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话还没说完,玲姑娘就直勾勾地倒了下去。
“玲姑娘。”
“玲姐。”
“不好了,玲姑娘昏了过去。”
霆阆拨开人群,替玲姑娘把了把脉,回头焦急地问霜儿:“玲姑娘刚刚可吃了些什么?”
霜儿脸上泪还没干,此刻见玲姑娘昏倒,慌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快说啊,玲姑娘刚刚吃什么了。”
“玲姐……玲姐她什么也没吃啊,刚刚玲姐就在房里一直哭,一边抽烟一边哭。”
“抽烟?”
“噢,对了,玲姐今天抽烟放了很多的青粉,比平日放得要多些。”
霆阆的目光变得锐利,霜儿也是意识到了那青粉有些不对。
“那青粉是那姓裴的给姑娘的,说是荀家药房发明的新玩意儿,加在烟里,说是劲大,是一种什么草药做成的,叫什么……青萝草。”
青萝草,又是这青萝草!
这是突然食用大剂量的青萝草中毒了。
“霜儿,你带我去最近的医馆,抓些药回来。”
说罢霜儿就要领霆阆出门去,但是,老鸨却将他们拦下。
“诶诶诶,你干什么去。”
霆阆眯起双眼,面露焦急之色,“自然是要给玲姑娘治病。”
可谁知老鸨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霆阆,“不行,你不能去。”
刚刚霆阆拍飞两个侍卫的事情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人完全不像是踏月阁刚刚将他送来时说得病恹恹的样子,这一出去,谁知还回不回得来。
“你现在是我们酥合斋的人,既然能下得了床,便能接得了客,今晚要决出花魁,玲儿去不了,你是她屋里的人,那便是你去。”
“你到底有没有点……玲姑娘还正在昏迷着!”
老鸨摆弄着头上的簪子,朝着霜儿抻抻下巴,“玲儿的病自然要治的,你把要抓的药写下来交给她,让她去抓。”
霆阆本想发作,但是却转念一想,说道:“那我先问妈妈一句,今晚是决出花魁的日子?”
老鸨点点头。
“我可是还要上台表演技艺。”
老鸨轻笑一声,“这个自然。”
“那好,我这人什么都不会,就是剑舞的还不错,还不知妈妈能否替我寻来一把好剑?”
老鸨一听面前这人会舞剑,眼里一下就放出光来。这酥合斋里,会弹琴会唱曲儿的那可比比皆是,但是这会舞剑的当真没听说过,现在的客人都吃腻了温柔娇嗔的那一套,如今来了这么一个够劲儿的,说不定当真能火红一把。
老鸨笑开了花儿,“诶呦,好剑是吧,有有有,哪怕没有我也给您寻去,哪怕是现在整个闲月城的铁匠都睡着了,我也把他们从床上拽下来给您做。”
-
霆阆写了副方子,让霜儿揣进怀里,赶去最近的医馆抓药。
没过多久,老鸨也差人将剑送来了。
老鸨自然是寻不到什么上好的灵器,不过就算寻来了,以霆阆现在的灵力也操纵不来,对付像姓裴的那种凡夫俗子,普通的铁剑便够用了。
霆阆敲了敲剑刃,铮铮之声在屋里回响。
除了上次被花不衍控制使了一回太上之外,他有许久都没有碰过剑了。
他是个剑修,剑对于他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再一次拿起剑时,就好比遇到阔别多年的知心好友,再次回到了那段迎风而歌,折花载酒的日子。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推门来唤他,引他到大堂之中去。
唉,估计以后魔头霆阆丢人事迹中又该再加上一条,一代魔君重生后靠着舞剑竞争花魁。
大堂被装扮得相当华丽,数条薄纱挂在顶梁之上,其上还悬着一连串大小不一的夜明珠,风吹过,薄纱轻动,夜明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之声,宛如仙境。
选举还未开始,大堂之内就热闹非常,不断有宾客从二楼的雅座向下撒着铜钱,引得堂中的人一通哄抢。
大堂的中央还有一方池塘,塘里灌满了酒,香气四溢,能醉倒三千宾客,让人分不清眼前究竟是姑娘们抛出的披帛,还是天边的云彩。
今夜所有人都沉醉在这场狂欢之中,只有坐在二楼西南角雅间中的一人不为所动,捧着一杯茶,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这一切。
这人穿一身白色衣袍,领口袖口皆用青色丝线绣着盘云纹,衣摆上有张扬的墨竹。出尘的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
