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比这紧急千百倍的事情都处理过,他早已习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曾经冉步月也用行动告诉他,寻求安慰是毫无推进意义的行为。
舒枕山承认自己大学时曾有过一段懦弱的时刻,忙得昏天黑地抽空回到学校,有几次也曾渴望冉步月能给予他一个安抚的拥抱,却被他推开了。
正如冉步月所说,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好抱怨的。
从那之后的六年,舒枕山极少与人吐露事业与生活中遇到的艰难。
再崎岖的路,咬牙坚持也走完了,连子弹都带不走他的生命,行过千山万水,回首时已是海阔天空。
他拥有足够强大的自愈能力,不需要别人为他担心,也不需要什么安抚。
舒枕山花了另外三天处理完这件事,终于得空跟进别的项目。
Patti将各子公司总结好的简报给舒枕山过目,要签字的文件分门别类叠在桌面,舒枕山直接从中抽出砚川科技的那份开始看。
看完整份,舒枕山抬头,窗外春光明媚。
那间正对他的办公室没有拉遮光帘,能很清楚地看到,冉步月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桌上文件散乱,清理出的一小块桌面上放着一个还没有打开的餐盒。
只见田小喆气势汹汹地闯进办公室,叉着腰,指指餐盒,又指指冉步月,嘴里叽里咕噜骂了一通什么。冉步月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打开饭盒,低头扒饭。
田小喆站在旁边监督了一段时间,被一个男生叫走,走前他又对冉步月放了句狠话,才离开。
田小喆刚走,冉步月就迅速放下了筷子,将餐盒推远,微微皱起鼻子,毫不掩饰嫌弃的表情。
像只闻到鲱鱼罐头的小猫。
舒枕山忍不住笑了下。
他找到田小喆的微信,发消息:“小喆,舒总等下会来找冉总监,对齐一下最近的项目进度。麻烦你和总监说一下啦。”
田小喆正在输入了几分钟,回复道:“好的Patti姐!随时欢迎舒总!”
舒枕山拉下窗帘,起身去厨房。
一小时后,舒枕山拎着一个巨大的纸袋,来到ROAM工作室。
熟门熟路来到冉步月办公室,冉步月从电脑后面抬头,很不欢迎他的样子,敷衍地打招呼:“你来了。”
舒枕山熟练地将玻璃调成半透明,提着袋子放到冉步月桌上,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在冉步月疑惑的目光中,舒枕山自顾自地将袋子里面的东西往外掏。
一个餐盒,两个餐盒,三个餐盒,保温壶,餐具……
全是三丽鸥库洛米联名。
冉步月冷冰冰地说:“你干嘛。”
舒枕山指着其中一个画风不同的朴素餐盒:“上次你给我的夜宵,把盒子还你。”
“……你不是来对齐项目的颗粒度的吗?”冉步月无语。
舒枕山把库洛米餐具盒打开,拿出筷子和小勺,塞进冉步月手心里,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吃吧。吃完我们再聊。”
冉步月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和被调至模糊的玻璃,把餐具扔回餐盒里,耍脾气道:“我不饿。”
小巧的鼻翼轻嗅。
舒枕山不语,将餐盒一个个打开。
热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
红烧鸡翅根饱满油亮,煎酿豆腐色泽金黄,凉拌麻辣手撕鸡丝丝分明,白灼菜心新鲜翠绿,山药茯苓乳鸽汤清亮透底,显然已经被细心的撇去了一层油。
每道菜里都能看到生姜以各种形态的积极参与。
咕嘟一小声,冉步月咽了咽口水。
舒枕山再次把筷子递到冉步月手边,很有耐心地等着他。
冉步月没接,冷漠地问他:“在哪家订的?”
舒枕山面不改色地答:“某家私厨。”
“哦。”冉步月拒绝道,“我不吃来路不明的菜。”
舒枕山微微弯腰,低声问:“要我喂?”
冉步月浑身一激灵,不知道是被勾起了哪段回忆,从头到脚都酥麻。
他终于不情不愿地接过筷子,夹起一只鸡翅叼住,小口啃起来,像只仓鼠。
舒枕山拖了个椅子过来,气定神闲地坐到冉步月身边,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吃饭。
冉步月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咬着一根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刻薄地说:“舒总前段时间不是挺忙的吗?现在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干,就看合作伙伴吃饭,真是事务繁忙啊。”
“骨头吐这里。”
舒枕山自然地捏着鸡骨头的一端,把它从冉步月齿间抽出来,放进一个空盒子里。
他悠悠道:“冉先生想多了,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冉步月嘲道:“怎么,把合作伙伴喂成球能让砚川股价上涨吗?”
