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再说话,一路沉默着走到陈静婉家门口。
李青辞拎着柴进去,韩水谚犹豫几息,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此时,正巧陈叔从屋里出来,见到韩水谚就骂:“你个臭小子,还敢登我家门,快滚!”
说着就要上手打他。
韩水谚慌张地四下环顾,求救地看向李青辞,李青辞顿了顿,硬着头皮走到他和陈叔之间。
陈叔一看李青辞插过来了,抡着的扫帚一顿,开口道:“青辞,你起开,别打着你!”
李青辞僵硬地站在俩人中间,没作声。
韩水谚躲在他身后,冲着陈叔喊道:“叔,我是不会退亲的!”
“嘿!你小子,看我不打死你!”陈叔咆哮着冲过来,“滚!从今以后,你不许再登我家的门!”
李青辞满心无奈,他张开胳膊拦住陈叔,劝道:“您别生气,他是来给家里送柴禾的。”
陈叔怒吼道:“拿走!我们要不起!”
此时,陈静婉从厨房跑出来,朝韩水谚使眼色:“你还不走!”
李青辞见陈静婉挡住了他爹,急忙往后退,凑过韩水谚身边,低声道:“你先回家,现在陈叔在气头上,你在这只能添乱。”
韩水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冲着陈静婉大喊道:“我是绝对不会退亲的!”
然后转身跑了。
“我非打死你不可!”陈叔抡着扫帚朝他砸过去。
等韩水谚走了,事态也渐渐平息了。
李青辞走到陈静婉身边,对她道:“你先别急着难过,等事情敲定再哭也来得及。”
陈静婉闻言一哽,忍不住笑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嗯。”李青辞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抬脚往山上走。
折腾这么一通,等李青辞到水潭时,已经过了晌午。
他伸手去搅水,冰凉的潭水让他忍不住抖个激灵,轻轻嘶了一声,喊道:“玄鳞,我来了。”
一滴水珠正中他眉心。
李青辞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身后笼罩着一团阴影。
他抬手抿去那滴水,转过身面朝男人。
玄鳞问道:“刚才那小姑娘是静婉吗?”
李青辞点头道:“是。”
玄鳞神情有些不耐,语气烦躁道:“那个小兔崽子跟她吵什么?一个比一个嗓门大!”
李青辞闻言一愣,反应过来,缓声回答:“水谚和静婉他们两个人的爹发生了冲突,导致他们的婚事有可能作罢,所以他们很难过,情绪激动也是在所难免。”
“至于吗?”玄鳞不理解,语气有几分不屑,“作罢就作罢。”
第22章
听玄鳞这么说,李青辞无奈地笑了笑,朝他道:“很至于,他们俩从小就在一起玩,感情很好,如果分开了,他们都会很难过。”
玄鳞拧起眉,满腹不解地冷哼一声:“感情好还又哭又囔的,吵成那样还能成婚?”
李青辞叹了口气,缓缓道:“就是因为感情好,才能吵起来。”
玄鳞闻言挑眉,凑到他跟前,问道:“你呢,你跟他们感情不好?我看你挺冷静的。”
“不是一回事。”李青辞摇头,心里想着措辞,该怎么跟这个男人解释,好一会儿,他道,“我跟他们,和他俩之间,这两种感情是不一样的。”
玄鳞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就是一群小孩过家家,随口道:“既然那静婉嫁不成小兔崽子,那嫁给你好了,也省得她又哭又嚎。”
李青辞定定看了他一眼,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静婉不喜欢我,她嫁给我不会开心的,她喜欢的人是水谚。”
“那你让她喜欢你不就好了。”玄鳞语气透着一股无所谓。
李青辞抬手扶额,试图和他解释,缓缓道:“我也不喜欢静婉,这种事不是嘴上说怎么样就能怎样的。”
玄鳞皱眉:“你不喜欢静婉吗?那你整天把她挂在嘴边,给她捡柴,还把衣服给她穿。”
“我没有整天把静婉挂在嘴边。”李青辞一句句解释,“我跟她是朋友,也可以说是姐弟,静婉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我做那些事是出于朋友或弟弟的身份。”
玄鳞没有出言反驳,但是他的神情透露着明晃晃的不理解。
李青辞见状叹气,看着他问道:“玄鳞,你有朋友吗?”
“没有。”玄鳞道,“我不需要那东西。”
李青辞嗯了一声,稍作迟疑,慢慢问出了口:“那,你成婚生子了吗?”
