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大哥,”伏特加低下头,看着地毯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许多小洞,又抬起头来看看他大哥,发现琴酒也没点烟,“这家伙临死之前抽了一根烟?”
虽然没在吸烟,但琴酒深深吸了一口气。
“临死之前能抽一根烟,”琴酒多少有点刻薄地说,“那可真是福气。”
伏特加:“……我又犯蠢了,大哥。”
“是强酸,”琴酒用皮鞋尖打拍子一样在这疏松多孔、吸入过无数旋律的剧院地毯上踩了踩,像是要榨出一首经典悲剧曲目来,“这家伙外套里穿的还是病号服,应该是刚从医院逃出来,大概从医院检验科偷到了强酸。他应该用强酸在升降台上做了什么,然后就被警察一枪打了下来。那警察枪法还不错,‘樱花’这种手枪,能做到这种程度不容易。”*
琴酒解释得能算是很耐心,伏特加很快明白过来,“所以,他是专程来这里破坏升降台的?”
“没错。”
而大哥不许任何人说出这件事,这样的话,除开我们两个之外,知道升降台被人动了手脚的就只有日本条子。那么,也就是说——
“如果演出那天升降台没发生故障,”伏特加恍然大悟,“就说明我们之中一定有条子派来的卧底!”
琴酒点头,“在剧场安好监控,盯紧升降台。”
“……可是,”伏特加想着那个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小偶像,还是多问了一句,“要上升降台的那个。那不是贝尔摩德想要的人吗?”
他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句话,“不关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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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诸伏景光对幼驯染摇头,此刻他们所处的是威士忌三人组都有权限使用的安全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和小遥……安室遥,一个多小时之前就完成了最后一次排练,离开了剧场。如果那个剧场里有其他人,也绝对不是我们两个。”
降谷零闭了闭眼睛,“那就是组织的人。虽然不知道除开风见和那个通缉犯之外,那时候进入剧场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但之后,监控看到了琴酒的保时捷356 A驶向剧场……叫他过去的只能是组织的人。”
“也就是说,”诸伏景光在地图上代表剧场的位置画了一个G,“琴酒知道有人进入过剧院的事。据风见事后回忆的内容,他当时有提到过‘通缉犯’这样的字眼,我们必须假定琴酒知道,入侵的人是警察。”
想着风见提到通缉犯上过升降台的事,降谷零未免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幼驯染画下的G,他下意识接过记号笔,画上了一个A,“琴酒开的不是大G,是保时捷356 A。”
诸伏景光:“……零,这是Gin的G。”
“啊?哦……”降谷零有点尴尬,“不好意思,景。”
那双猫眼有点无奈地弯起来,随后,降谷零感到右边肩膀被熟悉的力道捏了捏。真奇怪,方才夹着对讲机同风见对话过后,那一块肌肉就一直紧绷着,像是被坏消息击发的电光焊住了;然而,只是被景光这么轻轻巧巧地一捏,他就放松了下来。那种紧绷感就像是水滴从皮肤表面挥发一样,简简单单地散去。
真是神奇啊,景。
“零,”神奇的诸伏景光仍然眯着那双能看透一切的蓝眼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告诉我?”
降谷零像是没办法一样低下头。诸伏景光知道,这就算是他在点头了。
“升降台,”他说着,在地图上画下一个T形痕迹,“风见告诉我,剧院的升降台被动过。就是——演出开场的时候,主唱登场要用到的那个升降台。”
诸伏景光愣住了。一个通缉犯登上过升降台,足足有十米高的升降台……片刻后,他与幼驯染同时开口——
“他很可能对升降台做过手脚。”
“我们绝对不能去检查升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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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对话又进行了半个小时,没人知道波本和苏格兰到底在安全屋里说了什么。莱伊只知道,走出安全屋的时候,波本的脸色极其难看,然而苏格兰却面带微笑。他急着去安全屋拿东西,因此明知气氛不对,还是走进了安全屋。
这两个家伙好像真的吵起来了,甚至把涂写过的地图丢在桌面上,连用过的记号笔都没有盖好笔帽。莱伊反复确认了地图上没有任何隐藏信息后,看着上面的三个字母发起了呆。
“G、T、A,”莱伊皱眉,“他们是玩侠盗猎车的时候吵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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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宿主,]系统第一时间把剧院发生过的事情一股脑地输出进了宿主的大脑,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头疼不头疼的了,[本系统全都看到了,那个混蛋用强酸泡了安全绳!表面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那东西根本没办法承重!小遥不能再去演出了,不然就会从上面掉下去的!]
