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始料未及的是,在他抬臂接触到的一刹,洛书的体型再度翻了一倍!
殷钟郁再过强大,不过也只有一人,双腿死死踩着地面,竟然踏出了裂缝,而后难以遏制地陷入地面,且愈陷愈深。
这魔头唯一的弱点正在于那双孱弱的双腿上,隋阙此招正是冲他弱点而且,若再站不起来,论他如何难灭,实力也终归会大大减弱。
玉池微心领神会,跃身至洛书剑上,竭力将手中的剑顶了下去。
殷钟郁哪会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用尽全身力气生生将洛书抬高几分,趁此机会遁地而行,眨眼间闪身到二人身后。
玉池微立时旋身下来,与隋阙配合,招招直冲殷钟郁的双腿。
见这师徒二人如此卑鄙,殷钟郁烦闷得厉害,偏偏这双腿当真经不住压力,再迈步时已有些发颤。
逐渐,即便他逼下魔气支撑双腿,也还是难以遏制地无力起来,若非拼死坚持,早摔趴到地上去。
怒不可遏,索性放弃这具累赘的躯壳,殷钟郁嘴角勾起阴森的笑,当着二人的面倏地在原地蛇一般“蜕皮”,在地上留下一副人皮,没了踪影。
紧接着隋阙步伐不稳,往后踉跄一步,手中的剑“当啷”落地,捂着脑袋痛苦地闷哼一声。
玉池微心下一惊,连忙去查看师尊的状况。
瞧着隋阙神情挣扎,当下的情况他再熟悉不过——那魔头竟是在此时上了隋阙的身。
他便是打着玉池微无论如何不会对隋阙动手的主意,甫一察觉形势不利于己,以此脱身。
可如今隋阙残魂已归,自然不会再像先前那般容易让他得手。
他盘起双腿原地打坐,运气全身灵力极力压制,周身金光如沸水所起水汽般蒸腾,层层叠叠包裹。
可他愈是如此,殷钟郁便愈是不甘罢休,声声嚣张肆意的笑震荡在脑海中,逼得他头痛欲裂。
玉池微心急如焚,却无半点法子,台戎一行人也不知去了何处,先不说齐仙峰那边有无遭到迫害,此下再往神农司去,怕是也来不及。
正当不知所措时,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由远及近往这边跑来,且身后还拖着什么。
随着距离拉进,玉池微定睛一看,竟是施引山亲手雕刻,又亲手打碎的玉石小人。
他俯身拾起对方拖来的,看模样应当是某种法器的东西,掌心贴在上边怪异纹路上……
“玉池微……”
一声呼唤在耳边响起,玉池微惊了一跳,扫视一圈,四周却并无旁人。
“玉池微?”
那道略显低哑沉闷的声音再度响起,紧接着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十分难受地咳了两声。
这下他总算是听得真切。
声音的主人分明就是施引山。
“听我说,这法器可以强行抽离夺活舍之人的魂魄,殷钟郁那魔头免不了有这一招,到时我会想办法将此物交于你……”
似是觉得自己太过啰嗦,声音到底戛然而止,紧接着施引山兀自又讲述起该如何使用法器。
“看见这炉子底部的一枚五瓣花印记没?”
玉池微观察了几眼手中的法器,却是像一个与寻常尺寸相比更小的香炉。
照着他的指示,玉池微将炉身翻了个底朝天,手指刚碰上五瓣花,就听耳边跟着响起:
“对,就是这个。”
“……”
“现在,注入灵力。”
“……翻过来,顶端贴着隋阙的额头。”
玉池微停下往其中注入灵力的动作,拿着它走到隋阙身前,微弯下腰,将法器碗口状的顶端轻轻贴附在隋阙的眉心间。
耳边的声音沉寂片刻,随后响起一长串低沉冗长的,施引山在绘制符箓时,有时会默念加持,以此来增强灵力的符咒。
在施引山的催动下,法器爆发出尖锐空灵的刺耳声响,隋阙倏地睁开眼,而后一缕黑烟从眉心间流出,尽数被法器吸收。
玉池微定定感受着手中的法器陡然加重,便这般击败殷钟郁,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他一时还有些怀疑是否真的有效。
他平日总瞧施引山一副吊儿郎当不稳重的样子,未曾料到他那些看似只为满足私欲的兴趣当真能派上用场。
如今想来,施引山耗费在研究这些稀奇古怪法器的时间,似乎早盖过修行练剑。
殷钟郁能沦落至此,也大有他极度自负的缘由。
借力于虚空的确能拥有无人能及的强大力量,然而因果轮回,天道制衡,行邪门歪道,终被反噬。
或许在他自身都没能察觉的时候,那些本不属于他的力量已然在悄然消散。
