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昭认命般捂住眼睛趴在裴长砚肩头,彻底放弃了挣扎。
讨厌死了师兄。
再也不理你了QAQ
院里空无一人,一颗巨型梧桐树坐落在院子一角,还有一个石桌三两个石凳,怎么看怎么像至清峰。
但与至清峰不同的是,这小院完全与世隔绝,院子外是看不清的云雾,像是被一圈结界包围。
裴长砚把人抱到梧桐树下,对江思昭说:“天气冷,只许待一刻钟。”
江思昭:?
“我要出去结界外面,不是去这个屋子外面。”他指着结界语气急切道,试图给师兄解释清楚。
裴长砚掀眸,“不得商量。”
江思昭顿时扁了嘴。
他从方才用膳到现在期盼了许久,一直等师兄把他放出去,结果师兄却只只把他放出了屋,让他只待在院子里。
“讨厌你。”
裴长砚骤然拧起眉头,垂眸凝着师弟:“这话收回去。”
江思昭却在此时硬气起来,愤恨地瞪着人,两枚杏仁大小的眼睛浮起一层水色,不断闪动。
“你把我关在这里,还……凶我,我讨厌你。”
他又惊又惧地跑回来向师兄赔罪,本以为最多不过是被赶出玄灵山,谁曾想师兄竟然把他当犯人一般囚禁了起来。
以往纵然他犯下了再大的错,师兄顶多打他几下手心或是其他地方,就连上次私自下山也不过是在独净台修炼几日,何时到过被囚禁到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境地。
还不如把他赶出玄灵山……
江思昭睫毛垂落,也好过被当成犯人。
读取完师弟心里所想的裴长砚:……
金色灵力无知无觉从江思昭后脑勺传回掌心,裴长砚面色稍缓,珍重地捧起师弟的脸按在肩窝。
“没把你当犯人。”语气有几分无奈。
江思昭掀起沾湿的眼睫,闷声道:“那关我做甚?”
裴长砚叹声,“没关你。”
江思昭顿时坐直,扬起脸跟裴长砚相视,一脸倔强细数他的“罪行”:“没关我为何只让我待在这个小院里,没关我为何不让我出去!”
裴长砚声音陡然一沉:“这里与你的至清峰一般无二,师兄也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待在这里有何不好?亦或是外面有何物让昭昭如此留恋,连师兄都不想要。”
第58章 空气变得粘稠,裴长砚深深看了江思昭一眼,纯黑色的眼瞳沉静,
空气变得粘稠, 裴长砚深深看了江思昭一眼,纯黑色的眼瞳沉静,像是被阴翳笼罩, 拓出沉沉阴影。
他一挥手, 面前的透明结界出现一道裂缝,背过身声音卸了力道:“你走吧,昭昭。”
“过往皆是为兄之过, 从今日始, 你想做之事一切从心,我亦不会再约束你。”
江思昭急了:“师兄……我不是…”
裴长砚不为所动,往前走身影逐渐消失在原处。
院子一下变得空落落的, 连同胸口里也一片空荡荡。
江思昭停在原地,指尖微凝, 清润的瞳孔划过一道恍然。手背垂在身侧, 风一吹碰到腰间羊脂玉佩,细腻圆滑的触感冰凉凉的, 上面的裂缝早已被修复完好。
蜷起的五指缓缓松开, 他强按住心底涌起的冲动, 一步一步往结界外走去。
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 冰晶般的盐粒砸到衣服上,不一会儿便落满肩头。
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气,江思昭停在原地,浓密的眼睫垂落。
明明师兄已经如愿放他走了,他缺丝毫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倒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
踢了踢石块, 他低头看到脚上的靴子,脸色微变, 觉得那悬在心底的巨石更重了些。
这靴子还是他刚突破时师兄送他的其中一件礼物,鞋底是由万年妖兽的皮炼制而成,不仅踩着舒服还有调息安神的功效,花纹也是他最爱的海棠花样式。
他平素最爱这双靴子,连离家出走都是穿着它走。
想此,江思昭紧抿下唇,掌心按在心房,不知怎地这里跳得极其厉害。
结界外通往玄灵山下,不知不觉间他走到山门,两个弟子把守在门口,看到他连忙弯身行礼。
“拜见无忧仙尊。”
江思昭点了点头回应:“不必多礼。”
“仙尊这是要下山?”男弟子见江思昭一人,好奇问道。
“嗯。”
“不知无忧仙尊要去往何处?”
