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电子音充满了破罐子破摔的超脱,[反正您也差不多猜到了。]
卧底和狙击都需要等待和忍耐,诸星大算是个中强手。他等着小遥的回答,并没表现出不耐烦。
“你可以直接把我送走的,”安室遥开口,“一个人台就应该有人台的转运路径。随便用上点药物或者物理手段弄晕,再睁开眼我就在安全的地方了,有的是时间慢慢解释。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么多——还是说,有必须要说的理由?”
诸星大对她耸肩。这小女孩似乎还没意识到她自己的破坏力,他可没打算把一睁眼就敢给波本脸上来一拳、随手捏爆窃听器的人塞进汽车后排让卡迈尔随便拉走。
……哦,不对,卡迈尔好像已经被开了。他前段时间还帮卡迈尔接了来自新公司的背调电话,听说他打算去勇闯好莱坞,挑战特型演员赛道。祝他成功。
“真相是奢侈品,”他说,“但人有资格了解关于自己的真相。你不是货物,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撕掉一张标签、贴上另一张。你有资格提前通知你在乎的人,他们有资格了解你的大概去向。”
听起来,他也有很想知道去向的人呢。
“我要隐姓埋名?”
“你只是回到一开始的样子,”诸星大——赤井秀一,有些刻薄地说,“一个没有家人和朋友的高中女孩。换个地方,你仍然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不被镜头和枪口瞄准的那种生活,我想你现在应该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哦。”安室遥并没对他的评价发表什么意见,“那你怎么和他们解释?”
“我单独找你谈话,失手杀了你,就把你处理掉了。”
“明美姐会伤心吧?”
“她会有心理准备的,毕竟我告诉过她我是美国人,”赤井秀一的语气仍然很冷静,“失手弄死未成年女孩、致人背后挨上三枪自杀之类的也是情理之中。”
安室遥:“……”
“所以她知道,”女孩用上了很笃定的口气,“她知道。你其实也知道她知道。”
这下轮到FBI的王牌探员提问了。多有意思,FBI的王牌探员和爆处的王牌警察,王牌对王牌,“……知道什么?”
“你不是组织成员啊。喂,像你这样的人,不会连这个都不承认吧?”
赤井秀一无声地摇头,“对她承认?”
“对你自己承认。对你自己承认她知道。”
甚至出乎安室遥意料的,诸星大转过身来,对她点了点头。他毫无负担地对一个未成年道谢。
——毕竟,这是一位能够尊重六岁小男孩、平等地与之合作的探员。
“谢谢,”他说,“你的话对我来说很有价值。那么,主唱小姐,我说的内容对你有价值吗?”
安室遥用力点头,新挂上去的耳坠都晃起来了,“当然有。”
“但你听起来不打算接受。”
“是。我就不对你说抱歉的话了,键盘先生。”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主唱小姐上前一步。她对着这段时间以来,站在她身后、陪在她身边的,作为她队友的键盘先生伸出手。于是诸星大相当利索地和她击了掌。清脆的一声响,一触即分。
安室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让你把东西还我。”
“哦。什么东西?”
好厉害!这么尴尬的情况,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虽然不知道这位诸星大先生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卧底,但是他好厉害!
“我的玫瑰啊,”安室遥理直气壮地说,“那天晚上没地方放,暂时别在你耳边了吧?把我的玫瑰还给我。”
诸星大莫名其妙地看她,“那朵白玫瑰吗?舞台上的射灯太亮,边缘都被烤焦了。如果你想要的话,之后可以再去买。”
在安室遥开口之前,他飞快地补充,“当然,你得自己赚钱。我们——如果你跟我们的人走的话——现在经济上比较紧张。”
安室遥:“……”
“但那不是我的玫瑰呀,”她语气很轻快地说,“跟你们走,就再也不会有那样一朵玫瑰了。你也知道,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我没什么朋友。难得有人送我一朵玫瑰,我不想轻易丢掉它。”
诸星大抬手整理了一下被针织帽压着的头发,“你可以和它告别。”
“我不要,”她转过头去,“或者说,我不能。我知道你认识他,你们这些人现在都认识那个倒霉的国中生,但你们不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他的,更不知道我认识的他。”
安室遥的语气很骄傲,和黑羽快斗介绍他设计的乐队海报时一样骄傲,“他叫黑羽快斗,想做魔术师,是个特别好的人。他想去帮相原小姐的忙,所以才会找到当时一个朋友都没有的我,给我机会认识他,和他交朋友。”
“舞台、乐队、名气、歌曲……我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就像我不在乎我的亲人和朋友,就像我的亲人和朋友不在乎我。‘安室遥’本来也没能持有什么东西。当然了,我本来也没想持有什么东西。”
她终于低下头来了,捻着裙摆上的花瓣,“但如果……如果会被人误会,是因为他,我才失去了什么东西,那我就偏偏要把所有东西都攥在手里。我总不能再让他身边多一次不明不白的离别。”
“我想留下来,至少让他完完整整看一次我们的正式演出。你放心,我不会任性到非要看完他的演出再走,反正他那么好一个人,一定会有很多的朋友、家人去看他的演出。但是我……我想在正式演出里拥有一个只看着我、看着真正的我的观众,再收一次玫瑰。我为此做好了觉悟。”
——借口。这些当然都是萩原的借口。安室遥不能接受这份援助的原因只是她需要留在这里、站上舞台,引出那个普拉米亚。但她要给出除此之外的、令人信服的理由。
到需要寻找这种借口的时候,才会发现小遥拥有过的东西太少了。舞台服不属于她,耳坠不是为了她,皮卡丘花束里藏着窃听器观众里藏着监视者,连歌声里都铺垫着杀意逼近的鼓点。好像从头到尾,也只有那一朵玫瑰是很单纯地送给她。只是给她。
但它被丢掉了。想要救她的人松了松手,它就被丢掉了。
萩原心底浮起不祥的预感,但现在小遥只能这样讲。于是诸星大也就对她点头。
“好吧,主唱小姐,好吧,”他挺英式地一摊手,说出来的话也像英国人一样绕,“我尊重你对观众的尊重。那,等到这场演出结束?”