“你太瘦了。”
舒枕山压低声音,“抱起来手感不好。”
冉步月手指一蜷。
舒枕山声音更轻了些:“还有三天,养胖一点。”
第28章 只吻恋人
冉步月细嚼慢咽地吃了半小时, 舒枕山就眼睛不眨地看了他半小时。
“我饱了。”
冉步月撒开筷子,靠进椅背,向后伸了个懒腰。
餐盒里最后剩下一只煎豆腐, 已经冷透了,舒枕山夹起来吃了。
舒枕山训练有素地把空餐盒收拾好, 重新放回纸袋里,除了空气中的饭菜香气, 没留下任何痕迹。
冉步月敲开电脑, 把玻璃调成全透明,严肃地催促道:“快开始吧,聊正事。”
舒枕山坐到他对面,规规矩矩的客户位,两人一起看向侧边大屏幕。
讨论的不是什么艰深的技术问题, 主要是舒枕山几乎两个星期没跟项目, 他要确认当前方向没问题。
冉步月讲完, 舒枕山开始谈自己的想法。
听着听着, 冉步月的注意力就有点走偏。
和上次短暂的见面比, 舒枕山的状态好了不少,讲话时喉结小幅度滑动,很有男人味。
大概做过爱的两个人相处氛围是不一样的, 即使讲的是工作,讲久了也生出点莫名的暧昧。
足有两个星期没跟舒枕山共处一室,两个月没睡他,再加上刚刚舒枕山不正经地撩扯了他两句, 冉步月回想起上次被舒枕山抱在怀里弄的疯狂感,不自觉有些期待三天之后。
想到还有三天,冉步月就觉得有点难熬, 心痒,早知道就约一月一次了……
冉步月瞧着舒枕山的脸发呆,突然对上了他的视线。
不知道什么时候舒枕山已经没讲话了,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冉步月。
舒枕山挑眉:“开小差?”
“……”冉步月有点被抓包的心虚。
舒枕山:“在想谁。”
冉步月板着脸:“反正不是想你。”
舒枕山悠悠道:“别心急……”
冉步月的手机突然震起来,他看了眼来电人,跟舒枕山说了声“抱歉”,站起来,走到远处窗边接电话,说了声“喂”,带着淡淡的笑意。
舒枕山嘴角一僵。
冉步月声音低缓,听起来很温柔,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嗯,当然可以啊……什么时候?你定……”
“今晚?……可以,我看看啊。”
冉步月看了眼手表,声音更低,好像不太想被别人听到:“嗯…我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可以下班,我直接去找你……去哪……上次那个地方?好……”
舒枕山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看来冉步月刚刚想的真不是自己。
“好呀,那一会儿见……拜。”
冉步月挂了电话,坐回来,精神百倍地说:“舒总,今天也差不多了。咱们总结一下吧。”
舒枕山:“今天聊的内容这么少,总结什么,你记不住?”
“确实。”冉步月没理会他话里的明嘲暗讽,点点头,“我明天跟团队说一下,按我们说的继续推进。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说着,冉步月开始收拾桌上散落的稿纸,一副急着下班的样子。
急着去干嘛,急着见谁,急着跟哪个男人约会,共度良宵?
舒枕山感到呼吸困难。
“冉先生,您的工作态度就这样吗。”舒枕山凉凉地说,“我还没说结束吧。”
冉步月洗耳恭听:“您说,还有什么要讨论的?”
舒枕山道:“谐波减速器的供应商目前有两个备选,一个是国内的,另一个在东京,我们最好亲自去一趟,比较两家的优缺点。”
其实冉步月觉得亲自去找上游供应商有些小题大做,但考虑到确实是重要零件,确实可以走一趟。
冉步月问:“什么时候?”
舒枕山道:“已经和他们约好了,两天后。”
这个时间点有些微妙,冉步月没有立刻回答。
舒枕山问:“总监有别的安排?”