“……我也没想好。”
江思昭正情绪低落,并未发觉这两个外门弟子不合规矩的“好奇心”。
“仙尊怎地刚回就要下山,莫非是有要务在身?”
江思昭牵了牵唇角,低声道:“要务又怎会落到我头上。”
师兄知他性子倦懒,山门事务极少分配与他,即使是不小心落到了他身上,他也不必为此劳神,师兄会帮他做。
“那仙尊便是要下山玩乐。”男弟子胸有成竹道,他看着孤身一人的无忧仙尊,突然想起数日前无忧仙尊与弟子一同下山不甚被魔尊偷袭,再数日前无忧仙尊与修远仙尊一同下江南,结果被人掳走失踪多日才被掌门带回来,忍不住提醒:“仙尊一人一定要注意安全,最近外面不少魔物出没,先前掌门下山便一时不察被魔物袭击,加上为了寻…元气大伤,仙尊还是小心些好。”
“你说什么?”江思昭怔了怔,质问男弟子,语气满是不可置信:“师兄…元气大伤?”
怎么可能!方才他见还是好好的,怎会元气大伤!再者,是何等魔物竟然能伤到裴长砚!
男弟子见状吞吐道:“仙…仙尊竟不知此事?”
江思昭眼眶微红,一时心急喉头哽了哽,听到男弟子娓娓道来:“几月前仙尊被人劫走不知去向,为了救回仙尊掌门将玄灵山一应事务交给南言仙尊,自己亲自下山去寻仙尊。未曾想苦寻多日非但没有救回人,反而中了魔物之计,身受重伤被迫返回玄灵山……”
眼前蒙了层水雾,江思昭嘴唇发抖,不敢相信真相竟是如此。
原来师兄并没有生他的气,也没有不要他,一直不来接他是因为身受重伤无法赶来。
师兄待他心如明月,他却那样伤他,还要跟他划清界限。
他怎么能这样……
男弟子话还没说完,就见江思昭转身往山上跑去,“仙尊……”
声音飘散在风中,裹挟着片片雪花,与江思昭的身影一同化成虚无。
第59章 从山门外跑回小木屋,这条路似乎异常得长。 江思昭站定喘息……
从山门外跑回小木屋, 这条路似乎异常得长。
江思昭站定喘息,脑海回荡方才男弟子那番话。
师兄,因为救他元气大伤。
他挺直身体, 猛然推开门, 走进院子。
梧桐叶簌簌,发出沙沙的细响。远处天色昏暗,小院里萤火虫灯笼一个接一个亮起。
一道几不可察的光从他脚边掠过, 江思昭心有所感般回身往外望去。
山下的一草一木栩栩如生, 与记忆中模样相差无几,仿佛一根长针穿过神经,太阳穴钝痛, 他蹙了蹙眉,甩开心里异样, 迈进了静室。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幻境。
“师兄。”
“师兄…”
“师兄……”
静室里安静如斯, 江思昭找遍了每间屋子,都没发现裴长砚的身影。
他又惹师兄伤心了?
一定是, 不然师兄不会躲着不见他。
坐在软榻边, 江思昭看着脚尖, 清瞳含着些许无措, 掌心无意识缩紧,攥皱身下的床单。
他的情绪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明明不久前还在怨师兄关他,差点要与师兄决裂,现在只剩一腔酸涩。
大约他就像多年前师尊说的那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做不好一件事。
本来回玄灵山是为了拿话本,顺便向师兄道歉赔罪, 如今话本找不到了,师兄也更生他的气了。
QAQ
或许,他就不该回来。
一个人默默地离开,默默地消失在所有人面前,这才是皆大欢喜。
纤瘦的双腿焦躁地来回摇摆,江思昭浑身笼罩阴翳,头顶的海棠又悄悄冒了出来。
娇俏的叶子蔫哒哒地拢着,花色也比平常黯淡许多。
往后几天,裴长砚像是从江思昭的世界里消失一般,任由江思昭在幻境里自生自灭,没出现看他一刻。
江思昭从一开始的“明天再想法子”的逃避心理渐渐变成“师兄怎么那么小气,还不给他台阶下”的委屈心理,最后恢复本性。
罢了。
顺其自然吧。
左右这里什么都不缺,他也早在被关进这里的第一日学会了辟谷,饿不着冻不着,可以跟裴长砚一日一日这样耗下去。
然而裴长砚还没丝毫动静,江思昭便失了耐心。
整整五日,没人跟他说话,没有话本,也没有任何解闷的小玩意。
整座院子,除了他,无一活物。
他要闷!死!了!