再动听的丝竹之声在他的面前似乎都成了俗物。
台下已经比试过了三轮,琴棋书画各番技艺都有人出演,不过演得再好,对于常常来此的宾客也都是司空见惯,但凡是在这酥合斋有一番姓名的姑娘,谁不会上两样。
倒是有一个姑娘机灵,准备上去耍杂耍,可惜刚刚顶上碗就摔倒在地,碎瓷片摔了一地。
老鸨挥着粉色的手绢,走上台去,笑着说道:“诶呦,家里姑娘笨,让各位爷见笑了,不过啊,接下来这位,才是今天的重头戏,绝对让在座的爷满意。”
台下一片嘘声,次次都这般说,谁不知道都是老鸨自卖自夸。
甚至还有个宾客在台下喊道:“得了吧秋娘,次次都这么说,这是又要捧你们家的哪位姑娘小倌儿啊。”
老鸨听了也不恼,嗔道:“爷您待会可自己瞪大了眼去瞧。”
说罢,老鸨身后的帘子被缓缓拉开。
霆阆穿一身青色劲装,长发高束,手上背着长剑,立于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霆阆身上,本来热闹不已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池塘中的哗哗水声。
就连二楼西南角雅间里的那位,将茶送至嘴边的手都突然在空中停住。
台上的人,长腿细腰,合身的衣裳将他的身材勾勒得愈发出挑,眉眼如三月春风,美而不媚。
霆阆不去看台下的人,拿起手中的剑便在台上起舞。
舞步从容有力,姿势潇洒飘逸,举手投足尽显风流之色,更衬得他俊美非凡。
舞至兴起,霆阆翻身一跃,凌空踏步,拿起最近的一张桌上的酒杯,舀起池塘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酣畅淋漓。
没人注意到,二楼西南角那个雅间中的男子,已经将手中的茶盏,捏成了碎渣。
一舞跳罢。
霆阆的双颊染上绯色,在堂中的暖色烛光下愈发动人。
老鸨还未上台,就有客人开始喊价了。
“十万两。”
“二十万。”
“五十万。”
“我出三千万两。”说这话的是二楼东北角一间雅座里的少爷。
听到这数字,台上的老鸨没有站稳,差点摔下台去,还好是扶住了一旁的栏杆。
要知道,除了多年前花不衍的那次,这酥合斋可就再没做过这样大的生意。如今不过隔了几年,原清迟又回到这酥合斋,竟还能掀起这样大的波澜来。
“三千万两”,整个大堂之中再无人报价了。
三千万两是什么概念,大抵是能让老鸨在整条街都开满酥合斋。
然而一直安静的二楼西南角雅间里的那位却突然有了动静,那人站起身来,神色冷淡,但是语气却极为坚定。
“六千万两,加一个定魂珠。”
三千万两的出价已是近乎天价无人能及,然而这人随口便是在这基础上翻了一番。更令人瞠目的还在后面那个“定魂丹”上。
这天下谁人不知晓定魂丹是何物,能使人起死回生,白骨生肌。
这珠子别说是千金难求,万万金都难求。每每出世都是引得各方势力争得头破血流的存在。
然而如此宝物,却被这人拿来去买一夜风流。
大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好奇,能有这种手笔的人究竟是何等人物,齐齐向二楼望去。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霆阆,他也朝二楼看去,想知道今夜究竟是哪个倒霉蛋要花钱买空床了。
然而当霆阆看清那人的长相之后,掌心一松,剑就掉落在了地上。
叶渐尘,他,他,他,他来妓院做什么?
第22章
叶渐尘被一路领着绕过复杂曲折的走廊,走廊外种着几株腊梅与木芙蓉,丝丝香气飘来。
老鸨一直努力装出矜持的样子,可是那嘴啊,乐得实在合不上,她想伸手去巴结巴结这位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贵人,但是却被叶渐尘有意闪开。
“诶呦,贵人呐,你啊这可真是来得巧,秋娘我啊知道您们现在不爱那些娇娇滴滴的俗物,都喜欢来硬的,”说着秋娘还朝叶渐尘使了一个“我什么都懂”的眼色,“你放心,这一个绝对够劲儿,包您满意啊。”
“是么?”
叶渐尘神情复杂,酥合斋内摇曳的烛火打在他的身上,让棱角分明的脸庞看上去温和了许多,婉转的丝竹之声,给接下来的话语更添了几分暧昧。
“那可不是吗,迟儿的名声那可是传遍了整个闲月城,当年也可也是一桩奇谈,不过您放心,今日过后,您的故事啊,怕是要比当初那件事传得还要广。”
“当初什么故事?”
