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尽百忙之中转眼望去,见是个又高又瘦的女人,比自己还高些,手拿双剑在他与矮人之间一拦,三个人五件兵刃交相,震耳欲聋。
宁承轻见这两人高的高矮的矮,令人一见难忘,心里已经有数,说道:“摧山狼甑老五,绞月蛇姜沅,贤伉俪拦路打劫,不知想要什么?”
高瘦女子正是绞月蛇姜沅,听他问话便道:“我老公只会打架不会说话,你就是曾裘他们抓回来的那个宁闻之的儿子,是的话快将一念焚身丹的解药拿来,我叫他不打你。”
萧尽心想原来她要解药,只是口气这么冲,上来就一味狠打,换作武功差些的一时不防,岂不早成了棒下鬼。
宁承轻道:“我前几日做了那么多解药,全撒在地上,两位当时捡了服食,哪还有眼下的事。如今我手头已无解药,另做起来还需三天时日,两位不妨待咱们出谷后等上几日再来取药。”
甑老五双手狼牙棒一敲,粗声道:“不成,现在就要。”姜沅道:“你莫要嘴里敷衍,你俩逃出谷,今后不知去向,我们却倒哪里找人?如今离中秋已没多少日子,不给解药,谁也休想从这走过。”
萧尽听他夫妇二人胡搅蛮缠,心想不将他们打倒果然也出不了这门,于是二话不说猱身上前。宁承轻在他背上,萧尽便不敢以后背对敌,只面朝甑老五和姜沅,刀刀如风,逼他们后退。宁承轻见两人一高一矮,武器不同却配合得严丝合缝,相得益彰,萧尽虽武功高过他们,可一来背着自己,二来单刀不趁手,一时半刻难以取胜,于是便看准时机,扣动手上飞鳞,对着只会一味蛮力的甑老五身上射去。
甑老五不防他双手空空还能在人背上放暗器,又因身短,几与萧尽贴身缠斗,惊觉时已是不及,结结实实中了十几枚银鳞,顿时身上又痛又痒,大叫着倒地。
姜沅与他青梅竹马自小结姻,虽彼此相貌都不俊美,但夫妻感情笃深,眼见丈夫中了毒镖,怒不可遏,双剑绞起对着宁承轻颈侧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共戴天此身仇
萧尽见绞月蛇姜沅提剑朝宁承轻刺,慌忙避开。
姜沅与丈夫固然伉俪情深,萧尽对宁承轻更是历尽艰辛万难方得今日这般生死相伴、不离不弃之情,哪容得旁人在自己面前伤他半分。甑老五中了飞鳞倒地不起,一扫方才沉默寡言,喊得杀猪也是。
萧尽听他叫得凄惨,回想那日谢凤初也中了飞鳞之毒,却一声不吭,兀自追赶,生生将自己与宁承轻逼上龙牙药庐对峙数日。谢凤初坚忍人之所不及,实是今生大敌,若不将他除去,将来必定怀恨在心,不肯善罢甘休。
他脑中思虑,手中招式不停,姜沅只身一人剑法诡谲多变,却也不是他对手。
萧尽架住双剑抬腿踢去,姜沅抽身后退,见他回手极快,横劈一刀从意想不到之处劈来,大吃一惊,急忙仰身退让,小腹却已被削出一道血口。
萧尽念她关心情切,也算有情之人,这一刀若再往前三寸,就要落个肚破肠流的下场。宁承轻在萧尽背上瞧见姜沅死里逃生,面色煞白,说道:“甑夫人,一念焚身丹虽是谢家父子拿来挟制你们的毒药,于我却无半点用处。我无门无派,又不要江湖上扬名立万,网罗高手替我卖命,此刻若有解药定然给了你们。可是当日已将解药全散在地上,你们疑心不捡,眼下再来要只有另做。甑夫人愿等,中秋前可到青枫山下枫林镇,到时我必将解药双手奉上。”
姜沅自知单打独斗敌不过萧尽,况且解药下落还在宁承轻身上,也不能真将二人杀了,于是收起剑,返身将丈夫扶起,对宁承轻怒目而视道:“你暗器上的毒怎么解?”