急得在梧桐树下团团转,江思昭灵机一动,正想使主宠诀把小黑召来说说话,一道凌厉的掌风扇灭了他指尖的小火苗。
!
江思昭抬头,撞进男人深邃无光的漆眸,羽睫如同扇子上下扑闪。
“师兄。”
声音很小,被风一吹就冲散,他团着掌心学南言的模样对裴长砚作揖行礼。
裴长砚一身玄衣,威严肃冷,语气不容抗拒:“起身。”
江思昭心脏又一酸,嘴唇殷红,翕动片刻又紧抿起。
师兄何时通过这般语气同他讲话。
是终于要与他划清界限了?
积攒多日的委屈如同洪水冲塌了早就岌岌可危的防线,江思昭捏着掌心,圆润的指尖深陷在肉里,印出几个月牙状印记。
决裂就决裂,他、他还不稀罕!
“师…裴长砚。”鼻尖通红,他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抬起头与裴长砚对视,哑声道:“我不要做你师弟了。”
第60章 “再说一遍。” “裴长砚,我…我不要做你师弟了。……
“再说一遍。”
“裴长砚, 我…我不要做你师弟了。”
裴长砚气息沉重,一贯波澜不惊的面色森然,几近要将人吞噬。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江思昭嘴里听到这种话。
谁教坏了他?
“话收回去。”裴长砚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 太阳穴凸凸跳动, 眼神阴森恐怖,“听话,昭昭。”
不做他的师弟了?
妄想。
江思昭用手捂着眼, 指缝湿润, 强撑着哽咽道:“不……”头一回对裴长砚这般反抗。
他不想淌眼泪的,但控制不住。胸口里仿佛有个囤水的小球,每当心脏发酸时, 就会挤出一点从眼底泌出。
“讨…厌你。”
裴长砚稍滞,脸色越发难看。伸手将人按进怀里, 眼睛轻阖了阖, 吐出一口浊气,再睁开褪去所有阴冷。
“师兄的错。”强压着额头两侧不断跳动的青筋, 裴长砚语气低沉, 似是无奈:“抱歉, 昭昭。”
他冲动了。
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 却偏偏要晾他几日。
他的师弟最为娇贵,这几日的冷落一定让他受尽了委屈。
但他必须让江思昭牢牢记住,有些底线此生不可触碰。如若他再像往日那般不痛不痒地罚他,他以后还会不打招呼往外跑。
江思昭从小声啜泣变为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握紧拳头锤裴长砚的肩膀。
哭了许久都没停歇,一副要把这些天所有委屈都宣泄出去的架势。
裴长砚任由他在怀里作乱, 只要江思昭不跑,任何事都能由他来。
江思昭包着满眼的泪, 抽哒哒地痛骂:“裴长砚放,放开我,我现在就要离开……”
裴长砚顺着他,“是师兄不对,让昭昭受委屈了。”
江思昭:嘤
“你罚我可好?”
江思昭:嘤?
裴长砚目光认真,完全没有说笑之意,大掌抚了抚江思昭的后背。
“留下吧,给师兄一次弥补的机会。师兄任你惩治。”
江思昭止住哭声,泪眼汪汪地低头盘算,眼圈由红转白。
师兄所说何意?
罚他?罚师兄?
从小到大裴长砚一直居于长辈之位,教导他是非对错,善恶分明,是掌管奖惩规矩的上位者。如今突然把“生杀大权”交于他手,光是听到“罚师兄”三个字,江思昭就很不争气地感到了兴奋。
江思昭瓮里瓮气地说:“怎、怎么惩治都可以么?”
“当然。”
江思昭咬了咬下唇,呆立在原地。裴长砚从袖中取出一块四方帕子,擦拭他脸上的泪痕。
“别急,慢慢想。”裴长砚说,指腹拨动唇珠,江思昭下意识松嘴。
水色润洗后,杏眸愈发澄澈,蚕翼般的睫毛抖了抖,想了许久也只能想到:“那我要师兄给我念话本。”
裴长砚一怔,显然未料到这个回答。
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太容易了。
他的师弟最是心软,能想到最严重的惩罚竟然是让他念话本。
“好,想听哪本?”
“好多。”江思昭趁机打听:“原本我床底下放着有一箱子话本,每晚给我念一本,念完为止。”
41/47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