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行早早吃过晚饭,在宾馆过道遇见准备下楼的祝云乐,问他:“你去哪?”
“刘子承约我出去喝酒。”
周允行皱眉问:“你就不能离他远点?”
“我就是去让他离我远点的啊。”祝云乐没头没脑地对他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不然你陪我?”
“我困,不去。”周允行不理解他为什么对“媚眼抛给瞎子看”这种没意义的行为乐此不疲,越过他直接回房间,“喝死你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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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埔寨纬度低,日落也迟很多。
祝云乐和刘子承一起坐突突车去逛暹粒的夜市,晚风携着当地特有的一股热腾气息扑面而来,棕榈树慢慢吞吞地、一个接一个地往后跑。
祝云乐偏头看向两旁的街景,披散的黑色头发被风吹在耳后,露出白皙的耳垂。
刘子承的目光停在那一小块白上的时间格外长,非得等到祝云乐察觉,回头看他,他才慌张收回。
祝云乐觉得好笑:“接着看,反正一会儿你付酒钱。”
刘子承全当没听见,不搭理他。
下车,一群赤脚、皮肤晒得黝黑的孩子簇拥过来,团团围住祝云乐,手里举着的廉价丝巾和冰箱贴。
“姐姐,for one dollar。”
“姐姐,明信片。”
“姐姐,I want to go to school。”
刘子承付完突突车的钱过来,就见祝云乐挨个摸过小孩儿们的脑袋,说:“No,thanks。”
刘子承以为他是没带钱,刚想叫他——
祝云乐回头瞪他一眼,随后故作凶狠地对小孩儿们说:“叫我姐姐我什么都不买。”
刘子承:“你几岁?”跟一群小孩儿计较这个。
祝云乐却在纠结别的问题:“我很漂亮?”
“你才知道?”
“像女的?”
刘子承卡了三秒,然后说:“谁让你要留长头发的?”
祝云乐:“好的,我的错。”
两个人也没做什么旅游攻略,随便进了一家酒吧餐厅。
刘子承点了火锅和暹粒啤酒,喝着喝着冷不丁开口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毕业之后要做什么?”
“学长,”祝云乐握着啤酒杯,没心没肺地朝他笑,“你是在跟我谈心啊?”
“谈个屁。”刘子承没好气道,“你记不记得你自己说过,皋平那家民宿店,你投一半钱也分你一半,有空过来住。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要投的钱呢?被风刮跑了?”
祝云乐沉默了一会儿:“我还说过这种话?”
“操。”刘子承喝了口啤酒,“就猜到你不记得了。”
“多半是我喝醉了。”祝云乐随口说,“醉话当什么真。”
暹粒的火锅和海鲜烧烤刘子承都吃不习惯,只觉得啤酒还算不错,拎了两瓶带回宾馆。
他酒量一般,好在喝得不多,一路神志清醒地回来,却不想在最后回房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些醉意。
要怪过道暧昧的黄色灯光,怪恼人的晚风不休,最该怪的是祝云乐说的那句话——醉话当什么真?
让他鬼使神差地跟着祝云乐进了房间。
祝云乐有些诧异地看他:“你怎么还不——”下一刻就被他压在门后。
刘子承摁住祝云乐,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脖颈:“乐乐——给我亲一下。”
祝云乐不动,甚至轻笑一声,抬眼看他:“只亲一下?”
那一瞬间刘子承只觉得血气上涌,全身滚烫,燃着似的去咬身下人的耳垂,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给我睡一晚上,我能爱你一辈……”
“子”甚至没有说出口,一记重顶踹在他小腹,刘子承猝不及防被他一脚撞到墙上,还没来得及站定,祝云乐抡起啤酒瓶砸在他脑袋旁——刘子承根本没来得及注意他是什么时候握在手里的。
炸开的玻璃瓶碎片在他耳廓和侧脸划出几道淡淡的血痕,硕大的血珠从中滚落。
刘子承狠狠喘了口气,他抬手抹出一手心的血,却不管,只顾着盯住向后退开的祝云乐看。
他嘶哑道:“乐乐。”
“学长。”祝云乐将手里最后一截瓶嘴扔在他脚旁,冷淡地说,“你怎么不给我睡一晚上?我能爱你八辈祖宗。”
第65章
“你什么意思?”刘子承被他惹火,呼吸控制不住地加重。
他上前一步,不管不顾地踩过满地的啤酒液体和玻璃渣,用眼神逼问祝云乐,“你之前摇过头吗?拒绝过我吗?”
