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游鱼样式的玉佩别在闻晏的腰间,俯身在他的耳边用气音低声说:“你藏在这别出来。”
这枚玉佩是他在一次秘境中得到的法器, 可以隐藏佩戴者的修为和气息,他试过约莫要化神后期才能窥破,此刻用在闻晏身上再合适不过。
闻晏在谢京泽突然靠近时绷紧了身子,他不自觉屏住呼吸,飘忽的眼神落在锁骨处那颗分外显眼的红痣上。
谢京泽见闻晏垂着眼不说话, 只当他是默认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半开屋门,挡住叶允安往里看的视线。
见谢京泽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叶允安微低着头, 眼皮略向下垂, 闷声说:“早上不是有事打断了,我是想来找师兄叙旧,是不是打扰到师兄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瞥了眼谢京泽的脸色,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知道就好。”
还没等谢京泽婉拒, 一道带着嘲讽意味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
他心下一惊, 半侧身扭头看向里面,不明白闻晏为何突然出声。
闻晏在凡间时就知道谢京泽受欢迎, 故意崴脚碰瓷的、制造意外想来报恩的这些他都见得多了,这种以退为进的话术简直不值一提。
早上就看见这人痴痴地看谢京泽练剑, 那点心思他哪能猜不到。
谢京泽真是在哪都这么招蜂引蝶, 闻晏沉着脸想。
看见闻晏变作另外一副模样, 红眸也转成了黑眸,谢京泽那颗悬着的心才落在实处,又留意到师弟神色不对。
他心道,这魔修可真会给人添麻烦。
叶允安眼眶瞬间就红了,他颤着声音指着闻晏问道:“师兄,他是谁,怎么会穿着你的道袍?”
在说完那句话后,闻晏就从屋内走到了门口,整个人出现在叶允安的视线范围。
谢京泽年少成名,在宗门内的仰慕者无数,就连锦绣阁里的绣娘都对他要偏心几分,给他制作的道袍法衣上暗纹刺绣都与其他弟子不同,要精致得多。
叶允安平日里就对谢京泽密切关注,哪里会记不住他衣裳上的纹理。
看清那陌生男子的穿着后,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那是师兄的道袍。
什么时候师兄身边出现了这样一个他没见过的生面孔,还穿着师兄的道袍大晚上共处一室,甚至早上师兄还因为这人拒绝他。
分明这几年师兄对他的态度已经在软化,让他好不容易看见了一丝希望。
叶允安心里嫉妒得发狂,等他回过神来那句逾矩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做过多掩饰。
他咬紧下唇红着眼眶,直直地盯着谢京泽期盼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解释。
直到被叶允安这样一问,谢京泽才想起闻晏身上穿的确实是他的道袍,不过自己还没穿过就是了。
这样好像是不太合适?
他眉头微蹙,不知为何这件事会让师弟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听见身上的道袍是谢京泽的,闻晏双眸中飞快闪过一道亮光,他勾起嘴角,声音中难掩好心情:“那当然是因为我是你师兄的”
接收到谢京泽警告的眼神,他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道侣”二字咽了回去,接着说:“故交,朋友之间借一件衣裳穿穿怎么了?”
闻晏说这话时毫不避讳地直视叶允安,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激烈地碰撞交锋,火药味逐渐在空气中蔓延,
谢京泽察觉到气氛有种说不上来微妙,没等叶允安再接着追问,他打断道:“师弟,我们还有事要商量,不如改日再聊。”
叶允安知道自己再留下来可能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师兄面前失态,他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勉强笑着应下。
等叶允安离开后,闻晏走到谢京泽身边,眼神暧昧又粘稠,他轻笑出声:“看你师弟气成那样,我应该是第一个穿谢师兄道袍的人吧?”
谢京泽闻言轻抿下唇,莫名有种自己在被人轻薄的错觉,他忍不住纠正道:“这件我没穿过。”
闻晏只是笑而不言,眼底的郁色彻底散去。
就算谢京泽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他能留在他身边一次就能留下来第二次。
见谢京泽去关门,闻晏往茶桌旁的椅子上一坐,随意拿起桌上的一个茶盏在手上把玩,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对失忆前我们俩的关系就一点也不好奇?”
谢京泽放在门上的手一顿,等关好门,转过身看向闻晏,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若我说我们是道侣呢。”
说这话时闻晏表情很自然,除了把玩茶盏的手停下片刻。
他直勾勾地盯着谢京泽,不肯错过那张脸上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化。
等待许久见谢京泽神情未变,他已经有几分泄气。
我这也不算骗人,哪怕当时谢京泽可能不知道道侣在修真界意味着什么,但确实是答应过我的,闻晏眼神飘忽地想。
谢京泽的内心并不像闻晏想的那样平静。
他想到不久前系统出声时,自己是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因果确实在减轻,再联系上闻晏口中的道侣,难道他欠闻晏的真的是情债?