“那几天倒是没有。”冉步月耸耸肩,“就这么定了。”
会议彻底结束,冉步月埋头迅速收拾文件,舒枕山拎起装满空饭盒的大纸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冉步月整理好东西,直奔香港。
刚才詹予然给他打电话,约他在上次吃过的那个私人会所见面,主厨发明了新菜式。更重要的是,之前冉步月帮他的某部电影做了些机械设计,现在相关片段做出来了,叫冉步月去看看效果。
詹予然电影里的工业设计部分几乎都是冉步月一手包办的,冉步月也很喜欢做电影相关的项目,最不受限制,看到它们在电影中出现,就好像它们真的能在现实中实现一样。
所以每次冉步月都迫不及待地想看成片。
詹予然也很有心,每部都会刻一版典藏版光碟送他。
当晚看完样片,冉步月投入地跟詹予然聊想法,从昏暗的观影厅跨出去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的台阶,扑通一下摔倒了,拜天地的那种跪法。
詹予然赶紧把人扶起来,叫了一堆医生来看。
裤腿挽起来,双膝青紫一小片,颇为瘆人。
还好只是轻微挫伤,没有崴脚没有伤筋动骨,涂点药水就行。
詹予然很自责,台阶旁边的灯带坏了,他早该让人来修,却总是不记得,这下闯了祸。
冉步月说没事,他皮肤就这样,看着吓人,其实不疼。
确认确实没什么事,詹予然才放他走了。
过了两天,冉步月拖着行李来到机场。
以前冉步月出差很频繁,田小喆早应该习惯了,这次却有些紧张,唠唠叨叨:“老大,你要不要吃个晕车片再上飞机?就算晕机也还是得吃点饭。”
“才几小时的路程。”冉步月要他安心,“还没开始晕就到了。”
“那就好。”田小喆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忧虑道,“老大,你和舒总一起出差,如果闹矛盾了你也别和他一般见识。我们不在旁边,你可能打不过他。”
“……”冉步月拍拍田小喆的肩膀,“行了,放心吧。他还带着几个工程师呢,在下属面前他不会出手的。”
昨天在工作室开完会之后,众人散去,玻璃模糊,舒枕山照例从纸袋里端出几个餐盒,坐在旁边监督冉步月吃饭。
冉步月被他盯得发毛,硬邦邦地确认行程,问他打算怎么去日本,都有谁去。
舒枕山说他带一个小团队,坐私人飞机。
冉步月随口表达了几句对骄奢淫逸生活方式的唾弃,舒枕山很快就说算了,还是坐民航吧。
不多时,舒枕山独自从远处走来,戴着墨镜,穿着长款薄风衣,宛如男模出街。
待他走近,冉步月问:“你的工程师们呢?”
舒枕山摘了墨镜:“就我一个人啊。”
冉步月:“……”
“他们去还要多付几个头等舱的钱。”舒枕山淡道,“最后拍板的还是我,没必要。”
冉步月无语。大老板,您再算算账呢?私人飞机想飞就飞,现在倒节省起头等舱的钱了。
真是该省的不省,该花的不花。
田小喆有点担忧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在盘算是不是应该给老板配一个小天才电话手表,如果遇到危险还能立刻呼救。
舒枕山道:“过安检吧,时间不多了。”
于是田小喆眼巴巴地站在安检口外面,眼含热泪地目送冉步月独自和甲方大BOSS离开,心中祈祷他们全程和平共处,老大能毫发无伤地归来。
两人过安检,出关口,到贵宾厅候机,肩并肩走了一路,却全程没怎么讲话。
机场广告牌上闪过日本旅游的广告,樱花如雨,飘洒落下,很多父母带着小孩欢声笑语地从身边路过,他们开心地计划着去吃什么,玩什么,充满了对旅行的期待。
对比之下,舒枕山和冉步月太像一对别扭的组合,不像纯同事那样礼貌应酬,更不像恋人那样亲密,硬要说,像是一对吵了架的旅游搭子。
直到坐上飞机,听到身边人系安全带的声音,冉步月感觉有些恍惚,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单独出行了?
上次恐怕还是六七年前,季节也和现在差不多。
他们忙里偷闲,飞到美国最偏远广阔的大洲阿拉斯加,做两个最普通的游客,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拼团,游览峡湾和冰川,看鲸鱼和棕熊,在露天小酒馆里,他们喝着叫Alaska的鸡尾酒,意外看到春季罕见的极光。
在当地某个农场里,他们遇到一只刚出生不久的阿拉斯加犬幼崽,不知道它生了什么病,病怏怏的缩成一小团瑟瑟发抖,它那么小那么可怜,舒枕山一只手就能完全捧起它,农场主和夫人也束手无策。
他们取消了第二天的徒步之旅,舒枕山远程咨询多方,又跑遍了当地的兽医,终于找到办法,将小狗崽救了回来。农场主很感激他们,要给他们支付报酬,他们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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