祝云乐瞧着他:“没有吗?”
这样冷淡的态度比迎面给刘子承一巴掌还要过分。
仿佛过去抛出去的钩子是他的无意为之,如今夜里暴露的,又都是自己明明白白的痴心妄想。
但凡从凰艺出来、能在圈里有名字的,谁还不是个天之骄子?
刘子承从没有这样狼狈生硬地被人拒绝过。
“行啊,你自己说过的话说忘就能忘呗。忘了就忘了,我们聊别的。”
他快气疯了,口不择言道,“你不是最清楚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不就是缺人爱吗?陪我一晚上不行?”
“不行。”祝云乐漫不经心地说,“我缺人爱,又不缺人.操。”
室内一片寂静,他靠在门后,姿态几乎算得上是随意。刘子承一直盯着他,看他微微垂着眼,柔软的光线一股脑地往他身上扑,几笔勾出清朗鲜亮的轮廓线条,颈骨的阴影逐渐向下蔓延,周身的光影鲜明又生动。
不管在什么时候,他天生该被光线眷顾。
“祝云乐。”刘子承快被他气笑了,“有人会真的喜欢上你吗?你觉得你配么?”
“没有,不配。”
祝云乐淡漠地掠他一眼,转身走出房门。
光下忽地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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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云乐站在过道,甚至不需要给自己时间平复情绪,他略微回忆了一下周允行的房号,过去敲他的门。
周允行才睡下不久,又被他吵醒。
门一开,这人迎面就是一句:“今晚我在你这儿睡。”
周允行也不问他原因,困倦地一点头。
合门后问他:“你睡床还是沙发?”
祝云乐:“沙发。”
周允行诧异回头:“我开玩笑的。”
祝云乐已经进了房,顺手抱走他放在桌上的曲奇饼干桶往床上躺:“哦,我也是。”
周允行:“……你给我滚下来。”
洗过澡,浴室的镜子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祝云乐抬手抹了几下,透过那一块不甚清晰的区域端详自己。
淋浴打湿的黑发垂在脸颊和颈侧,被他拨在脑后潦草地扎了起来,露出清丽漂亮的肩线和锁骨。白皙的皮肤被热水熏得微粉,这才让他过于阴冷的神色显出些许活气。
他盯着镜子里那人许久,眼神冷淡地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半晌过后才变了神色,郁闷地瞅着镜中的自己,心想:这长得也不是很妲己啊,至于让人蒙蔽心智看上我?
他披上浴袍出去,湿漉漉地踩上床去推周允行:“允行,你觉得我长什么样?”
周允行又给他吵醒,困得不行,强撑着精力理解他的问题:“人样,你还想长成什么样……”
祝云乐拧着眉不太满意他的回答,但思考了一下好像也没错,索性不再去想,捞过他方才放下的饼干桶,像只大耗子一样盘腿坐在床上啃。
咯吱咯吱的动静往周允行耳朵缝里钻,他无法忍受道:“你不是刚吃完回来?”
“刚刚那是晚餐。”祝云乐抱着饼干桶,含含糊糊地说,“这是夜宵。”
周允行翻身不理他,刚要重归梦乡,祝云乐偏偏又在背后推他:“你手机给我玩。”
周允行叹了口气,快要没脾气了。他撑起上身在床头柜摸索一番,递给祝云乐,无奈地问:“你就不能赶紧去买一个新的?”
“用不上。”祝云乐低头,熟练地开了他的密码锁,说道,“我发现这玩意儿丢了之后世界清静,特棒。”
“有病。”周允行合眼,彻底懒得搭理他了。
他叼着饼干单手玩了几局智障小游戏,几十分钟后,粉萝卜再度体力耗尽倒在地上。
他切出游戏界面,望向窗帘缝间的那道沉沉的黑缝,这时已经是柬埔寨的晚上十一点半,换到国内,该是第二天凌晨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翻出微信账号里郑奕惊的头像,点开输入框。
有一个瞬间,他想到这一周拍摄中的情节,关于高棉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的故事;想到刘子承对他说的话;想到诸多活生生的记忆和伤口,关于自己和他人的。
可这些飘忽的念头全都被他一一掐灭。
他思考片刻,慢慢输入。
All the warm nights, sleep in the moonlight.