隋阙还未从方才的激战中缓过来,仍盘膝坐在原地。
玉池微走到躺在地上的施引山身旁,这才发现这具了无生气的身体叫方才炸裂的灵力冲击中,被波及得烧焦一般从头黑到脚,连头发都微微打起卷儿。
从方才他使用法器时便安静一动不动的玉石小人跟着他跑过来,爬上那副黢黑的身体上下打量了几眼。
虽是不知它如何自行恢复,又成了当下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但不出意外小人还在记恨施引山摔碎它一事,动作间满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玉池微将法器放在隋阙腿边,将施引山扶起来背在身后,寻了一副冰棺把他安置在里边,而后又丢进灵池里。
这人素来最在乎形象面子,死后变得这般不堪入目,想来也是死不瞑目。
二人恩断义绝,施引山为大义献身,他助他走也走得风风光光,已算是仁至义尽。
他一言不发做着这些,那玉石小人便跟着他忙上忙下,像是完全认他做了主人。
安顿完施引山,玉池微复又赶回大殿,宗内众人尚且还在殷钟郁手下困着,他需得前去解救才是。
哪知正赶过去,原先端坐在殿前的隋阙连带着法器一并没了踪影,正巧碰上以净世仙尊领头的一群人往长阶上走着。
迟安此番受了重伤,昏迷着叫鹿贤仙尊背在身后。
抬眼扫视过去,熟悉面孔一个不少。
如此,玉池微方才松了口气。
走上前与净世仙尊行了礼,也并未在意对方为何总是慢一步行事……
他早知净世仙尊早已飞升成仙,作为上界的人,按理说是不应掺手这些事。
更别提闻人沂本身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前段时间叫气头上的台戎赶得不知去哪儿待了段时日,若非心里牵挂着天蚕宗的某人,怕是这些善后的事也赶不上。
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台戎破得例。
……
虽说已经将人封进冰棺,玉池微还是找了正为伤得不轻的迟安忙前忙后的台戎。
以防万一请来看看,免得这人若是没死,平白受冰冻之苦,到时又说他残害同门,挨隋阙一顿罚。
在得到台戎确切答案后,他在冰棺旁守了几日。
期间隋阙日日来寻,态度相较于无涯海出来后更为柔和。
他见玉池微沉默地坐在灵池边,有意无意总是要提起施引山大义献身,到时为他立个剑冢。
往往这个时候玉石小人都会爬上隋阙的肩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揪他耳边的碎发。
而隋阙则是面无表情抓着小人丢回地上,没怎么留情,力道控制在不会把它摔碎的范围内。
第61章 尘埃落定 守了几日冰棺,……
守了几日冰棺, 这夜总算是上了床歇息。
身子早已疲乏不堪,偏生却无半点困意。
接连不断的事情发生太多,玉池微一时难以完全放松, 睡上榻也是和衣而眠,总觉若是不警醒着,还会有变故。
也不知褚燕国以及其周边如今状况如何, 褚成松是否找到了能压制瘟疫蔓延的草药。
……还得去探望一趟才是。
像是察觉出玉池微内心的不安, 玉石小人紧紧挨着他,在玉池微肩颈处蜷成一小团睡着,似乎这样能安抚缓解他的情绪。
“岫岫。”
一道低低的声音忽而在沉寂的黑夜里响起。
玉石小人被惊醒, 后知后觉是玉池微唤得这一声。
抬起头四处张望一番, 并未发现有名为“岫岫”的人。
难不成……是在喊自己?
玉池微对小人的疑惑好似全然不察,径直捏着它拎到面前, 动作轻柔地把玩它短短可爱的四肢。
“你说……施引山真的死了么?”
这下它终于确定眼前这人确实是在对着自己说话。
怎么能未经过人家允许, 擅自起名呢?
玉石小人不满地用小手拨弄几下玉池微纤长的手指,并不满意“岫岫”这名字。
玉池微看不出它心中所想,距施引山将他强行拉去望山居后院, 而后不由分说让他捅了一剑,已经过了几日。
如今冷静下来,思绪倒是清明许多。
自始至终,他并不认为施引山那样张狂嚣张的人, 会心甘情愿这般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以那人的性子, 发生这种事, 应该要本着自己不好过,所有人都别想好过的想法闹个天翻地覆才对。
“他真的死了么?”