宁承轻道:“这毒都不致命,不过痛上几个时辰,慢慢就会自愈。”姜沅怒道:“他现在就这般痛了,再痛几个时辰岂不要活活痛死!”宁承轻道:“若不经疼,就服些止痛祛毒的药,大黄、桔梗、岑黄、穿心莲,龙牙庐上有的是。”
萧尽见姜沅目光闪烁,甑老五目露凶光,知道二人都不肯信他的话,此刻转身离去免不了半路又遭偷袭,想了想终是将宁承轻放下,叮嘱道:“你在这里不要走开,我将他们杀了再带你下去。”
宁承轻点头道:“先杀甑老五,他不能动。”萧尽心知他说可杀的人定有为恶之处,这两人本是江洋大盗,甑老五脾气暴戾杀人无数,原也该死。他既心中有了杀意,便不多话,提刀飞身扑去,直取甑老五项上人头。
甑老五见他单刀劈来,原本痛得满地打滚,忽然挺身起来往后滚去。这一下虽十分狼狈,却也勉强从萧尽刀刃下逃开。姜沅听宁承轻喊先杀她丈夫,又见甑老五险些丧命,惊吓之余怒向胆边,上来就与萧尽搏命,谁知萧尽借宁承轻的话使了一刀虚招,吓退甑老五后,反向她砍去。
姜沅不料他虚晃一招,却冲自己而来,正提剑疾冲,一时止不住去势,倒像要往刀尖撞去自尽。萧尽被迫来到玄龙谷,看尽这群无恶不作的匪类处处为难宁承轻,脾气再好也忍不下去,此时救援就在眼前,夫妇二人仍痴缠烂打不死不休,他便铁了心谁再拦他去路绝不手下留情。
萧尽一刀劈去,刀势暗藏许多虚实变化,姜沅本就慌乱,如何能躲过,只听噗一声响,刀尖刺穿她胸口,又自后背穿出,登时一声不吭地死了。
甑老五眼见妻子惨死,狂性大发,不住吼道:“杀了你,杀了你,老子不要解药了。老子杀了几百个人早杀够本,杀了你们,老子下去陪老婆。”
萧尽见他横冲直撞,狂怒中竟还知道欺软怕硬,直冲到宁承轻面前飞身跳起,举着狼牙棒就要砸人头顶。萧尽疾步赶到,手握单刀力劈华山,先砍左臂,刀势一沉又撩上横斩,终将甑老五头颅砍了。
甑老五喊声未绝,脑袋已飞出丈许落在地上。
萧尽默默无语连杀两人,都是一刀毙命,转身拉起宁承轻的手道:“咱们走吧,快些下山,不在这恶鬼山里待着。”宁承轻知道他已对玄龙谷的人嫌恶至极,与平日判若两人,便由他握着手道:“今日这些人多半都活不过,连若秋与叶剑成传信请了师门同来,找我们倒是其次,正借这机会剿匪,除恶有功,日后在江湖上也是佳话。”
萧尽将他背起,赌气道:“都死了才好。”说着沿路继续往下。
山下已成群殴恶斗之势,两人忍不住多瞧几眼,眼看要走到,忽然又有脚步声走近。萧尽处处谨慎,步步为营,立刻横刀往来人方向挥去,刀锋到那人面前,映出一张吓得煞白的脸,却是去而复返的白芷。
萧尽狐疑道:“你比咱们早走许久,怎么还在这里?”白芷惊魂未定,双手抱着柄长刀递给他道:“我下山经过库房,见你们随身物什都在,悄悄拿了这些药和你的刀来。”
萧尽见他递过拒霜,不由惊喜交集,当下扔了豁口的单刀,接下爱刀说道:“多谢你,可是帮了大忙。”说着又将瓷瓶药丸接在手里,转交给宁承轻。
宁承轻虽只来谷中不到十日,但几次东躲西藏,已将玄龙谷的屋舍院落摸得熟悉,哪里是居所,哪里又是仓房都略知一二,心知由谢重行住处一路下来并不经过库房,定是他听萧尽说自己宝刀不在身边,这才费尽心思冒险去找,这份胆识与苦心也当真令人钦佩。
萧尽拔出拒霜,将宁承轻手脚镣铐斩断,说道:“咱们正巧遇见,就一同下山去。”白芷应一声好,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飞来一支黑羽箭,哧一声射向他胸前。
这箭来得无声无息,弓弦一响,箭已到跟前。萧尽听见声音立刻举刀,却已迟了一步。宁承轻眼见这箭要将白芷射死,拼尽全力将他撞开半步,原本当胸一箭射入肩膀,黑羽箭去势不绝,将白芷钉在山石上。
