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错觉,他感觉鲛人对于他的防备与警惕减少了很多,甚至对他的亲近也没那么在意与抗拒了。
是因为什么?
年轻男人眨了眨眼,漆黑的瞳孔划过思索,一闪而过的思绪极快,让他没能抓住。
想不明白暂且不想,不论如何都是件好事。钟意眉梢轻扬,对上鲛人歪头看过来的目光,对他露出笑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漂泊了许久,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然而,入眼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海水和汹涌的波涛,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找到。
在钟意又要掉转方向换个地方找之际,鲛人突然伸手,他本意是想要拦截船桨,但是钟意刚好回了下动作,于是两人的手指相触。
鲛人怔了片刻,没有收回来,甚至没有抗拒钟意顺着杆子摸了摸他手心的举动,开口:“不找了。”
他看着似乎不知疲倦的人类,在长时间的一无所获下,对方没有任何挫败的神情,也毫无怨言,即使体力透支也没有主动开口停止。
但是鲛人注意到对方稍微有些迟缓下来的速度,以及隐约发颤的手臂。
“嗯?”好不容易摸到了鲛人,一脸狂喜的钟意全神贯注感受手下的皮肤,还试探着将指腹搭在了应该要有脉搏的位置,完全没关注鲛人在说什么。
直到不太习惯被触摸的鲛人抽了抽手指,轻微的动作这才唤回他的思绪。
盯着一脸惊喜的人类看了看,鲛人抿起唇瓣,想要抽离的手指终究没有收回来,只是重复:“回去。”
“好。”钟意摸着鲛人的手,满心都是手掌下的细腻触感,自然是鲛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回暗礁是顺风的方向,再加上浪潮没那么凶猛了,于是不需要钟意太过操心。
小船在海浪的推搡下,缓缓靠近熟悉的礁石,钟意与鲛人并肩而坐,紧紧攥着鲛人的手指,在鲛人有些疼了蹙着眉看他后,又从善如流地松开些。
他在反复地试探着鲛人的底线,并且乐此不疲地在心中记录鲛人一次又一次的退让,眼神越发明亮。
因为这可以算得上是突如其来的“好处”,钟意甚至都不急着回去了,一遍又一遍摩挲着鲛人的手指,在船只即将靠岸之前,胆大包天地把自己的手指挤入了鲛人的指缝。
鲛人的手上本来是有一片薄薄的蹼的,只是随着对方收起利爪之时一并消失了,神奇的样子看得钟意叹为观止,也方便了他现在得寸进尺。
“……”
鲛人很不自在,但是看着钟意眼中小心翼翼又高兴的神色,他最终只是紧了紧下颌,喉咙间发出轻轻的声响,却没有拒绝。
看似淡定,实则眼光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在鲛人发动攻击时跳船的钟意更加惊奇了。
他没有傻到问对方怎么不把自己丢进海里,只是速度飞快地停船靠岸,在鲛人松开手,准备自己下船游上暗礁之前,把他抱了起来。
突然悬空的鲛人神情流露出刹那的惊惶。
钟意抱他上船时是沉睡的没有感觉,现下是鲛人第一次滞空,这样完全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使得鲛人的气息一下子就变了,凌厉又凶猛。
猝不及防之间,人类的小腹被鲛人伸爪子挠了一下。
伤口立刻就流出血液,钟意面不改色,正思考要不要说声“好痛”之类的话试试看能不能博同情,又见鲛人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把爪子收起来,在他怀里不停挣扎的动作也顿住了。
低头看到鲛人眼中的无措,他立刻就“啊”了一声说痛,语气充满歉意:“抱歉,是我太唐突了,我只是想帮你。”
被人类妥帖地放下,安置在暗礁上之后鲛人也意识到了钟意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此时仰起头看着被他伤害了却还在道歉的人类,鲛人低头看看自己的爪子,又看看钟意的伤口,尾巴在礁石上拍了拍。
钟意装着样,余光看着礁石上落下的药箱,正感慨这是个具有先见之明的举动,可以让鲛人相信自己只是带他去海上找族人。
却在下一瞬间,感受到有什么冰凉湿润的东西贴近自己。他低头,瞳孔骤缩间看到仰着面庞的鲛人迟疑着凑近,挑开黑色背心,舔了舔自己的小腹。