Keep letting it go into you, do this all your life.
点下发送——
对话框前是一个硕大的红色感叹号。
他下意识回身去叫周允行:“奕惊他什么时……”
什么时候把周允行删了?或者拉黑了?
周允行侧躺着,呼吸匀净,已经睡着了。
他自觉刚才已经够烦人了,没再厚着脸皮把人叫起来。
周允行一直没存郑奕惊的号码,他循着记忆输入一组数字,食指停在绿色的通话键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现在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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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亮,休息日结束,又该开工了。
祝云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赫然对上一张因为背光、黑沉沉的脸。
他意识尚未清醒,浑身汗毛被刺激得炸起来一半,许久才抬手盖住眼睛,嘟囔说:“操,你吓死我了。”
“醒醒。”周允行对他说,“下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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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云乐慢慢吞吞爬起来,周允行早早洗漱完毕,靠在墙边边翻手机边同他说话。
“你给郑奕惊发什么了?”
祝云乐站在洗漱台前,含着牙刷瞅他一眼:“你偷看我消息。”
周允行:“……你倒是别用我的微信发啊。”
祝云乐不管他的回话,问:“他把你删了,什么时候的事?”
周允行:“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肯定是因为你。”
祝云乐拿卡重新回房,刘子承早就走了,他换了衣服同周允行去吃早点。
周允行突然问他:“你有没有发现你有睡觉抓人的习惯?”
“什么意思?”祝云乐忍不住笑了,“我昨天晚上像僵尸一样跳起来抓你了?”
“正经一点。”周允行无奈地扫他一眼,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圈着示意给他看,“这样,手指、手腕、衣袖。你自己不知道?”
“知道一点。”祝云乐说,“拍《新生》的时候我们不是在一破房子里将就睡过几天,史波那天早上起来,问我是没断奶还是在垂涎他傲人的身材。”
周允行也记得,那次快入冬了,旧房子没空调也没暖气,想着熬几个夜全部拍完,就都没去住宾馆。能睡的、好点的床都让给女孩儿们了,几个男生一起打地铺凑合过的。
“我也是那个时候注意到的。”周允行笑了笑,对他说,“不过昨天晚上好像没有。恭喜你,断奶了。”
祝云乐没回话,轻轻眨了眨眼睛。
第66章
进餐厅前,两人正好撞上刘子承从里面出来,这人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同他们擦肩而过。
周允行刚一抬眼,就注意到他脸上贴着的的几条创口贴,竖贴长度不够,还有几道结痂的伤口边缘显露出来。
看起来实在有点惨。
他当时没说话,忍到回头见不着人,才扯了旁边佯作无关的祝云乐,问他:“你干的?”
祝云乐无辜地回看他,拉开玻璃门,道:“我就这么轻轻一碰。”
周允行无奈跟着进去,隐隐有些发愁。
祝云乐却并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思同他开玩笑。
“我觉得他脾气真挺好的,到现在都没来揍我。”他在一堆煮菜里挑挑拣拣,没心没肺地跟周允行说,“不跟我们似的,一言不合就打爆别人的脑袋,太不文明了。”
周允行无语片刻,纠正他:“说你自己的时候不要带‘们’。”
“知道啦。”祝云乐说,“周黛玉。”
周允行懒得理他,顺手拿了两颗烤鸡蛋,问他:“你吃不吃?”
祝云乐端着盘子瞧他,眼神怪怪的,半天没说话。
周允行不解:“你看我干什么?”
“你听说过毛鸡蛋吗?”祝云乐意味深长,指了指他手里那两颗,“那就是。”
周允行:“……”
他默默把烤鸡蛋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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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园,郑家。
“阿姨。”
郑奕惊在家过完一夜,醒来时才想起自己的多肉,他下楼去找陈阿姨,问她,“我的灯泡呢?你没给我放回房间?”
陈阿姨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带他往阳台小花架那儿看:“不是在这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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