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谢晗很快开了门,见门外一群人声势浩大,还以为出了什么急事,惊问道:“龟兹国反了?”
李屿淮猛地一掀帘,阔步而出。
墨色大氅猎猎作响,扫过阶前尚未消融的残雪:“反的人,是你谢小旗。” 话语方落,他陡然欺身上前,“几日前,你向王廷参我私调边军。今夜,本官特来讨教——您是这些日子榻上功夫见长了,还是兵法造诣更精进了?”
原来是大半夜跑来调戏他!
“不管是兵法造诣,还是榻上功夫,”谢晗冷道,“我都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夜色深重,他只着一身单薄雪衣,如墨青丝随风摇曳,一双清澈又漂亮的眼眸半睁着,眼底透露着不耐烦。
“那我们得切磋切磋。”李屿淮语调悠悠。谢晗二话不说,挽起了袖子,那架势,仿佛真要动手打人一般。
只是谢晗一上车,马车便开动了。
暗巷深处,青石板上,马蹄声零碎而急促。
“李校事莫不是要绑票?”谢晗刻意侧身,避开对方的气息。可腰封上的银鱼佩,却堪堪擦过李屿淮的膝头。单衣之下,谢晗肌肉倏然绷紧,衣衫的暗纹在月光里泛起细碎的波浪。
李屿淮轻笑一声,指尖勾住晃动的车帘。他半张脸浸在斑驳的月影里,“谢小旗白天和孟叶喝酒时,可没这般杀气。”他的指尖忽地掠过对方的前襟,在即将触及喉结时,堪堪停住,“还是说……你当真怕我?”
珈兰香的气息骤然逼近,谢晗反手拍开那只作乱的手腕,可在触及皮肤时,却被那滚烫的温度灼得指尖微微蜷起。
“寅时三刻,城防换岗。”谢晗从牙缝里挤出字句,“若让巡夜的士兵,瞧见校事府的马车……”
“正好见证谢大人是如何秉公执法。”李屿淮忽然倾身向前,玄色大氅如鸦羽一般,覆住了两人交叠的膝头。他唇齿间呵出的热气,染红了谢晗的耳尖,“新官上任三把火,小旗官打算先怎么招呼我?”
马车猛然颠簸起来,谢晗的后腰狠狠撞上车壁。而李屿淮的手掌,早已垫在了菱格纹上。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肌理。
“你究竟——”
“嘘。”李屿淮的拇指按上他抿紧的唇,“马上就到了。”他碾着那抹圆润,“毕竟有些东西,天亮就见不得了。”
谢晗才不理会,作势便要跳车,李屿淮却似早有准备,自矮几下方拿出一只温壶,待启封之后,一股浓烈又甘甜的酒香霎时间扑面而来。
谢晗怔住了。
他有酒瘾这事,连方琪都不知道,李屿淮如何得知?
有人借酒装疯,有人借酒消愁,谢晗却真正欣赏酒,无论什么类型的酒,一闻便知其详。
倘若他没有猜错,此刻,李屿淮手里拿的正是他最喜欢喝的“玉壶冰魄”。
此酒珍贵,可谓有价无市、千金难买,李屿淮到底如何得来?还偏偏摸清了他的喜好……
酒壶在李屿淮掌中倾斜,琥珀色酒液裹着冰雾坠入玉杯,恰似融化的月光淌过指节。
“谢大人躲什么?”李屿淮尾音裹着醺然的热气,扫过谢晗的后颈,“连方琪都不曾嗅出的瘾症,倒叫我寻着药引了。”
谢晗的脊背,骤然绷紧。那玉壶冰魄的冷香,实在难以抵抗。
“校事府的马车,竟然载着贡品名录里的禁酿,”他反手扣住对方递来的酒杯,指尖陷入对方温热的虎口,“李大人是要我参你僭越,还是治你行贿?”
车辕恰在此时碾过深坑,李屿淮借着这个失衡的姿势突然逼近,鼻尖几乎擦过谢晗颤动的喉结:“谢大人不妨先尝尝……再决定用哪条罪名锁我。”
酒雾飘来,谢晗听见了自己喉间压抑的吞咽声。
二十年的陈酿,在山泉里浸出的泠冽,混着对方身上危险的暖意。这滋味,定比他想象中更销魂。
不过,他可不是轻易放纵酒瘾的人,手掌一挥,玉杯被摔在车壁上。谢晗冷冷说道:“李屿淮,你当谁都和你一样……靠这些下作手段上位?”
李屿淮突然把他推倒在锦缎里,沾着酒液的唇擦过谢晗耳垂:“谢大人这身傲骨,泡在诏狱的血水里都没软过,怎么闻着酒香就……”温热的掌心,突然压住他狂跳的脉搏,“……发软了?”