玄鳞听完皱起眉:“没有,我更用不着那东西。”
他一破壳就开了灵智,一直勤勉修炼,发情期很容易就能压下去,不像那些低下的东西,一点克制不住自己,随随便便就跟乱七八糟的东西交尾。
李青辞伸手捂住脸,缓而深地叹了口气,心中升起一种浓浓的无力感,又莫名想笑。
算了。
不理解就不理解吧。
既然说不通,那就不说了,李青辞没再解释,放下手看着玄鳞,开口道:“我饿了。”
“饿了啃自己的爪子!”玄鳞听着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抬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我真是欠了你的!”
“在这儿等着。”玄鳞带着怒气走远了。
“好。”李青辞眯了眯眼,把手缩进袖子里,闭目养神,等着男人回来。
阳光从明烈到黯淡,晃眼间,一天又过去了。
接下里的五天,每天上午,李青辞都和陈静婉一起在山上捡柴。
韩水谚光明正大地偷偷跟在两人后面。
李青辞看见远处有截细木桩,便走过去,手刚碰到木桩,就听见身后又吵起来了。
他们的婚事至今也没个定论,韩水谚死咬着牙不松口,说什么都不退婚,陈静婉这边坚持要退。
两方僵持不下,隔着长辈的恩怨,小辈的反抗有些无力。
李青辞不打算回头,就在原地站着。
忽然,听见身后两人齐齐喊他:“青辞,你过来评评理!”
李青辞满心无奈,他又不是断案的刑名,他评什么理。
叹了口气,他捡起柴禾扔到韩水谚脚下,对他道:“你去捆柴。”
转过头对陈静婉道:“你去那边歇着。”
把两人隔开。
这次的柴不多,韩水谚一个人能拿大半,李青辞拿着剩下的,招呼俩人往山下走。
等走到陈静婉家门口,韩水谚把柴放下,站在门口张望。
李青辞把他探出的大半个身子,往里推了推,无奈道:“你注意着点,别又被陈叔看见了。”
“好青辞!”韩水谚揽住他的肩,请求道,“你等会给婉婉说说,让她明天还去捡柴。”
李青辞挥开他的手,对他的请求无动于衷,淡然道:“我说不了,静婉明天要和她娘去城里做衣服。”
韩水谚眼睛霎时一亮,只要婉婉能出门就好,他连忙问道:“她们什么时辰去?”
李青辞抬眼看他,没吭声,转过头看向村头。
韩水谚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低声笑道:“好,明天老时间我还在村口等着,你去吗,我赶车带着你。”
“不去。”李青辞摇头道,“你自己折腾吧。”
韩水谚语气低落下来:“好吧。”
随即他又振作起来:“我一定好好表现!”
李青辞对他的豪言壮语不作任何表示,不打击、不鼓励。
隔天。
一大清早,李青辞缩在不怎么暖和的被窝里,缓慢地探出手去摸被子上冰凉的衣服,稍稍犹豫一番,他一鼓作气掀开被子,利索地爬起来。
从衣橱里挑了一件夹棉的薄袄穿上,快速洗漱后,朝着山上走去。
他现在体力好了很多,中间用不着休息能一口气直接爬上山。
到了水潭边,他一眼就看见了躺在石头上晒太阳的玄鳞。
李青辞稍稍惊讶一瞬,也没有太在意,这些时日,玄鳞都不怎么泡水了,而是跟他一样躺在树荫下睡觉。
等他走到玄鳞身边,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玄鳞问他:“今天想吃什么?”
李青辞闻言一愣,往日都是玄鳞给什么他吃什么,他从未提过要求,玄鳞也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
略微惊讶后,他想起前几天的鹌鹑蛋,开口道:“想吃烤鹌鹑,要多抹点蜂蜜。”
“行。”玄鳞语气干脆。
半晌。
火堆架在潭边,上面齐刷刷摆了五只烤鹌鹑,每只鹌鹑上都抹了一层厚厚的蜂蜜,看着油亮润泽,很是可口,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甜香。
李青辞拿着玄鳞给他的小块蜂巢,小口舔着。
“吃吧。”玄鳞拿下来一只鹌鹑,用荷叶包好递给他。
李青辞接过来,朝男人伸手:“我的筷子。”
玄鳞从身上摸出一双筷子扔给他。
李青辞夹着肉块往嘴里送,笑着说:“玄鳞,你烤得越来越好吃了。”
玄鳞抬眼瞥他,嗯了一声。
周边很安静,只有细微的咀嚼声。
玄鳞视线虚散着,眼神落在李青辞侧脸时,神情显得淡漠,这个时候,李青辞转过头,大半张脸都映入暗金色的眼睛里。
渐渐,玄鳞的神色越发柔和,甚至一点点勾起嘴角,脸上浮现淡淡笑意,眼神几乎一直看着李青辞,笑意愈浓,眉眼平添几分温柔。
肉吃多了有些腻,李青辞舔了舔嘴唇,正要跟玄鳞要水喝,就见他递过来一个绿色筒子,还有一把木勺。
李青辞接过来,舀了一勺,刚进嘴就眼前一亮,笑着问道:“这是梨汤吗?好喝!”