丝竹之声变得急促,叶渐尘的步子竟随着乐声不知觉快了几分。
老鸨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一桩尘封的秘闻,“当然是风月之事,当初踏月阁少阁主花不衍一座金山赎迟儿的风月往事啊。”
地上斑驳的人影让眼前的景色变得迷离,叶渐尘的呼吸错了半拍,半晌问道:“哦?竟还有这等事情,说来听听。”
“哟,客官竟还不知啊,当初迟儿刚刚被卖到……”
-
霆阆本来计划得很好,先从老鸨那儿骗来一把剑,无论是哪个倒霉鬼看上了他,今夜只要进了这个门,就朝他后脑勺来那么一下,叫他舒舒服服昏睡一晚,自己就趁机去收拾了那个姓裴的替玲姑娘讨个公道。
然而——
试问现在他灵气还未恢复,手上还有一把比他现在看上去还要朴实的破铁剑,和叶渐尘刚上会有几分胜算?
大概低于他舍身引诱叶渐尘的几率吧。
想到此处,就听得房门被轻轻推开。
叶渐尘人还未进来,霆阆先觉得这屋内的温度低了不少。
桌上的烛火被门外的风撩动,晃得霆阆有些恍惚。
四目相对,空气中除了尴尬,竟还油然而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气氛。
多年的对质经验告诉霆阆,这种时候,先说话的人,就是占理儿的人。他装出一副不可思议外加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宗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意思是,好你个叶渐尘,身为灵界第一大派玄鉴宗的宗主,你居然也会逛窑子,简直不可思议。
叶渐尘听了眉毛微微一挑,“这句话难道不该是我问你才对吗,从我那里偷偷溜走,就是为了到这种地方跳舞的吗,‘迟儿’的爱好当真令人难以琢磨。”
霆阆:“……”
叶渐尘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能说会道了,以前可从不是这样的。
霆阆见先发制人没有用处,只得又使出一招“苦肉计”来。憋出了几滴眼泪,就往叶渐尘的身上扑。
“宗主啊,你可是不知道,我这都是被逼的啊,我这几天可是受尽了苦楚啊,”霆阆嚎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都是那个花不衍啊,对花不衍,伙同那个什么星儿,把我卖到这里来,我都是被逼的啊。”说完了还蹭蹭眼泪,装作一副娇弱不堪受尽委屈的模样。
字字实话,但是就是……表演得实在太过投入和夸张,着实难以让人信服。
叶渐尘不但没将霆阆推开,反而还凑上前去,“是吗,你说的可跟我听到的传言可不一样。”
二人挨靠得很近,霆阆甚至能感受到叶渐尘的温热气息。
这种距离,不是要亲嘴了,就是要打架了。
霆阆可哪一个都不想,立马弹开。
“什……什么传闻。”
“踏月阁的少阁主花不衍一掷千金为蓝颜,金银珠宝堆满了整个酥合斋,只为博美人一笑。”叶渐尘一字一字复述着刚刚老鸨同他讲的故事,咬字清楚,吐词清晰。
霆阆听着这些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原清迟居然还跟花不衍有这么一段狗血过往嘛!
我可去你大爷的傻逼同人文!
“是……是嘛,那……那编这个传言的人可真是闲得慌,竟能编出这等荒谬的故事来。”
“哦?这样吗,还有别的呢,据说花不衍用一座金山将你换回去之后,同食共寝三日不曾踏出房门一步,对你百依百顺倍加宠爱啊。”
霆阆下意识咽了咽唾沫,“还有这等事情?”
叶渐尘抿了口茶,而后眯起了眼睛,眼底似有骤雨狂风,语气却仍是那副冷冰冰的调子,但是总觉得带着点什么别的味道,“是啊,竟还有这种事情,既然你有如此的蓝颜知己,当初又何必说要来爬我的床。”
听到这里,霆阆这才反应过来,听叶渐尘这话里的意思,怎么这么像是吃醋了一样。
但是应当不会啊,原清迟和花不衍的过往,叶渐尘有什么好吃醋的。
就在霆阆低头琢磨的时候,叶渐尘突然起身了,将霆阆逼至墙角,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背后的烛光,贴在霆阆的面前,霆阆甚至能感受到叶渐尘一呼一吸之间胸膛起伏的节奏。
而后,叶渐尘抬起了胳膊。
霆阆忽然间被叶渐尘这个忽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面颊泛了红,慌张不知所措。
“你……宗主你这是做什么?”
叶渐尘低下头凑近霆阆的耳边,故意朝他的耳朵里吹气,说道:“你是在装傻吗?”
霆阆:“嗯?”
叶渐尘:“这是何处?”
霆阆顿了顿答道:“酥合斋。”
12/46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