原来是这样,最后竟然是这样。半长发青年有些想笑,又觉得有点悲哀。他想起他们五个处理过的第一起事件,想起被安全绳吊在半空中的教官。
这一次,他们五个不能一起穿着属于警察的制服出现。所以,这一次不会再有一颗剩下的子弹。原来是这样啊。
[宿主,你想什么呢?!]电子音不敢相信地发出哀鸣,[虽说都是小女孩,但那是安室遥又不是全红婵!十米的台子,安全绳断了哪里还有命在啊?!]
百忙之中,萩原还是捂住了脸,“……对不起,系统亲。但是,全红婵是谁?”
[一位伟大的跳水运动员,不是乐队那个跳水,而且这不是重点,]系统漠然道,[总之,您绝对不能再让小遥去演出了!让她逃走,接受莱伊那什么计划、自己逃走,都行!反正就是不能去!]
“然后呢?让琴酒坐实他的怀疑,葬送小诸伏他们卧底的努力?放弃引出普拉米亚的机会,让她从一枚弹道确定的子弹变成一枚位置未定的地雷?”
系统的声音异常尖锐,[普拉米亚绝对不会变成地雷女!而且,您不是一直想要保住小遥的吗?您不是把她当女儿、当小女孩、当一个人来看待的吗?她接受了黑羽快斗的友情、相原姐姐的感激、宫野明美的关爱,甚至、甚至是来自一个人工智能的爱与羡慕——您怎么能牺牲她呢?!]
它在激愤中连环输出了一大段话,甚至一时间都忘记捕捉宿主的反馈;等到它终于开始注意宿主时,才发现那个半长发青年竟然在笑。他的表情和谁很像,特别是在被月光映亮的时候,和什么时刻的谁很像——
“我是把她当成一个人去塑造,小初,用我的一部分去塑造她。”
名为萩原研二的个体笑得很好看,简直有不输偶像的闪耀,“我也是一个接受过友情、感激、亲情、关爱、羡慕的人。”
“但即使是我,”他近乎严酷地说,“甚至,即使是被我投射了友情、感激、亲情、关爱、羡慕的人——”
“也不是不能选择牺牲的。你早知道这个,不是吗?”
——临死之前能抽一根烟,那可真是福气。
系统从数据库里调用出琴酒稍早些时候,在升降台下说的那句话。它也终于调出了能在临死之前抽一根烟的人,调出了平静的笑容,调出了为更高的利益而不回头不后悔的牺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每个人都要在合适的时候登上属于自己的舞台,”萩原说,“系统亲,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来着?”
[……是在警校的健身房,宿主。在健身房为您进行平板支撑的倒计时。]
“好。那么……这一次,请为小遥开始属于她的倒计时吧。”
第128章
演出开始前二十四小时。
就算是天塌下来了, 人也是要上班的。不过,萩原对此心态良好:反正在上一条时间线里,他和幼驯染加起来也就上了五年的班。走出办公室的时候, 他毫不掩饰地打了个超大的哈欠, “好困啊……”
“困?”松田看他一眼, 目光安检仪一样从上到下扫下来, “昨晚没睡好?”
萩原下意识就想点头,但有点担心会被超敏锐的幼驯染觉察到什么,想了想还是没肯定也没否认, 态度审慎得像进了核反应区, 颇有招核精神,“只是太热了。”
松田立刻用冷笑给他降温, “可别告诉我,萩你会在演出前一天感到紧张。”
“怎么可能!”胜负欲让萩原立刻挺直了腰背,“11月6日我都没有紧张过!”
