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形容和李玄州三个字分外不搭,但闻灵玉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能形容此刻的李玄州。
闻灵玉只是看上一眼,险些就要沉溺其中。
所以,他略显慌乱又移开了眼,心中对于李玄州的另一句话,分外在意——
“到时我怕了,就会告诉你。”
闻灵玉不懂,李玄州连这等场面都不怕,能让他怕的,到底会是什么?
可他终是没有问出来,只随意地点点头,没有再说。
李玄州却蹙起了眉,不是因为闻灵玉的反应,而是闻灵玉此时魂体的状态。
魂体淡薄,透明的指尖已经要与周身的环境融为一体,垂落而下的发尾已看不见原本那极淡的黑色。
李玄州握紧了剑柄,沉声说道:“闻灵玉,这一路上你切莫再使用魂力,明白吗?”
闻灵玉抬眸看他,眼神明显不是很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李玄州道:“你本就魂体有损,方才同叶朝君那一战,耗费了你不少魂力,若是再胡乱使用,只怕后果难以预料。”
闻灵玉却并未觉得自己魂体又何不对之处,追问道:“最惨的后果会是哪一种?”
李玄州声音顿了顿,才一字字说道:“魂飞魄散……也是有可能的。”
魂飞魄散这四个字,落在并不知道自己魂体变淡的闻灵玉耳中,不免有危言耸听之嫌,他虽自己是生魂,但他体内现在有大能的残魂,加之他自己并未察觉到异样,遂半信半疑道:“这么严重?”
“生魂本就易碎,尽管你有些特殊,但也不能因此掉以轻心,滋养生魂的法子本就难寻,眼下我们得尽快去白云观,带你滋养魂魄。”
闻灵玉脑子一抽,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那日听书先生说过的话,当下胡言乱语起来。
“生魂易碎,可我听说道士的元阳最是精纯,美味又大补,你若是给我吸上一口,想必比那滋养魂魄的法子有用多了。”
话音刚落,就见李玄州双眼灼灼地看着自己:“你要我的元阳?”
这怎么看怎么都像威胁之意,闻灵玉不过说说戏言罢了,也不明白李玄州怎就如此同他较真了起来。
如此这般,闻灵玉只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又不愿落了下风,嘴硬道:“可惜我现在没有实体,不然……”
这回闻灵玉连话都没说完,就李玄州袖中飞出一张符篆来,不偏不倚地贴在了自己身上。
符篆上闪过一抹骤亮的金光,金光分散成五束金线,朝着闻灵玉的四肢和头顶汇去。
闻灵玉抬起手一看,金线在他的手心处游走,不一会,以金线连成的血管在他手心凝聚而成。
血管连成之后,血肉已极快地速度从指尖蔓延而生,闻灵玉睁大了眼睛,仿佛为了确认某种情况,不敢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
闻灵玉:“!”
是实心的,捏得到!
李玄州还有这等宝贝!
闻灵玉沉浸能够凝成实体的情绪中,惊喜地一抬头,正对上了李玄州那双似乎同样颤动的双眼。
来不及探究李玄州眼中的颤动从何而来,闻灵玉陡然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刚说没有实体,李玄州就给他送了过来,这和闻灵玉幻想自己有实体的那天可是相差太远了!
闻灵玉很没有气势地小小往后挪了一步:“你、你别以为我当真不敢,只是我见被狐妖吸取元阳的人,大多是面色潮红,满脸痛苦,叫得毫不凄惨,我、我好心,就不要你的了。”
李玄州眉头皱得更紧了,上前一步:“那你要谁的?”
什么叫要谁的?
闻灵玉头大,他根本就没打算要任何人的元阳,只是说上一句,谁知道李玄州偏生就跟他过不去了。
闻灵玉彻底认输:“你怎么如此强硬,我不过随口一说,难道连说说也不许了?”
“这话对我说也就罢了,你若是对别人说……”
不等李玄州说完,闻灵玉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我哪里还会再说啊。”
说完又见李玄州沉默,闻灵玉赶紧岔开关于元阳的话题,眼下这个实体是让他百般不适:“你这个符篆,还挺厉害的,能不能给我解开?”
闻灵玉这是知道怕了。
李玄州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些许笑意:“这只是可以稳固魂魄的符篆,你想哪里去了?”
原来只是稳固魂魄的符篆?
闻灵玉说不出是放心还是别的什么,竟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李玄州眼神扫过闻灵玉:“听起来你很失望?”