鲛人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人类带来的药剂全都给他使用了,此时没有东西可以治疗伤口,而他的唾液有一定的修复功能,便想帮钟意一下。
却不知道为什么人类的身躯在瞬间紧绷,原本被冰凉衣物贴着的小腹瞬间滚烫起来,就连温和平静的眼眸也瞬间迸发出侵略性,在这一瞬间,似乎和平日里的形象不太一样。
钟意死死盯着伸出舌头舔舐自己的鲛人,心中满是震惊,下意识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对上鲛人狭长却漂亮的眼睛后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在做什么?”半晌,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声线绷紧,收紧的小腹感受到对方柔软的舌头一下下轻轻地舔舐,冰冰凉凉又湿漉漉的。
鲛人自然没有空回答,眉眼上挑与他对视,眸中的眼神有些奇怪,看起来是有些嫌弃他的迟钝与愚笨。
钟意也知道自己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他是知道有很多动物会通过舔舐伤口来进行清洁并促进恢复,这几乎是一种很常见的行为。
但是……
盯着鲛人为自己舔伤口的模样,他忍不住感到有些荒谬,小腹还在发烫,钟意的大脑迅速回想什么样关系的动物会有这样的行为。
族群、亲子、配偶。
显而易见,还在寻找族人的鲛人并没有把自己误认成鲛人,他的身上也根本没有鲛人的特征,至于亲子关系,更是无稽之谈。
所以最后只剩下一个选项。
钟意机械地盯着鲛人绷起的下巴,以及轻微滚动的喉结。他感受到对方的动作虽然不太熟练,但是很细致,冰凉的触感将每一个空隙都照顾到了。
——配偶。
他忍不住紧了紧手指,在鲛人终于完成舔舐之后退身的瞬间,钳制住对方的下巴,幽邃的双眼紧紧凝望着鲛人的瞳孔,在对方幽绿冰蓝相间的瞳孔间看见自己的倒影。
黑发黑眸,面色苍白,浑身狼狈,看起来一点也不干净。
鲛人眯起眸,看起来不太高兴他的举动,但是姿态却是顺从的,没有给他一爪子,也没有把他甩进海里。
钟意摩挲着他的下巴,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为自己的发现。
所以——
鲛人爱上了一个怀揣着恐怖目的与满满恶意的科学家。
第38章 接吻 漫长的亲吻
大概是钟意钳制他的时间太久,手上的力道太大,导致鲛人感到不舒服,在顺从片刻以后,鲛人还是有些烦躁,喉咙滚动,喉腔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此时距离很近,钟意可以清晰感受到手上面颊的轻微颤动,以及鲛人近在咫尺的鼻息。
不是温热的,而是冰凉带着一些潮湿的感觉。
因为突然间发现了个有些荒诞的事实,钟意没有立刻如鲛人所愿退开,而是更逼近了一些,低下头,面庞几乎要和鲛人贴上。
鲛人的瞳孔缩了下,想要避开,却因为男人落在下颌摩挲的手指太过轻柔,终究还是忍住了动作,只是竖瞳之中的光芒有些锐利,目光跟随着钟意的一举一动。
钟意试探着伸手拨开鲛人黏在唇畔的银发,在对方皱眉却没有躲避之间,感受到两人的呼吸交融,而后在他怔愣的目光中落下一个潮湿的吻。
鲛人的唇瓣是冰凉的,与温热柔软的人类唇瓣相接,有些不安地抿紧,略尖的耳朵竖起,像是受到了惊吓。
钟意没有错过鲛人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在注意到对方只有惊诧、紧张、恼怒,却唯独没有杀意之类情绪之后,年轻男人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眼角弯起,胸腔中的心脏开始猛烈地鼓动。
竟然——
鲛人竟然真的爱上他了!
只一瞬间,钟意的脑中便有纷繁思绪闪过,大脑汇聚了不少画面,破碎糅杂。
破碎镜子前干净严谨的科学家、实验室中冒着气泡的器皿、堆叠在实验台上的动物躯体、蜿蜒低落的血迹……最后汇聚在面前这张昳丽迷人的面庞上。
鲛人的眼睛实在是很漂亮的,此时就这样怔怔地凝望他,像是月光唯一钟爱的生灵。
而被鲛人所恋慕的人类感觉血液都在逆流,有些目眩神迷地遐想对方躺倒在自己实验桌上的模样。
到时候也会是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吗?
还是会变得难过?带着被爱人欺骗后的痛苦?蜿蜒出泪水?
