事,不一定能闹出什么动静。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崔琅自以为聪明,参与到了军中以次充好更换兵甲的事里来,那三皇子自然被迫沾上了干系。
只要事情闹起来,二皇子必不可能放过这么好一个攻讦傅临淮的机会。
盛世算是卖了傅临淮,给二皇子递了个好,同时也让二皇子那边信任他。
毕竟刚骗过太子和二皇子,总该表个态给个甜枣才是。
伍正被盛世说得一愣一愣,最后道:“若是事情闹不起来呢?崔家之前是不知晓,如今知晓了,定会全力将其压下来,不让事情闹大。”
盛世喝了口酒,不急不缓道:“以次充好贩卖军备,等同叛国,这罪可不是崔家这一支想压,就能压住的。
盛昌则好奇,“那河间崔家呢?”
邬淳独自下着棋,闻言答道:“断尾求生,弃卒保车,这是大家族存续百年的生存法则。”
河间崔家若是知晓江陵这一支干了这等事,还闹到天下皆知,怕是要大义灭亲了。
邬淳这是直接宣布了江陵崔氏的死期。
伍正还是不太明白,“先生说的是闹大之后的情形。但这事江陵的官员也脱不开干系,若是崔家联合他们一起压住消息,也不是不能办到啊。”
盛世淡淡道:“这事,他们压不住。”
三日后,伍正便明白盛世为何说崔家和各级官员压不住,也不敢压了。
崔琅及各家纨绔落到水匪手里的消息,很快传回了江陵。能成为纨绔,自然是各家的心头肉,即便是不成器的少爷,那也是被捧在手心里才长歪的。
如今宝贝孩子生死不知,家里人自然一窝蜂涌到了崔家,让崔家给一个交代,毕竟这可是崔琅带的头。
等到那些人闹上门来,崔家人才知道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崔琅干了什么大事来。
“六弟居然带着这么多人去投靠三皇子?他是不是疯了!”
然而再气愤也没用,该捞人还是得捞人,就怕晚一步,各家的宝贝儿子都死在了水匪手里。
但不管是崔家还是其他家族,都没有能力去水匪窝里捞人,因此只能由崔家老爷子出面去找太守,请江陵驻军出手相助。
剿匪并不就是江陵驻军需要管的事,但太守和崔家老太爷亲自上门,江陵驻军的首领迟疑了会,最后还是决定出手。
然而他前脚刚下令去救人,后脚军备被换的消息就在军中爆开了。
朝廷分给他们的兵甲被人偷换了去,而好的兵甲被崔家拿走了,他们拿到手的都是不中用的花架子。
刀剑脆得像是纸糊的,一砍就断。
拿着这样的刀剑上战场,简直就是不顾将士们的死活。
而现在居然还让他们去救抢了他们兵甲,枉顾将士性命的贼人?
军中顿时群情激愤,他们可以战死,但决不能是被自己人坑害憋屈地死去。
被迫害的将士在这一刻举起手中的武器。
江陵军,哗变了。
朝廷兵甲被人调换导致军中哗变,不少中层将领被乱刀砍死。如此骇人听闻的事,谁敢拦着不上报。
江陵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另一封信也被盛世令人送到了三皇子处。他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委委屈屈说崔家六郎抢了自己的船只,还不准自己参与,以及崔家六郎在江陵都干了些什么。
远在宜城的傅临淮接到信,气得手都抖了。
“崔氏坑煞我也!”
等着方瞻剿匪归来的盛世感叹道:“不怕富二代玩物丧志,就怕富二代踌躇满志!”
对此,崔家的人怕是最深有体会。
只是盛昌则还是有些不明,“世儿,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
怎么给二皇子和三皇子都送了信去?
第65章
方瞻那里剿匪很迅速, 不过短短数日便将那伙劫船的水匪一网打尽了,顺道救出了被关在水牢里泡澡的崔琅等人。
原来水匪在将崔琅的护卫砍杀大半后,并没有当场杀了崔琅等人。
崔琅本以为落在水匪手里, 定九死一生无力回天,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有人救下了他们。
他们尚不知道江陵城内的变故,对着方瞻千恩万谢,表示定会奉上丰厚的谢礼。
方瞻想起盛世的叮嘱,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他们的谢礼, 但船只货物他都扣下了。
崔琅他们哪里会不答应。那些东西本就被水匪抢了,如今人家又抢了水匪的, 说到底东西已经不属于他们, 不还给他们也是应当。人家能好心留他们一条命,放他们归家已是仁慈。
等到崔琅等人被放走后,方言不解地问方瞻:“父亲, 按盛先生的为人,应当将这伙人吃干抹净才对,为何不要他们的谢礼?”
收赎金也能收不少。
方瞻将事情安排好,回头看了眼方言,“你说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方言想了下,“剿匪,顺便给这些想占先生便宜的人一个教训?”
方瞻叹了口气,“之前我也这么认为,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
“看到船内藏着的兵甲了吗?”
方言点头。他看到那些兵甲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盛先生只让他们剿匪,可没说里面还有这些东西。
方瞻眸光深沉,眼中似有痛意,“这应当是江陵军的军备, 单靠这些纨绔想要弄出兵甲可不容易,这只能说明军中有人在动兵甲的主意,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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