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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区是个老小区了, 老到路边每个硬挤出来的车位都有姓名，老到每个适龄男女都上了小区红娘的专用笔记本，老到领了退休金的大爷大妈能把家家户户准备考大学的高中生面孔记得一清二楚。
他们肯定看得出来, 他们楼没有楚燊这号人物，也猜得到楚燊或许只是来找朋友的。
楚燊这大晚上来找他, 传到母亲耳朵里, 保不准要引起什么误会，林淮立马按动着手机显示屏按键, 双手握着手机发了一长段话。
[林淮：谁问都别说你是来找我的，我隔半小时下去。我们小区花园东南角有个荒芜的小亭子，我们在那里接头。]
[楚燊：Obey your command， my Juliet.]
.........
小区观景亭。
高大的少年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立在翻修过的立柱旁。
林淮整理了一下脸上的黑口罩，莫名的感觉自己像是来偷情的，不像是来见同学的。
好在这种既视感只持续了一瞬便从脑海中消散，林淮看四周无人，便提着蛋糕，走上前去。
“久等了。”林淮说着，将手里的蛋糕连袋子一起塞到了楚燊怀里，“家里要扔的垃圾给你了。”
“送东西就送东西，说什么垃圾，多不好听啊。好学生。”
楚燊开心地收了礼物，眼睛却一直盯着过来的林淮。
好学生戴了口罩，精神状态正常，没少胳膊断腿，好像并未被老妈打到脱掉一层皮。
楚燊不禁有些怀疑他叔说的那些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林淮他妈真有那么恐怖吗？也没有吧，就是正常的、喜欢操心孩子学习的家长而已吧。
林淮向来是第一名，家长给了他过大的期待值，他稍微掉下来一名都会让她破防.....有点歇斯底里，但是应该没到让她动手的程度吧，毕竟林淮那么优秀......谁会舍得打他。
楚燊忽然眯起了眼睛，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似得，他动作准确又迅速地单手摘掉了林淮隐隐用手捂着的口罩。
看见口罩后那张有点惊慌神色的脸，他的眸光猛地暗了下来。
谁干的。
一道红色的伤痕横贯他最喜欢的那部分。
在泪痣上红的刺眼。
楚燊的表情骤然严肃了起来。
“你妈打的？”
林淮从楚燊手里抢回了自己的口罩，抓在手上，“我自己磕的。”
“你是美猴王撞五指山上了，磕哪能留下四根手指印？！”
楚燊半点没信，他把林淮送他的蛋糕袋子扔在了一旁的石桌上，一把将林淮揪到了眼睛跟前。
手抚上林淮的眼尾，桀骜不驯的十六岁少年琥珀色的眸子里，划过肉眼可见的心疼与后悔。
“我不该考第一名的。”
林淮没有抵触楚燊的触碰，这算是今天难得不错的一部分，被人主动安抚，担忧......以及碰瓷。林淮启唇应道，“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气人的话。”
好像班级的第一名是谁，是他可以随意决定的结果一样。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以后你会让着我？”林淮反问后，看见楚燊默认的表情，嗤笑了一声，“哪来的自信。”
向雅黎说的其实没错，这次的数学题难度出奇的高，所以才叫楚燊考过了他，如果按真正的普通考试难度来考，他一定能考回第一名。
因为数学题的难度不可能永远都这么高，其他副科的成绩他们两都已经考到了单科的上限，拉不开差距，所以最后决定他们两年级排名的科目，只会是语文。
楚燊的语文阅读水平低到一个令人发指的水平，这次总分能上一百，就已经是超水平发挥的程度了。
林淮认可楚燊的实力。
这次为了超越他，是用了狠劲儿在学了。
可是这回期中考试的数学卷难度只是一次偶然而已，朱华老师不可能一直给学生出这样的数学竞赛卷，楚燊也不可能一直在数学卷上拉开他四十分以上的差距。
楚燊在语文上的劣势是客观存在的，而他在数学卷上的劣势却不是一直存在的。
所以林淮可以肯定，下回期末考试，自己会再次考回第一名。
楚燊确实成为了他唯一输过的人........但是林淮心里清楚自己不会一直输。
同学、老师、家长，也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林淮一直都没有被这次的成绩打击到，这就是十多年应试教育体制下的“天才”的自信。