谢晗一把推开李屿淮,索性将目光投向窗外欣赏月色,不再搭理。
“小旗官大人,这么急着赏月,是嫌李某无趣?”李屿淮却不愿意放过谢晗,人前的李屿淮明明冷漠无情,然而,每一次面对谢晗时,挑起话题的总是李屿淮。
“李大人若肯高抬贵手,本官此刻应该在自家塌上。”谢晗故意拖长尾音道,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抱着你那病殃殃的夫君看《论语》?”李屿淮顿了顿,“听说方琪洞房当夜咳了半宿血?”
方琪和谢晗洞房夜时,正是谢晗失忆醒来不久,他当时确实对方琪不善,但远没到打得方琪吐血的地步。
经过三年的相处,谢晗已听不得外人指点他的夫君,故意阴阳怪气道:“李大人倒是耳聪目明,不过,方琪看着斯斯文文,床榻之间却甚为勇猛,令我很是满意……我看他批注经书时,那手可比您舞刀时稳当多了。”
衣料厮磨的窸窣声陡然响起。李屿淮屈膝,轻轻抵住谢晗的大腿。玄色官袍之下,那绷紧的肌肉线条,透过丝绸面料,一点点烙进对方的皮肤。
“我倒要看看——”他的指尖,勾住青年绯红官服上的玉带,吐息之间,满是边塞风沙淬炼出的野性。“究竟是方琪所批的淫词艳曲精妙,还是本官这活春宫,更能入谢大人的眼?”
谢晗莫名有一些不太敢看李屿淮的眼睛,猛地推开对方,转过头。
马车似乎行了很久很远,至少已经离开了边城,三更时分,方才停在了西域山庄。
谢晗的官靴刚一触地,身形便不由得踉跄了半步。
巍峨的门庭之上,悬挂着的青铜兽首,正缓缓滴落下暗红的液体。这一幕,瞬间令他想起了半月前边城驿站里不翼而飞的尸体。
“这是何处?”
谢晗寒毛蓦地竖起,就在这一瞬间,李屿淮已然攥住了他的腕骨,用力将他拽向那朱漆大门。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谢晗让人惊心。
“欢迎来到极乐窟。”李屿淮低笑出声,那笑声震得谢晗耳膜发麻。
灯火辉煌的大厅内,麝香混合着葡萄酒浆的气息扑面而来。美艳舞姬踩着羯鼓的节拍,轻轻扭动着腰肢。金铃随着她们仰颈的动作,在锁骨窝里晃晃悠悠。
西且弥紧挨着草原各个部落,其中有一部份已经归属了夏朝的草原部落常常在一起聚会,地点便是距离边城不远的异族山庄。
少数民族民风开放,中原的礼义廉耻在他们面前不过狗屁,草原人信奉着追求最纯真、激情、原始的快乐,他们喜欢热烈的表达爱意,只要互相看对了眼,大可以现场滚在一起缠绵。
谢晗虽然没来过,却听说过这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汇集,非常混乱。
不过,百闻始终不如一见。
赌桌上,骨牌的撞击声与交。媾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庭院中央的突厥壮汉,当众撕开了胡姬的纱裙,四周的人不知是为赌桌喝彩,还是为即将到来的活春宫鼓掌。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谢大人可知草原的规矩。”李屿淮滚烫掌心贴着他腰线游走,在四周逐渐聚拢的灼热视线里,李屿淮咬着他的耳垂,轻声呢喃:“在这里拒绝求欢,可是要赌上性命的。”
第6章
猩红的帷幔,如同血浪般翻涌不止。
交叠的胴体,横陈在波斯地毯之上。
某位贵公子,正轻叼着紫色的葡萄,喂哺给怀中的美人。
谢晗看着面前光怪陆离地亲热场景,一张张面孔、一处处场景都那样陌生,他却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很久之前,他亲身经历过一切了。
“小旗官大人可还尽兴?”李屿淮一直看着谢晗,幽邃目光好似不想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谢晗本欲厉声叱喝,可喉结滚动之际,溢出的却是一声短促的喘息。
那些被道德和铁律牢牢桎梏的本能,此刻正在缓缓苏醒。
胯/间渐渐涌起的燥热,好似一柄绣春刀,抵住了咽喉,逼得他鬓角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李大人是要本官看戏,还是演戏?”