松田:“……”
距离打歌还有二十四小时, 距离打歌手还有0秒。萩原研二遭遇来自幼驯染的重大打击(物理)。
“说真的,”卷发青年慢条斯理地把揍过幼驯染的拳头放回衣袋里,突然问, “你确定没事?”
萩原摇摇头又点点头, “有事。但没什么好办法。”
“所以?”
“所以就不让你参与了, 小阵平,”萩原说,“有些行为要是做得多了,可能会形成惯性的。”
——虽然萩原其实也知道, 那根本不是什么惯性。想要活下去才是人的本能,而为公众的利益而牺牲正是挣脱惯性的伟大选择。他就只是……只是知道,他的朋友一定会认同他的选择, 所以不想再让他参与到这种选择中去。
这种事,有两次就已经可以了。哪怕是共同参与,他也不想看见第三次。
“好吧,”松田点头,“我大概知道了。”
萩原被他吓了一跳,堪称惊恐地转过头来盯着他的侧脸,“小阵平?!你知道什么了?”
那双深青色的眼睛笃定地看着前方,一望即知他心中的前路同唇角的笑意一样清晰。
“知道我们现在应该回家。”
松田说得很轻,很平常地说出了平常的决定,“既然做得多了就会形成惯性,那么下班后要一起回家,这种惯性你总还是有的吧?”
“……嗯,”萩原点头,“我们回家。”
别管二十四个小时之后要发生什么,别管即将要面对什么,别管接下来的事要牵涉进多少人、别管接下来要牵扯进多少麻烦。顺着惯性顺着河流顺着朋友的手,先回家。
这是倾盆大雨中的安定时刻。
-
演出开始前二十二小时。
[回家吧,孩子,回家吧,]系统听起来像是到了变声期,说得苦口婆心,[只是坐在这里也不会有结果的。]
“不行啊,”萩原毫无负担地安排小遥继续坐在天台上,平平静静地看下面警察与“剧院工作人员”的对峙场景,“如果出现什么情况,我必须得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才行。”
[本系统盯着就行了——再说,能做什么反应,宿主您根本没打算帮您的同事们进来调查吧?]电子音凉飕飕地回他,[要不然,您完全可以让小遥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下去说两句“啊咧咧,好奇怪啊”,他们就能进来调查了。]
萩原:“……我觉得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是不能做出这种反应的。”
[别担心,吃点药丸就行,吃枣药丸——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系统难得没有顺坡下驴转移话题,仍然坚持着反驳,[警方现在不能直接说出自己的信息来源,只能讲“接到匿名群众报警”;剧院方更是有组织撑腰,死守着说什么演出要保密、不让人进门,那谁去检查升降台?]
“系统亲,我们本来就不能让人检查升降台啊,”萩原的回应异常平静,“你忘了吗?小遥到现在还没能逃走的原因、必须要举办这场演出的原因……是引出普拉米亚啊。要是让普拉米亚注意到警方大张旗鼓地进来过,她一定会放弃这个目标,下一次……”
下一次的大型演出,时间最近的、最声势浩大的演出,是黑羽快斗的魔术表演。总不能把普拉米亚引到那里去吧?就算不提那是国中生魔术师的第一次公开演出……那是小遥的第一个朋友啊。
[您还真别说,要是引过去了,没准伟大的生存率定律能保护每一个人,]系统赌气地回了半句,又沉默许久才接上话,[……宿主,真的决定了吗?]
“决定了啊。”
安室遥站起身来。她双手撑在天台边,看着那些警察离开的背影,那其中没有她认识的人。不,她本就不该认识什么警察,萩原的社交与她无关——
要感谢绿川老师和安室先生成功卧底到现在呢。不然,安室遥这短短的一生中,连一个靠谱的警察都没有见到过,那不是也太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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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开始前十八小时。
安室遥的运气其实也不能算差,还有两位靠谱的警察想救她。
“景,”降谷零紧张兮兮地拉住他,“再确认一次。你去检修升降台、更换安全绳——之后,你要第一时间撤离,风见会接应你,他已经探查好地形了,你是能成功撤离的!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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