萧尽抬头仰望,见谢凤初将长弓抛给身旁弟子,目中冷芒闪动,瞥向白芷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没立刻处置了你们,不过是另有要事,无心挂怀贱命,当日在龙牙庐上你就帮着他们设机关暗箭伤我手下,现下还想逃出谷去,可不是做梦。”
萧尽怒道:“你身为玄龙谷少谷主自高自大惯了,不将旁人当人看待,想杀就杀,今日不取你性命,来日还有人要死于你手。”
谢凤初傲然道:“说得好,这世间原是强者为尊,胜者为王。你们当真以为寒江剑阁那几个剑术不精的废物冲进谷来就能救你们出去?哼,我已彻悟,水月白芙我不屑再要,你们也休想活着走出玄龙谷。”
萧尽见他面容狰狞,与往日大不一样,前几日右脸虽受伤,左脸也相貌英挺,眼下瞧着却是青筋暴起,双目血红。宁承轻轻声道:“他不知服了什么药,真气充盈鼓荡不比平日,你与他对手万不能轻敌大意。咱们还是走为上策,到人多的地方自有法子应付。”
萧尽略一点头,说话间宁承轻已将白芷救下,二人一个重伤一个失血,相互搀扶才不致摔倒。萧尽见下山路程不多,说道:“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宁承轻欲言又止,但想这时多一刻纠结,他便多一刻缚手缚脚,机会稍纵即逝,片刻不能犹豫,便道:“我在山下等你。”萧尽道了声“好”。
宁承轻听他一口答应,心中略定,强打精神与白芷扶持着往山下走去。谢凤初见状,使个眼色,身旁弟子心领神会就要追去,萧尽抬手一挥,将方才射来的黑羽箭掷去,箭上贯通内力,哧一声当胸穿入,那弟子猝不及防栽倒下来。
萧尽横刀拦在下山必经之路上道:“姓谢的,我敬你武功高强,谋略至深,算是一方枭雄,但你所作所为委实不敢苟同,今日你再伤承轻,就不要怪我非分个你死我活不可。”
谢凤初冷哼道:“我好意相请,却不想你们里应外合,召来这么多人围剿玄龙谷,事到如今即便我玄龙谷就此沦陷毁于一旦,你二人也非死不可,休想逃出去。”
萧尽已拿定主意将人尽数拦在这里,绝不让他抽身去追宁承轻,因此长身而立不肯退让。谢凤初面容泛紫,狰狞可怖,忽地飞身扑下,喝道:“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萧尽上回与他拼斗,见他戴了一对玄丝手套,可摧金折玉,刀剑不伤,今日却空着手,自身后取出一柄长剑。萧尽心想,原来他也用剑,不知剑法如何,总之不可大意。
那剑通体黝黑,藏锋不露,看似并不锋利,萧尽举刀一挡,两两相交竟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声。谢凤初劈剑,萧尽抵挡,本当势均力敌,谁知萧尽接下这剑,只觉犹如千钧之力压到,不由自主右腿一曲,几乎跪在地上。
谢凤初双目通红,神情大异,萧尽见状心中骇异,身形一矮从剑刃下避开。他躲得快,谢凤初剑劈得更快,险些一招将他头颅斩下,剑锋劈在地上崩出许多碎石。
萧尽眼见他内力充沛浑厚,硬碰硬自己心肺都有震碎之虞,自此不敢再与他硬拼,只是心里奇怪这人究竟服了什么怪药,竟能短短时日内力精进如此。
谢凤初见他退避,跨步追上,又一剑劈到。
方才摧山狼甑老五也是膂力强劲,硬砸硬碰,但招式间变化极少。谢凤初却剑法诡变,不但远胜甑老五,比岭北人熊的九节钢鞭更灵活迅疾。
萧尽左躲右闪,守住山路与他缠斗,见他来势凶猛,刀刃一转攻他下盘。谢凤初左手拍出,真气激荡,竟将刀势震开,身子兜转挺剑直刺萧尽咽喉。
萧尽从未与如此内力强劲的高手对敌,每一剑挥来都如排山倒海一般,逼得自己喘不过气,十招一过,已是浑身疼痛,难以把持。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时绝处逢生路