谢京泽在心底轻叹一声,若是情债就麻烦了,修真界渡不过情劫最终身死道消的大有人在。
对上闻晏那双变回赤色的眼眸,他慢慢别开眼,睫毛上覆上一层若有似无的冰霜。
一个天生魔种和一个却邪剑之主,不是情劫是什么。
不过魔修天性狡诈,单凭闻晏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让他下定论。
见谢京泽一直沉默不语,闻晏心中越来越没底。
他低下头,眼皮往下垂,声音比之前弱上几分:“若不是道侣,我也不会独自一人来问天宗。”
闻晏又来这一套。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谢京泽心底飞快划过一丝来不及捕捉的触动,最终全部化作无奈。
越过道侣这件事,他说:“明日我带你去山下集市买衣裳。”
次日,山下集市。
刚经过最繁华的醉花阴,一道爽朗的青年男音在上方响起。
“谢道友,好久没看见你了,上来喝酒不?”
谢京泽寻着声音抬头,看见倚靠在酒楼窗边的何问,他眉头微蹙。
上次就是何问骗他吃了块酒做的糕点,他才知道自己酒量这般差,那也是他第一次做梦。
不愿回想那个梦魇,谢京泽向何问示意后,转身带着闻晏往成衣店方向走。
出于对谢京泽友人的好奇,闻晏回头看了那叫何问的白发修士一眼。
像是早就知道闻晏会回头一般,那人朝他举了举酒杯,然后洒脱一笑。
真是个怪人,闻晏在心中评价。
在成衣店选好衣服后,谢京泽和闻晏就准备返回朝云峰,毕竟闻晏身份不便,在外面久留容易节外生枝。
在出集市的路上,少女们的谈话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行舟真人的新话本出了,快去三昧书肆!”
“啊啊啊,是谢剑尊与褚仙尊二三事吗,双冰灵根美人师徒的禁忌恋歌,听说看过的都说妙。”
“行舟真人笔下哪本不是精品,上一本剑尊师兄爱上我,温软师弟与冷淡师兄的爱恨情仇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谢京泽先是一愣,随后才从那三言两语中听出她们说的是些以自己形象写的话本。
过去的他忙于修炼与斩妖除魔,没有闲暇时间去关注凡尘琐事,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些话本的存在。
不过这话本的内容未免也太过荒谬,纯粹的师徒师兄弟情竟然被解读成这样。
此时一个路过的少女不服气了,她秀眉一挑,声线拔高几分,大有舌战群儒之势。
“要我说还是忘川居士的那本谢剑尊与狐妖的风月情.事那才叫一绝,除妖师与狐妖的虐恋情深,九重天上的仙人为爱沉沦,痴情狐妖暗恋成真,谁看了不为之落泪。”
没想到修真界的话本写得这么花,闻晏顿时起了兴趣,又看见谢京泽脸色沉下来,他笑道:“谢剑尊,不如我们也去见识一下?”
谢京泽眉头微皱,不知道这魔尊是想凑什么热闹。
可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看见闻晏已经往书肆方向去了,无奈之下他也只好跟上。
闻晏知道这些话本当不得真,本来只是因为看着谢京泽不同寻常的反应心痒痒想逗他一下,在逛了一圈没找到魔尊与谢道尊的话本后,他神情骤变,心情不愉快到了极点。
怎么会没有人写他和谢京泽的话本,凭什么就连写那个什么师弟的都有不少,这些人不知道魔尊和剑尊才是绝配吗?
一股莫名的危机感袭上闻晏心头。
秉持着观摩学习的心态,他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了几页,然后脸颊一红,猛地把书合上。
原来还可以有这种姿势吗?