符篆带来的效果正在慢慢消退,闻灵玉顺着李玄州的话,似嗔非嗔道:“对啊,我很失望,怎么就没一个能收拾你的人呢,我现在可等着那个让你怕的。”
哪曾想这话刚结束,李玄州突然就闭上了眼,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闻灵玉眼神一紧,飞身过去接住李玄州,等一看清李玄州此时的状况,竟说不出自己是生气还是担忧。
与叶朝君的那一站,李玄州本就受了一击,不首先想着医治,竟然还有心思同闻灵玉纠结关于元阳的问题,这下可好了,李玄州直接晕过去了。
闻灵玉无奈地摇头,看来去白云观的路,只能他连夜扛着李玄州去了。
第32章
闻灵玉刚带李玄州走后不久, 山脚下一个人影几个跳跃之间来到了龙包山上,他神色骇然,好像遇到了某种不敢置信的事一般。
他用那双震惊而颤抖的眼中, 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扫过扫过这空无一人的龙包山,分明这山上的情形一览无余,可他连一颗石头都没有放过。
几番巡查, 他的视线最终定在了东南方前去白云观的小路上,同时嘴角扬起一一抹无法控制的狂热期待地笑。
闻灵玉的运气很好,他刚来到白云观门前,恰逢观里洒扫的道士看见了晕在树下的李玄州, 正好省去了闻灵玉喊门的问题。
洒扫道士一看见李玄州,便惊得扔掉了扫帚, 招呼着好几个人来,一起搀扶着李玄州入了白云观。
安置李玄州的静室简洁雅致, 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小花插在素雅的瓷瓶里,给这间古朴的静室添上了一抹俏皮的生机。
几个年岁的较小的道士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 偷偷地聚在门口,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欣喜。
“这就是三星观的明衍师兄吗?”
“没想到明衍师兄这么厉害,长得也这么好看。”
“听说明衍师兄十岁便能步罡踏斗, 遣唤神灵, 掌教前几日才拿这事说过我。”
“对,可他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闻灵玉听着这些话,撑着下巴, 看着李玄州沉睡的面孔, 轻声自语道:“你还挺出名的, 看看这些孩子, 他们都这么喜欢你, 你要是不早点醒来,可真有点说不过去。”
紫色符篆究竟会带来何等程度的反噬,闻灵玉几乎不敢去想。
他带着李玄州一路赶了过来,只花了一日的时间。
这一日时间,若不是偶尔能感觉到李玄州浅浅的呼吸声,闻灵玉几乎就以为李玄州没了气息。
李玄州仿佛陷入了无法被唤醒的睡眠,他的面容平静,闻灵玉不知道他是不是疼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难受了,一点异象都看不出来。
闻灵玉心里有种无法忽略的钝痛在缓慢地浮现,他带着李玄州赶路的时候毫无察觉,这会看着李玄州躺在塌上,那些钝痛便一下子都冒了出来,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在了闻灵玉的心上。
闻灵玉眼神忽而一动,从李玄州的面上移开,长而密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
这时只听见门外一声惊呼“安阳师兄来了”,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这些小道士便瞬间跑得没影了。
闻灵玉回头一看,一个面容年轻的蓝衣道士正踏步走来,他五官周正,神情却显得极为沉稳,在看那些小道士对他惧怕不已,想必就是掌管白云观各种事宜的人。
明知这人看不见自己,闻灵玉还是马上站了起来退到一旁,眼神不停地在李玄州和安阳身上扫过,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安阳两指在李玄州脉搏上轻轻一搭,突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仿佛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一样,又重新把一次脉,神色更加凝重。
这一次的把脉,安阳脸上的惊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眉头紧锁,表情分外沉重,看着沉睡不醒的李玄州,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闻灵玉一看,急得在安阳旁边念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直说呀,皱个眉头不说话,旁人吓都要被你吓死!”
门外探了颗小脑袋出来,方才去而复返的少年道士在那问:“安阳师兄,明衍师兄他是不是不好啊?”
安阳摇摇头,道:“明衍的情况放在其他观中会非常棘手,我不知他做了什么,竟让魂魄受了伤,我们观中的阴阳乾坤镜,正好能替他稳魂。”
少年道士歪头,道:“可阴阳乾坤镜不是被其他师兄带到山下降服鬼怪了吗?”
“所以啊,”安阳又叹了口气,“他伤得太不是时候了,没有阴阳乾坤镜,我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先让他在此安稳下来,等师弟们带着阴阳乾坤镜回来了。”
少年道士一听这话,一个转身,快步跑了出去,只听他扯长了嗓子喊道:“最新消息,明衍师兄还会在我们观中多呆一段时间!”