安室遥挺慷慨地点头,反正演出结束她也打算走,跟谁走不重要,“好啊。等到这场演出结束。你呢?”
“我?”
“你。你会等到什么时候?”
诸星大看她一眼,不太明显地笑起来。他手下发出挺清脆的一声响,安室遥被他吓了一跳,随即发现是单手开启咖啡易拉罐的声响。这什么人啊,随身还带着咖啡!他那件大衣到底是有多重啊?
“我吗?”他灌了一口咖啡,“我要等到天亮才行。”
他向着天台下走去。他得保持足够的清醒,他必须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清醒……至少在天明之前。只要留在这个世界,只要留在黑夜之中……就还有事情要做。
“系统亲,”萩原问,“诸星先生……等到天亮了吗?”
[嗯。]
听起来很沉闷啊。萩原干脆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别的人没等到?”
[……嗯,]电子音沉默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宿主没必要再问了。你已经做出了相似的选择,这种情况下,都会做同样的选择。所以没必要再问了。]
即使是面前已经出现了伸过来的橄榄枝,还是会为自己曾握住的玫瑰而做出选择。这就是天台上发生过的、总会发生的选择。没什么家人的人总会更在乎仅有的朋友,会为他们做出更决绝的选择。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安室遥慢慢地顺着台阶走下去。距离剧院的天台越远,舞台上的声音就越近。这里有剧团在排练新的剧目,从台词来看,似乎是改编过的《夜莺与玫瑰》。
“用死亡去换一朵玫瑰,这代价能说是值得的吗?更何况要送上的是一颗心,一颗在夜晚歌唱过无数次天明的心。夜莺,那美丽的夜莺!虽说岁月未曾厚待于它,可是月光夜夜为它披上明媚的薄纱。光明是夜莺的另一个名字,因此尽管几乎未曾沐浴过光明,夜莺仍然愿意为光明献上自己的生命。”
“在天明之前,夜莺动情地歌唱着,一直不停地歌唱着。它用自己的胸膛抵着尖刺,鲜血使玫瑰变得娇艳欲滴。天快要亮了,天快要亮了!太阳的脚步声逼近玫瑰,在零点的倒计时响彻耳边之前,夜莺知道自己必须作出选择。”
“它令尖刺穿透自己的心脏。零点到来之前,它亲手让丧钟敲响。”
“于是夜莺倒下死去了。它的心口上留下了玫瑰花刺的血洞。在原地绽开着的,是已经被鲜红铺满的玫瑰,玫瑰张开自己所有的花瓣,红艳艳的,就像初生的太阳。”
“它为光明献上了最美的玫瑰。”
-
从听说外守一的档案莫名被盗开始,诸伏景光就不怎么愿意说话了。他说得更少、笑得更多:像是没什么话说那样沉默,像是没什么遗憾那样笑。他把身边的幼驯染笑得心惊胆战,想要安慰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景,”降谷零看他把贝斯拿起来又放下,终于忍不住按住他的手,“你在想什么呢?别冲动,好吗?外守一也算是炸弹犯,普拉米亚去查炸弹犯的档案很正常,并不代表她会定位到你身上。”
零在无意识地收紧下颌。他说自己都不信的话的时候,就是会像这样收紧下颌。
“是啊,”诸伏景光仍然是那样开朗地笑着,赞同了他,但说出来的话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毕竟,像是外守一那样的人,没什么人会注意他的档案。就算是他消失,也没有人会发现。”
景不相信。降谷零悲哀又无奈地想着:他果然不相信。毕竟,普拉米亚怎么会去注意那么一个普通的炸弹犯?除非,她在怀疑别的事。与外守一相关的其他事……其他人。
如果他消失,也没有人会发现……如果我消失,也没有人会发现。
“但是你不一样啊,景,你不一样!”降谷零握紧他的双手,急切道,“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正在偷听的系统:[本系统真的受够了。是每一个黑头发、穿蓝色兜帽衫的人,都要和他的朋友来一次这个桥段吗?!]
第126章
“你送我票?”伊达航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上那一张薄薄的票根, 没有把它夹进随身笔记本里的意思,“演唱会的票?”
松田点头,“是啊。”
“就送一张?”伊达航沉默半晌, 想到萩原最近刚出院, 松田做出此惊天之举前可能没有去问过他的外置社交挂件, 遂好心提醒, “松田啊,虽说我们之间不讲究这个,但是按照常规的社交礼仪来说, 如果邀请已经订婚的朋友参加这种活动, 常理来讲,是要送对方两张票的。”
他说了一半, 看松田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只好又辛酸地加了一句,“又或者, 你不希望对方带家眷,也不能直接送一张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拿出买好的票来让对方选出一张, 说明其他几张票都归属于谁, 暗示对方参与者阵容不适合带家眷, 对方就会理解了。”
……有种替萩原带孩子的错觉!好在萩原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会陪在松田身边,不然这家伙怎么办啊!
“哦,”松田点头,态度良好地又从皮夹里拿出来几张票, 钝感条子在线发牌,“那班长你选一张吧。”
伊达航点头,心里缓缓浮现出了一种诡异的欣慰感, “对,就是这样……等等,你这几张是什么票?怎么和刚才给我看的那一张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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