钟意近乎痴迷地亲吻、撕咬鲛人的唇瓣,鲛人在他的迫使之下不得不张开唇瓣,看起来有些不虞,却又予取予求。
他感受到对方冰凉的血液通过唇舌流淌过来,钟意便去舔舐、吮吸,触碰到他同样冰凉却柔软的口腔内壁。
鲛人是第一次被亲吻,上来就高强度的纠缠与挑.逗让他有些难受,带着莫名加速的心跳,使得他有些受不住地想要逃避。
但是捧着他面庞的人类却不让。
男人把他牢牢按在原地,整个人都压下来,手下的动作越发用力,动作也很野蛮,像是要把他撕碎,但是偶尔又伴随着唇舌轻柔的勾缠与安抚,使鲛人在亮起爪子与收起爪子之间犹豫。
鲛人看见人类眼中满满的情感,很复杂很深邃,有些不太能理解,但是第一次接受求爱的鲛人下意识将其当做是爱。
他又挣扎了一下,挣扎不脱,便接受了伴侣的爱意。
而在鲛人眼中热情求爱的钟意看似痴缠,神思却时不时有些游离,有时落在海面,有时落在鲛人时而轻拍礁石、时而勾住他小腿又放开的鱼尾上,最后随着全心全意的亲吻落在鲛人面上。
吞咽下对方的唾液与血水,钟意有些兴奋地想着回去后要给自己做个体检,呼吸炽热之间,他看见鲛人眼中粼粼的水光。
漫长的亲吻结束之后,天光几乎也亮了。
这是钟意第一次在暗礁这里逗留到这么晚,遥远的海平面尽头,微光如同被稀释的颜料,缓缓在天边晕染开来,给沉寂的海面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调。
光芒也蔓延到了钟意的身上,将他的眉眼笼罩在温柔的光晕之中。
看了眼被放开钳制之后慢吞吞甩着尾巴的鲛人,钟意伸手揩了一下他亮晶晶的嘴唇。在过度吮吸与啃咬下,鲛人的唇是一种很美丽的红色,在水色之下更加糜烂,甚至有些肿胀。
但是鲛人不在意这样轻微甚至算不上伤口的伤势,只是歪着脑袋,看着钟意拎起药箱,回到船上。
钟意将湿淋淋的白大褂随意抖了两下后直接穿上,抬头与鲛人眯起的眼眸对视。
发现自己的打量被人类捕捉到了,鲛人不闪不避,仍旧看着钟意,喉咙动了两下,扬起下巴。
即使被亲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鲛人仍旧是矜持傲慢的,面对人类的笑容与挥别轻哼了声,尾巴拍了拍礁石,把玩着长发的手指挑起一缕对着他摆了摆,权当回应。
橘红与粉紫的朝霞光芒交织在一起,绚丽的色彩倒映鲛人的银色长发上,把银发也染得瑰丽起来。
钟意拿起船桨,面对着鲛人挥动、转向,光线轻柔地落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太阳缓缓上升,光芒愈发强烈,穿透层层云层,在海面上投射出一条璀璨夺目的金色通道,始于暗礁,延伸至另一处海岸。
船只逐渐消弭于视野。
鲛人静静地撑手坐在礁石上,周身被朝霞环绕,变得朦胧而虚幻。
-
回到塔楼之后,钟意首先做了个全身检查。
昏黄的灯光微微摇曳,海风从狭小且满是水渍的通风口灌进来,带着咸湿的气息,他拿起一根尖锐的银针,在烛火上仔细灼烧消毒,火苗舔舐着银针,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年轻男人的动作异常沉稳,片刻后挽起自己的衣袖,熟稔地将银针缓缓刺入静脉,殷红的血液顺着针管流入一旁的玻璃小瓶。
等血液收集得差不多后,钟意换了一根细长、透明的玻璃管,确保管内没有丝毫杂质残留后,他张开嘴巴,舌尖在口腔内搅动,试图刺激唾液的分泌。
这个过程很简单,与往常没什么差别,但是钟意却有些晃神,几乎是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暗礁上鲛人顺从的呜声与吞咽。
在唾液分泌到足够的程度后,他把玻璃管缓缓伸进嘴里,玻璃管的尖端触碰到口腔黏膜,唾液缓缓流入管内。
他的动作轻缓,但是极力平稳的呼吸却开始急促,眼前浮现着鲛人湿润的双眼,只消片刻,玻璃管中就收集到了足够多的唾液。
将各种样本放在自制的玻璃片上,把放大镜凑近,钟意专注地观察着细胞的形态,眼神热切,口中喃喃自语,却在发现没有什么异变之后失望地皱起眉。
“没有变化。”他叹气,“竟然没有变化。”
怀疑是反应时间不够久,他把这些样本拿开,又想到什么,将之前收集的鲛人长发与鳞片的样本取出来进行观察。
无一例外,还是没有什么奇特的发现,也没有让人惊喜的研究成果。
看起来仅仅是再正常不过的毛发与鳞片,脱离它们的主人之后变得黯淡,完全丧失了特殊之处。
钟意看起来很不满意,躲在系统空间里,看着他时不时自言自语进行研究的系统吞了吞口水,说道:【宿主大大,你研究不出来什么的。】
这个世界的鲛人不像一些魔法世界的神奇生物,除了自愈能力稍微强大一点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魔法能力,作为人时特征与人类相同,作为鲛人时,也和普通海洋生物没有太大区别。
钟意皱起眉,对于系统说的话语不置可否,不论结果如何,对于他来说,尝试是必然。
但今天的研究也的确到此为止了,没有用处的材料已经可以丢弃,而他需要想办法从鲛人身上获取更多,如果能把鲛人带回来那边更好。
钟意思索着要如何让鲛人完全放下戒心,全心全意地信赖自己。
沉浸在思绪之中,时间流逝得飞快,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上楼洗漱一番,比以往更早地出门。
……
当钟意再次赶到暗礁附近之时,迎着鲛人散漫地望着自己的目光,将船只固定好后,提起药箱和一个大袋子走了过来。
“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把药剂换个颜色。”钟意将褐色的药剂拿出来递给鲛人,鲛人眼中流露出些嫌弃,但是瞥了眼人类隐约更深的黑眼圈,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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