敢情他们是只想着让李玄州在此多呆一会了,闻灵玉无奈,想到安阳口中的阴阳乾坤镜,只觉得有股造化弄人的宿命感。
诚然,李玄州带他来此正是为了这个东西,可现在李玄州比他更需要阴阳乾坤镜,闻灵玉叹了口气,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等到下山的弟子回来,等到李玄州治好伤。
至于其他的,在李玄州没有好起来之前,都不在闻灵玉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闻灵玉这样想着,看起来安阳有办法可以稳住李玄州目前的情况,只要过上几日,下山的弟子回来,一定都会好的。
这样安慰自己的想法在闻灵玉等到第三天时,终是彻底碎了。
“怎么回事,算上日子他们下山已快十日了,怎得还不见人回来?”
安阳负手踱步,不时眺目看向山脚,神情显得颇为凝重。
可安阳这话又有谁能回答?
其他的道士纷纷噤了声,老实地退到一旁,一言不发。
安阳并未要跟他们算账的意思,只是下山的弟子不过是去降服寻常的鬼怪,按理说七日便可回来,可现如今不仅人没回来,传音也是无人应答,实在是令安阳心生疑虑。
再者,静室的李玄州今日也不大好,伤及魂魄一事非同小可,若不是想着白云观有阴阳乾坤镜的宝物,安阳一开始也不会把李玄州接下来,索性送回三星观便是了。
可现下接了手,又是这等局面,安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实在是疲惫。
“安阳师兄!”突然只听见少年道士一声呼唤,惊喜地说道:“你看,有人上山了!”
安阳垂眸望去,果不其然有一个身穿破旧道服的人在往白云观走来,隔得较远,安阳眯了眯眼,才徐徐道:“这不是我们观中的人。”
等这人上了山,安阳才发现对方是个十分年轻俊美的男子,他一身道服非常破旧,也难掩其举手投足间不俗的气质,而且他分明非常年轻,可那双眼瞧着,仿佛是历经了沧桑的长者一般。
总是就是看起来给人一股深藏不露的感觉。
安阳不动声色问道:“不知道友是?”
男子面无表情道:“半路出家的道士,叫我阿清便是。”
安阳点点头,又问:“不知来白云观所为何事?”
男子眼神不带一丝感情地扫过这座小而精致的白云观,正欲答话,就见一个少年道士慌慌张张地跑来。
“安阳师兄,不好了,明衍师兄他吐血了!”
安阳神色一紧,就听这个名唤阿清的道士冷声问道:“李玄州在这?”
第33章
阿清神色漠然得很, 怎么看也不像因为听到李玄州的道号而如此失态,这让安阳心下疑惑。
“你跟明衍认识?”
眨眼阿清恢复了他一贯的神色,说道:“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对了,他现在既然在观中,我能否去看看?”
安阳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白云观的掌教不在观中,观里的一切事宜都由他来打点,他生性稳重, 故而反问道:“你来白云观又是为了什么?”
阿清闻言,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有些古怪。
好像他许久不曾做过这个表情,这么扯动着嘴角, 竟显得格外生硬。
人的喜怒哀乐本是天生的,可这人竟然不会笑, 让安阳不禁多看了两眼。
只听阿清道:“我是一山野道士,平生所求不过是走遍天下的每一个道观,我已走过四十九座道观, 道友何必如此提防我。”
他虽然笑得僵硬, 可言辞不缓不急,一点也没有因为受到质疑而有任何不满。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安阳顿时觉得自己那些无端猜测分外不地道一样, 他干咳了一声, 对阿清道:“明衍就在静室内, 道友跟我来吧。”
此时的静室内, 闻灵玉正急得束手无策, 听见门外脚步声响起,闻灵玉扭头看去,正看到安阳和另一名衣衫破旧的道士进来。
等一看见李玄州此时的状况,阿清不仅回头反问:“他这是……”
安阳便把李玄州伤及魂魄的事说了出来,末了,重重地叹口气:“观中的弟子拿了宝物下山,至今未归,明衍急需宝物疗伤,不知还能等多久。”
阿清道:“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
“可魂魄受损,此事非同小可,即便掌教此时在观中,也不一定能治好他。”
阿清沉吟一番,徐徐说道:“我可以试试。”
一听到这人愿意治李玄州,闻灵玉几乎是马上飘到他的面前,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还是急切地问道:“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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