在学校的考试中，他才是那个永远的王者，他不至于对着这一次的成绩一蹶不振，他早已分析好了这次失败的原因和要努力的方向。
甚至.......林淮觉得，如果只是为了要在学校超越楚燊，根本不需要他“额外的努力”，因为楚燊偏科，有瘸腿科目，就不可能在成绩单上一直压着他。
“我不需要你让，你也不可能一直在我的名字上面，因为下一回，我会是第一。”林淮道。
第28章 睡一张桌
那天大半夜, 林淮和楚燊抢着吃完了一块蛋糕，吃着吃着，也没什么理由的, 就忽然和好了。
刚好老师也没有因为他们俩的成绩太好就给他们换座位, 一切又和以前一样, 他们仍坐在一起而且关系良好。
林淮仍在好好学习，楚燊依旧在睡他的大觉，一切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有些人都怀疑, 楚燊考了期中考试第一名，这件事是不是他们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幻想。
但是上课回答问题, 碰到了重难点时, 被叫出来做题的人除林淮以外, 确实多出来了一个楚燊。
“这道题......原型是道数学竞赛题。”朱华老师在黑板上板书了一道充满了符号象限和几何拼接的难题, 他托腮, 摇头晃脑地逡巡了一圈逃避他视线的高中生，然后在靠窗的方位看见了那个正趴在桌上的刺头儿脑袋后, 他拉高了声线, 呼喊道。
“楚燊同学？楚燊同学，你上来做一下。”
最边上那一桌，靠过道坐着的俊美男孩, 挠了挠头发，颇有些不情愿地眨了眨眼睛。
他靠坐在椅子上, 好像在思考这是哪朝哪代, 哪一节课，又是哪一位老师, 在回忆起全部之后，他才动作慵懒地站直了起来，一步步接近了讲台，从老师那里接过了粉笔。
站在那写满墙了一墙的数学题前，一手压着他当毛毯用的校服外套，一手扣了扣手上的粉笔灰，回过了头。
“这次也可以不写过程吧。”
朱华老师宠溺地笑了笑，他的老皮皱得像是一朵开得很不好看的菊花。
“可以。”
楚燊满意地点了点头，落下了手指上的粉笔。
楚燊写字向来有种写英文的习惯，不太用力，于是不论是汉字还是数字都不太好看，像是蝌蚪文一样。
但是就是这歪歪斜斜的数字，就是朱华老师想要的正确答案。
朱华老师目露惊艳的神色，默不作声地看完了楚燊写出了正确答案后，笑着捧过了楚燊用完的粉笔。
语气分外温柔地提醒道。“以后记得写个“解”字。”
楚燊打着哈欠，也没有回复老师他到底会不会写解字，便回到了座位前。
他低喃着微笑道，“到你了，好学生。”
林淮在楚燊回来之前，就已经调换了座位，从里面挪到了外面，楚燊的话语只是让林淮给楚燊让了个座位，方便他进去睡觉而已，等到楚燊坐了进去，林淮便又开始了演算，一边侧坐着老师点名。
果不其然，很快，朱华老师就喊到了他的名字。
“林淮？做完了吗，你上来写一下解题过程，给大家解释一下。”
林淮淡然地微微颔首，放下了手中演算的内容，像两分钟前的楚燊一样走上了讲台，从朱华老师手上拿起了粉笔，在楚燊的粉笔字旁停顿了一瞬，绕开了那一部分，转而书写起了他优秀的粉笔字。
这段时间以来同学也都习惯了这个模式。
楚神先上来默默演算一遍得出一个正确答案，然后再让林淮上来写解题过程，这样一道难题就被他们两个轻松解决了，老师都不必开口，就完成了一场全自动化的数学课。
何陶抬头仰望着两个神仙秀默契，虽然过程十分的流畅，但是她内心很无语。
“所以说，叫楚燊上来干什么？反正他也只写一个答案。”
他们已经很清楚楚燊的牛逼了，但是楚燊还是装的离谱，朱华老师叫他回答问题，他每次上来只写一个答案。
老师问楚燊为什么不写过程。
楚燊说，如果写过程会耽误他睡觉。
然后.......老师就那么欣然接受了，再没有逼着楚燊写过过程。
“你又不是不知道，朱华老师是出了名的智性恋，只要是智商高的学生他都喜欢，可以为所欲为的。”赵闻博解释道。
“朱老师看他上来答题都开心，换别人早就该骂死了。”
赵闻博这样数学不好的同学，对数学老师的偏心程度有着深刻的体悟。
自从那次考试之后，朱华就老宠楚燊了，以前楚燊睡觉他会恨铁不成钢跟向雅黎告状，现在楚燊上课睡觉，朱华老师甚至会帮楚燊解释。
什么对天才来说课上的内容就是摇篮曲，太简单了，他有的时候在听，有的时候又睡觉补充脑力，反倒会更轻松一些......有些学生就是得区别对待的，因为他本身就是异于常人的之类的，特别善解人意。都不像是过去那个老古板了！
趁着林淮还在上面写繁杂的解题过程，楚燊在他前面而不是在他侧方，赵闻博好奇地上下打量这颗价值千金的天才脑袋，而后转到何陶耳边偷偷摸摸地道，“你说真有人能在睡梦中学习吗？”
“不知道。”何陶道。
“那我在睡着的时候，说他小话，他也听得见吗？”赵闻博问道。