他抛下几块灵石,又拿了两本。
等走到书肆,谢京泽已经恢复回平日里淡然的样子。
聚在这里的人都在讨论着用他名字写的话本,却没人发现本尊就在书肆门前,可见众人所知的不过是那名号。
谢京泽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逐渐消散,毕竟无关闲人的臆想也没有什么好值得计较。
见闻晏手上话本越拿越多,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我们该回去了。”
闻晏惋惜地扫了眼剩下的话本,虽然看别人和谢京泽的话本他酸的不行,但架不住笔者描写得极其香艳,寥寥数笔就让他受益匪浅。
这些话本作为学习材料似乎还不错,反正和谢京泽实践的人只会是他。
当然,谢京泽和那个师弟的他一本也没拿。
回去后,收到掌门传唤谢京泽又去了一趟水云间,等他再回到朝云峰时天色已暗。
听见里面若有似无的声响,谢京泽推门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由推改扣。
他敲了几下屋门,见许久都无人应答才推门而入。
闻晏背靠床柱,头微微往后仰,额角边的碎发被热汗浸湿。
他英俊的眉眼间春意盎然,整个人仿佛都快融化一般,嘴上轻哼着:“子渊嗯”
顺着闻晏的动作,谢京泽终于看全上次那被遮盖住的半截魔纹。
并且在他的注视下,那道黑色的魔纹像是活过来了,从墨色转变成艳红色,在那蜜色的肌肤上异常的显眼。
余光瞥见闻晏手中衣物上的花纹,谢京泽神情一滞,虽然还没穿过,但那也是绣着自己名字的道袍。
他白净的一张脸上顿时染上粉霞,甚至那粉色还有向耳后蔓延的趋势。
闻晏抬眸看了谢京泽一眼,他舔了下唇,不仅没有手上没消停,还喘得更加不收敛,目光愈发迷离。
这这魔修怎么这样不知羞耻!
谢京泽这下耳根彻底红了,他把门重重地甩关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竹屋。
闻晏看着紧闭的屋门,胸腔微颤闷笑出声,在凡间时他就知道谢京泽喜欢自己的身体。
回想起刚刚那张仙气飘飘的脸上出现的红晕,他就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精笑弯了眼,满脸写着餍足。
嗯,效果不错,下次再换一本话本试试。
那些风月之事谢京泽不是没见过。
他以剑入道,下山后一路斩妖除魔,也曾为此闯入秦楼楚馆,遇见过不少放浪形骸的妖魔精怪。
任由那些吸人精气的妖魔使再多狐媚手段,他都能面不改色地一套剑招了结他们。
也不是没有正经男女向他求欢示爱过,但他完全没有做那档事的心思。
他清心寡欲惯了,又是冰灵根,没什么是两道清心诀不能解决的。
可那魔尊分明长着一张英俊正气的面庞,却偏偏生得一副那样的身子,还在他的床上做这种放浪的事。
当晚,谢京泽冷着脸去桃林练了一整夜的剑。
第53章 修真(4)
几日后, 去凡间的灵舟上。
闻晏知道谢京泽不相信自己的说辞,便提议一起回到凡间看看能不能找回他缺失的记忆。
让闻晏留在问天宗终归还是存在被发现的风险,能尽早还请因果再好不过, 谢京泽没多想便同意和他一同去凡间。
灵舟在云雾间飞速疾驰,谢京泽站在灵舟一端,他长身玉立, 束在脑后的墨发随风轻扬,衣摆也与风共舞。
闻晏双手环扣,倚靠着门柱,远远地望着谢京泽,眸中似有暗芒流动。
自从竹屋那日后, 他是因为谢京泽的反应心情愉悦了许久,可也因此这几日他避他如避洪水猛兽。
虽然明面上没有直说,他靠近时也不会回避得太过明显,但只要自己不主动那人就会站离好几米远。
比如现在, 他在房门这边, 谢京泽就会站在外面。
分明忘记自己的是他,刺自己一剑的也是他,若要说要于心有愧的也该是他。
闻晏不满的双眼微眯,好似正在潜伏状态的凶兽, 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而作为猎物的谢京泽本人丝毫没有察觉。
他上一次来凡间已是数十年前, 当时是为了杀一只试图窃取龙气的蛇妖。
自他下山后的几十年间,死在他手上的妖魔不计其数, 能给他留下点印象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过不是那蛇妖如何让人难忘,而是那位被窃取龙气的少年君王曾哭着哀求他放过那只作恶多端的妖。
听闻有仙人来斩蛇妖, 身上只着一件单衣的君王一路踉跄地从寝宫跑到他爱妃的宫殿, 俨然一副早就知道他爱妃是妖的样子。
蛇妖冷眼看着为她求情的帝王不为所动, 只恨这丑道士来坏她好事。
却邪剑颤动得越厉害,说明那妖魔所犯下的恶就越多。
依据却邪剑颤动的手感,谢京泽判断死在她手里的无辜性命没有成千也该有上百。
在九州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凡妖修人修皆不可在凡间用道法作乱,违者当诛,至于邪魔则有法则约束进不得凡间。
这样罪恶滔天的妖,谢京泽没有任何的理由放过。
一道定身符打在那君王身上,几道凛冽剑光闪过,只见蛇妖节节败退,最终被一剑刺穿心脏变回原型。
却邪剑是被铸造来斩妖除魔的上古神剑,每一任主人自然肩负却邪重任,自千年前顾剑仙羽化后,却邪剑就藏于万剑山中等待下一任主人。
直到谢京泽金丹期后有资格进入万剑山中择剑,这把尘封已久的神兵才得以重新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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