玄鳞不确定道:“应该是吧。”
山上乱七八糟的果子很多,他吃得少,认不清。
李青辞喝完热梨汤,感觉浑身舒坦,胃里暖融融的。
他起来去洗手,然后围着水潭慢走了几圈,最后走到玄鳞身边坐下,随口抱怨道:“现在的水好凉啊。”
玄鳞抬眼望向群山,满目灰褐色,大片光秃秃的树枝,附和地嗯了一声。
俩人仰躺着晒太阳,过了一会儿,李青辞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便扯过玄鳞的袖子盖在脸上。
对此,玄鳞听之任之。
片刻后。
李青辞戳了戳玄鳞的腰,小声嘟囔道:“你往那边挪挪,我腰下有块凸起的石头,咯得我不舒服。”
玄鳞抬手搭在眼睛上,深吸了口气,往一侧挪动,给这小崽子腾地盘。
换了个平坦的地方,李青辞立刻觉得舒服不少,而且周身暖融融的,鼻尖萦绕着一股湿润、安心的气味。
很好闻,他很喜欢。
过了没多久,他就挨着玄鳞睡着了。
这一天,他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就吃吃吃睡睡,看了几十页书,捏着细沙画了会儿画。
临近傍晚,山间起风了。
风吹过,石头上的沙画随风消散,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此时,太阳西沉,天边只留一线余晖。
等李青辞吃过晚饭,天色已经变得黯淡,晚上也没星月,光线昏暗。
幸而身边燃着一个明亮、炽热的火堆,李青辞沐浴在火光下,眯起眼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地走到水潭边洗手。
冷冽刺骨的潭水给他冰了个激灵,等洗完手,双手都变得通红。
“过来。”玄鳞冲他招手。
“来了!”李青辞跑过去,等着玄鳞抱他。
结果玄鳞掐在他腋下,把他提溜起来拎了拎,笑着说了一句:“重了不少。”
李青辞听完也很开心,笑着说:“我还会长的,你等着,我觉得我最起码能长到你眼睛那儿。”
他说完,玄鳞没有言语,在他脑袋上拍了拍:“走吧,送你回家。”
到了家门口。
李青辞照例朝玄鳞笑着挥手:“明天见。”
玄鳞看着他道:“李青辞,我要走了。”
“好,知道啦。”李青辞笑意不减,又说了一遍,“明天见!”
“李青辞!”玄鳞加重了语气,“我说,我要走了。”
第23章
话音落地,李青辞的笑容僵住了,他直愣愣地仰头看着玄鳞,眼中尽是迷茫。
此时,平地刮起一阵寒风。
李青辞顿觉满身冰凉,他缓缓转动眼珠,看向远方的山林,满目荒凉、萧瑟。
霎时间,恍然大悟,原来已经到冬天了。
冬天什么时候来的呀,为什么他都没有发觉。
李青辞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问道:“玄鳞,你要去哪啊?”
“离这很远的地方。”玄鳞回答。
李青辞追问:“到底有多远啊?”
玄鳞顿了顿,迟疑道:“从你家到水潭可能要走上千个来回。”
李青辞闻言,在心里快速计算距离。
一个来回,他现在两个半时辰就能走完。
一天走两趟,一年能走七百多趟。
计算完,李青辞心想,还好,也没有玄鳞说的那么远。
不到两年就走完了,而且,他现在有钱,可以坐马车,他还可以自己学骑马,这样会更快。
“哭什么?”玄鳞伸手扣住李青辞的后脑勺,把人带过来。
李青辞僵硬地抬起步子,走到玄鳞近前,茫然道:“……我…我哭……哭……”
一开口,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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