“你可以试试，他不一定在睡梦中学习，但是历史上，曹操可以在睡梦中杀人。”
何陶的历史不错，也很幽默。
赵闻博熄灭了偷偷蛐蛐楚神，试试他是真睡假睡的念头，将好奇的小脑袋收了回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林淮也答完了题目。
林淮的走路声音十分的轻，但是他刚刚走到楚燊身前，楚燊便睁开了眼，让开了距离。
赵闻博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眼神惊恐，他是怕了他前面这个“异于常人”了，楚燊可能真的在睡梦中思考吧，这睡着和醒来都是一瞬间的事儿。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着，什么时候又是睡着的呢？
其实这件事林淮也在那天见面的时候了解了一下，确实挺神奇的，楚燊看似在课堂上一直睡觉，其实也不是全部都进入了睡眠状态。
他的确是闭目了，但是并没有停止学习。
在没有文字出现前，先知靠语言传递知识，什么叫做听课呢？上课，还是听比较重要。
楚燊初高中三年的知识储备，都是“听”出来的。
只用耳朵听，也听完了初高中的重点，该学的东西他一点没落，他甚至可以预计到什么是自己需要听上一听的，然后在那段时间内醒过来，听完重点的便又继续睡。
林淮也觉得离谱，但是想到是楚燊，又觉得是有点正常的。
天才的世界，普通人理解不了，因为天才的世界，普通人试图理解，很容易被打击到。
他做好自己该做且能做的事就够了。
“学委......”
课后，大家都在抄写林淮的答案做数学笔记时，一个长相有点衰气的男孩走到了林淮他们桌前。
要是楚燊是醒过来的，或许会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因为他就是楚燊刚来高一一班时叫住的学生，而且他还曾是楚燊初中时期的同校校友。——高亮杰。
高亮杰本人在考上了金池高中之后，成绩并没有太大的进步，在思方中学时比较杰出优异的成绩，在省重点高中里显得普普通通，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和特长。
唯一比较特别的是。
他特别讨厌楚燊。
如果班上的所有人都因为期中考试对楚燊刮目相看了，那么他就是那个唯一的意外。
他十分不服气楚燊能考第一，并怀疑是所有老师跟楚燊串通一气，才让楚燊表演出了现在的学习成绩，楚燊本质上还是初中时那个混混老大。
一切都是楚燊为了做他们高一一班的老大做出来的幌子。可怜的“公主”竟然还相信了这个“恶魔”的谎言和他成为了朋友。
当年是他第一个指认出了林淮，让楚燊找了林淮的麻烦，他心里一直有愧，现在是时候让他来拯救被蒙在鼓里的公主了。
“学委。”高亮杰再次叫到。
林淮正在收拾下一门上课要用的书，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不禁抬起了头。
不认识，但眼熟。
是个不太熟的同学。
“你好......什么事?”林淮疏离地问道。
“我是这次考试的倒数一名。”高亮杰自我介绍道。
本次考试的班级倒数第一换了人，林淮还是知道的。
赵闻博靠出色的考试策略，一举从班级倒数第二考到了这次期中的第十九名，楚燊发挥出了自己的实力一跃成为了班级第一名，所以班级倒数第一名换了一个他并不熟悉的人。
原来就是他啊。
林淮当了十几年的好学生，看见一些成绩比较不好的学生来找他，下意识地便以为他是来问题的，于是他又将自己收好的金属笔拿了出来，找了张干净的草稿纸，做好了给人讲题的准备。“今天这道题确实难。”
“不不不学委，我不是来问你题的，这道题我压根连题目都没看懂，你给我讲了也没用。”高亮杰苦笑了一下。
“我不是来找你问题的，我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做我的同桌.......”
林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个问题总会到来的，但是林淮没想到第一个提出来这个问题的人，不是向雅黎，而是一个陌生的好似跟这件事没有什么关系的同学。
“他不能。”
原本趴倒在桌子上睡觉的男孩，肩膀耸动，起伏着缓缓坐直了起来，他往后靠去，直到他的大长腿整个放松地伸直在了桌子下面，桌子也被推着往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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