谢凤初手中虽非宝剑,但倚仗浑厚内劲,一剑挥出杀意纵横,激斗中分不清是风还是剑气,却都一样摧枯拉朽,挨着即伤。
萧尽只觉他手中乌金长剑织成一片泼墨似的剑幕,四面八方围拢,内力更是源源不绝,自己被他剑势缠住脱身不得,无奈之下只得苦苦支撑。
谢凤初一剑劈他左肩,萧尽虽惧他非常人似的内劲,剑招上却从未怕过谁,眼见长剑劈到,肩膀一沉正欲避开,谁知谢凤初内力狂放,剑到半途陡然加快,哧一声砍进他肩头三寸,且余势未尽竟要就此将他肩膀削断。
萧尽忙抬拒霜抵挡,可谢凤初内力猛攻而至,自己本已有伤,如何能扛得住他全力以赴的一剑,只觉肩上伤口愈来愈深,渐已及骨。怪的是他明明命在旦夕,须臾间就要断臂残废,脑里心里想的却是少了一只手,日后宁承轻受了伤中了毒,自己如何还能双手抱他,想到这里,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巨力,大喝一声,右臂高抬挺刀斜撩,硬生生将剑身格开。
千钧一发。
谢凤初长剑稍有松动,萧尽立刻双手握刀,错步拧腰自剑下滚开。这一下死里逃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心中却都又惊又怒。萧尽惊他武功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怒他作恶多端,杀意腾腾。谢凤初却惊他原来也有如此武功心智,危急中能从自己剑下逃生,怒的是区区一个无名小卒,敢搅得他父子苦心建立的玄龙谷乱作一团,今日不杀他,来日江湖上如何扬名立威。
双方略一分开,即刻又再战于一处。
宁承轻虽已转头离去,心里却七上八下实不安宁,短短一条山路走得磕磕绊绊。白芷肩上箭伤剧痛,却强忍疼痛,推他先走道:“我命低贱,不敢连累公子照顾,公子自去山下求救,我若不死自己也能走到。”
宁承轻道:“我心里烦得很,只想快些找人去救萧尽,如今你我都有伤在身,不说谁照顾谁,你若仍是这般自轻自贱,觉得自己的命不如别人,就枉费咱们带你一起出谷的心意。”
白芷自小是孤儿,来到谷中做了药童,向来以奴仆自居,自认低人一等,此刻听宁承轻言语中有责怪之意,以为说错话,又有些慌乱。宁承轻担心萧尽,无暇与他解释,只待今日逃出生天,再慢慢教他如何为人处世。
两人走到半路,宁承轻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几欲晕倒,恍惚间狠心一咬舌尖,咬出一口鲜血,剧痛入脑顿时清醒。他见前方人影晃动,耳边又有兵刃交击声,知道寒江剑阁与玄龙谷的人混战已近,睁大眼睛分辨敌我。正这时,忽然眼前黑影一晃,有人靠近。
宁承轻失血太多,应变比寻常人慢些,待他察觉那人已到身边,不由大惊,只想不能被玄龙谷的人抓去又再拖累萧尽,于是拽着白芷往前疾奔,边跑边冲那些藏青衣衫的寒江剑阁弟子大喊:“连少侠、叶大侠,寒江剑派各位英雄侠士,救命!”
救命这两字,宁承轻以为自家破人亡后此生再不能叫出口,若只自己性命危急绝不至大喊,但每每想到萧尽便什么也顾不得,喊了救命后一路奔去,跑出两步又一阵晕眩,脚下一软就要摔下石阶。
白芷在一旁用力搀扶,宁承轻忽觉一双遒劲有力的手将他托住,那人急道:“宁公子,你怎样了?”一旁有个女子声音道:“他失了血气,不是内伤,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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