玉池微重复问了遍,即便亲眼看着冰棺里的人躺了数日一动不动,也依旧不太敢相信。
两遍询问, 不知是在询问自己,还是旁的什么人。
岫岫这下听清他嘴里在嘀咕着什么,却对这些事毫不关心,依旧抱着玉池微的手指蹭来蹭去,一心一意只想同玉池微黏在一起。
深知这小东西是给不了自己什么回应,玉池微叹了口气,逗弄鸟雀般轻轻点了点岫岫硬邦邦的小脑袋。
施引山那样的人竟能雕琢出如此纯净无瑕的存在,这点同样叫他大为震惊。
“……自行恢复成原状?”
隋阙定定注视着正试图把整日满地乱窜,沾满尘土的小脚往他茶杯里放的玉石小人,微微凝起眉。
应了声,玉池微正襟危坐等着隋阙能说出个缘由。
却见对方沉思片刻,冒出一句:
“人既已死,留下的东西便是邪物,还是尽早处理干净较好。”
全然没想到隋阙会道出这样的话,一石一人皆为愕然,怔愣过后,眼瞅着翎清仙尊要伸手去抓,岫岫慌忙往玉池微所在的位置奔,与此同时玉池微也急忙伸出手:
“不可!”
岫岫顺着衣袖跳进玉池微怀里,瑟瑟发抖,一副被人欺负,令人怜惜的小可怜样。
“……”隋阙哑然,默默收回了手。
玉池微揣着玉石小人,余光有意无意掠过隋阙的面庞,潜意识告诉他,师尊有事相瞒。
那装着殷钟郁魂魄的法器不知叫隋阙安置在何处,师尊没再提及,玉池微也就没再多问。
一切暂时尘埃落定。
只是身边少了个惹人嫌的,迟安身受重伤,至今神智不清。
天蚕宗一行人皆遭到魔尊迫害,弟子们的修行授课暂时停歇,几处大殿都让砸出窟窿,事后只能尽力修补。
近来身边只有隋阙和玉石小人相伴,倒是显得整个天蚕宗凄凉凄清不少。
屋内气氛正沉闷着,忽而传来三下轻柔的敲门声。
“进。”
台戎推门而入,恭恭敬敬朝翎清仙尊行了礼,方才悠悠道来此番来寻的目的。
“迟安师弟此次伤况较为严重,现下虽时有清醒,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昏睡。”
台戎视线在隋阙身上停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接下来的话是否合礼。
看出他的忧虑,隋阙十分识趣地站起身,捋了捋略起了些褶皱的衣袖,将空间留给两位后辈交谈,自发暂做回避。
抬眸望着隋阙步履沉稳的背影,玉池微心绪有些难言的复杂。
若放在以往,这种情形隋阙只会稳坐原位,绝不会挪动半分,并且还要冷冷加上句:“微儿有什么,是为师听不得的?”
他不会允许玉池微出现任何脱离他掌控的可能。
师尊的脾性究竟是何时变得?
难道两次无人之境囚困交谈,当真使得二人关系相较于以往更为亲近?
可隋阙那样执拗偏激的性子,也是这般轻易便能改变的么?
“玉道友?”
台戎伸出手掌在愣愣出神的玉池微眼前晃了晃,试图将人从天外给拽回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眨,而后望向他。
台戎这才接着方才碍于宗主在场,未能脱口的话。
“迟安师弟醒时,口中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
言说至此,玉池微自然是听出对方有意帮迟安恳请他前去看望,并不觉得是件难以做到的事,当即应了下来,并提出立即动身与他同去。
他甚至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下来,就好像……多么害怕台戎走后自己要一个人待在屋里似的。
玉池微后知后觉自己有多么迫不及待,一时有些窘迫。
但台戎没有丝毫嘲笑,只是声音轻柔地安抚他:
“去看看他,顺带散散心……近日发生的太多,玉道友如此再下去,可是会积郁成疾的。”他语气带笑,半玩笑半认真地道,“我们神农司只医外伤,可治不了心病。”
钻到玉池微领口耍赖似的抱着他脖子,企图让他哪儿也不去的岫岫动作一顿,抱着玉池微不再动弹了。
玉池微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台师兄说的是。”
为了方便照看迟安,孟怀珠将她那小徒儿特意安顿在齐仙峰距离台戎住处最近的地方。
膝下最为得意的弟子迟逸已然逝去,对方唯一留在世上的孪生弟弟,她便是豁出性命也得保下。
注意到玉池微时不时得用手掌托着以免摔落的玉石小人,台戎瞧着憨厚可爱,忍不住凑近看了看:
“这是……?”
玉池微并不遮掩,甚至捏着岫岫试图一脑袋扎进他衣裳去的身子,制止它逃跑,将小人整个袒露出来供台戎打量。
“这是我的……灵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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