谢晗声音冷淡,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他沉浸在这种贪婪又炙热的氛围里没有离开,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李屿淮突然欺身上前,使谢晗的后腰抵上了冰凉的青铜兽首。
两人目光相接,分明隔着几寸的距离,却好似能触到彼此肌肤之下,感受到对方躁动的血脉。
“自然是看谢大人如何背叛你的夫君。”李屿淮轻笑,”都说谢大人铁石心肠,一拳能打十个追求者,本官就想看谢大人背着方琪做春梦。”
”本官春闺梦里,全然都是我家夫君。“谢晗冷道。
说完,谢晗下意识想要离开,却又被李屿淮握紧了腰身。他带谢晗越往深处走,越是能见到一些肆意放纵、难以言喻的画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甘甜的熏香,那里面或许混杂着催情的药物,令谢晗有些头晕脑胀,飘飘欲仙。
“稍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拿酒。”李屿淮说完,便暂时离开了。
“好漂亮的中原小公子,第一次来这儿吗?要不要一起喝杯酒。”谢晗正扫视着周围环境,余光突然与一个异域青年撞上,这位异域青年生得高大勇猛、鼻厚唇正,那若隐若现的公狗腰一看就很有劲儿,总之,绝对是在床榻间很厉害的类型。
他明显是在寻找猎物,看见谢晗之后便眼前一亮,主动端着酒杯走过来搭讪。
“我……”谢晗看着对方递过来的酒,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先自然而然地伸手接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非常适应这里的环境,像是以前就已经来过无数遍了。
“小公子,你可知道,碎叶城的规矩,”对方喉结滚动着俯身,“接了酒,可就是应允了春宵一度的邀约。”
琥珀色的液体,在琉璃杯中悠悠晃出层层涟漪。就在这时,谢晗猛地惊觉,自己竟在熟稔地转动着手腕,施着那从波斯传来的醒酒手法。
四周,喝彩声突然爆发,惊得谢晗后颈一阵发麻。
目光投去,舞台中央,一位胡旋女正轻启朱唇,咬开西域的葡萄酒囊。随后,绛红的酒液,顺着她雪白的脖颈蜿蜒而下,淌进了那金铃晃动的沟壑之间。
“碎叶城的规矩,与我西且弥谢氏何干?”谢晗眼神一凛,拒绝道:“我已经有伴侣了。”
谢晗说得伴侣是方琪,他已经有了家室,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异域青年却误会谢晗在推脱他的邀请,仍旧不死心道:“小公子莫不是在说谎诓我吧?像您这么好看的人,若是真有了伴侣,怎么会舍得让您单独坐在这儿呢。”
“这位朋友,你挡住我们的月光了。”听见这一道熟悉的声音,谢晗抬起头,便见李屿淮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李屿淮广袖轻振,将身侧佳人往怀中带了带:“阁下扰人清兴,若无事相商,还请自便。”
“倒是在下唐突了,原来公子已有佳郎。”异域青年见李屿淮高大英俊、一表人才,明显不是自己能比得上,只得只得悻悻地放弃。
“真遗憾。”青年退后时撞翻矮凳,蓝眼睛却仍不死心地流连在谢晗脸上,“愿夜莺永远为你歌唱。”说罢,他维持风度,笑着抛出一个飞吻,然而,在瞥见李屿淮不悦的嘴角后,他突然变得慌慌张张。
异族青年的袍角刚消失在雕花门后,李屿淮便扣住了谢晗执杯的手。他指尖在谢晗细瓷般的手背上碾出绯色痕迹,另一只手将琉璃盏狠狠抵上,直直压向谢晗的唇边。
“喝我的。”他嗓音里凝着冰碴,却用滚烫胸膛贴住谢晗的脊背。
“有什么区别吗。”谢晗避开他:“反正,不管是他的酒,还是你的酒都一样。”
李屿淮听懂了谢晗的言下之意,不管是谁,他们都不是谢晗的伴侣。
李屿淮真的有点被谢晗惹怒了。他不相信,谢晗真有那么爱自己的夫君。
“要不要试试?”李屿淮突然俯身靠近,男人的身型太过高大,又带着绝对强势的压迫性,完完全全地将谢晗困住了。
逼仄空间让原本就暧昧的氛围更近一步,谢晗可能是闻多了甜香,脑子开始不太清醒,但他惊奇自己能听懂李屿淮的意思。
——李屿淮居然在问他,要不要试试人前的性。爱。
“可以。”谢晗微微往后仰,试图离李屿淮远一些,然而却无知无觉地暴露出一段雪白又脆弱的脖颈。
诱得人简直想一口咬下去。
“不过我的夫君不在这儿。如果他在的话,我介意跟他来一段美妙的新奇体验。”谢晗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然而看向李屿淮的眼神却很坦荡。
他根本就不在乎李屿淮。
这句话像是火星,一点点的点燃了李屿淮的理智。他冷着眼,勾着唇嘲讽道:“是吗。不过小旗官大人的夫君现在正就任着佛事司吧?你觉得他敢做这种事吗。”
“……”
“如果他真敢这么做,我就立刻以淫。秽之罪逮捕他,送他进宫当太监,如何呢?”
“……谁能有你淫。秽?”谢晗冷冷道。
“确实……”
烛芯突然爆开火星,映亮李屿淮眼底翻涌的欲色。他钳住对方腕骨,狠狠按在软裘之中,“谢大人失忆前,可是亲手丈量过本官的‘秽物’的。”
这就是说自己那儿大的意思了,谢晗无语,打量起他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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