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第三次重复这些规则,一直表现得很有礼貌的纪承泽笑出声来。
“你之前到底都遇到了什么人,”他对苏杨说,“我太好奇了,有机会跟我讲讲。”
苏杨当时脸烧得慌。他想,那应该只是在为自己的唠叨感到不好意思。
那之后将近半年的时间,苏杨和纪承泽身处同一屋檐下,相处得极为融洽,却并没有变得太熟悉。
但苏杨还是在日复一日的短暂相处中了解到了v娱演和纪承泽有关的一些信息。
纪承泽比他大两岁,是本地人,但父母住在市郊,交通不便。他前几年都在互联网大厂工作,去年辞职和朋友一起创业,属于技术入股。钱都砸在公司里了,为了节省日常开支所以选择与人合租。
公司一共五个员工,其中包括一名兼职的保洁,日常百分之九十的事务都需要纪承泽亲自处理。
苏杨曾好奇他为什么不雇人分担,得到的答案是“预算不够”。
纪承泽的原话是:“招得起的人派不上太大的用。”
他当时的表情唏嘘又可怜,所以苏杨偶尔会主动为他提供一些帮助,包括但不限于替他晾晒忘在洗衣机里的衣物,主动包揽公共区域的清洁工作,休息日顺带为他做一些便于携带的简餐。
纪承泽十分感激,作为回报,时不时会给他带一些甜品点心,每每出差也一定会为他捎带一份礼物。
得知苏杨平日里偶尔会小酌一杯,纪承泽很积极地提出要请他喝酒。可惜说了好多次,碍于工作繁忙,始终没能成行。
最终得以实现,归功于一个苏杨并不乐见的意外。
与他分手已经将近一年的前任突兀地出现在他家门口,一改当初的高姿态,用可怜到几乎有些可笑的语调哀求他,诉说自己这段日子的种种不幸,希望能得到他的安慰。
苏杨不擅长说狠话,不想让他进门,又拉不下脸赶他走。僵持许久,眼看就要惊动邻居,一贯晚归的纪承泽不知为何提前回来了。
面对纪承泽好奇的眼神,苏杨的前男友对他俩的关系产生了误解,进而破防,拽着苏杨的手腕骂了些很不体面的话。
尴尬、混乱、窘迫,还有一些时隔一年依旧没能彻底消化的伤感。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让苏杨红了眼眶,几乎落下泪来。
直到纪承泽推开了那个男人,挡在他身前,冷着脸问:“知道他已经有男朋友了,怎么还不滚?”
纪承泽说完作势抬起手来,对方吓得向后跄踉了几步,丢了句狠话后终于离开。
在纪承泽尚未转身的短暂瞬间,苏杨认真思考着措辞。
他想要向纪承泽解释,告诉他自己并不是那么不堪的人,也绝不会对纪承泽做逾矩的事。
还想说自己并不曾亏欠过那个男人,当初分明是对方绝情。
想说对不起,想说很委屈。
还想说谢谢你。
可纪承泽什么也没问。
他揽着苏杨的肩膀进了门,然后安静地伸出手臂,把苏杨楼进了怀里。
那是苏杨经历过的,最温暖的拥抱。
第105章 趁虚而入
预料之外的温柔让人不可自控地变得软弱。
镜片偷偷染上了潮气。苏杨摘掉眼镜,靠在纪承泽的肩头,在纪承泽的外套上留下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逐渐变得放肆的呜咽最终是被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所打断的。
苏杨陡然惊醒,自觉失态,想要远离却偏偏被纪承泽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过近的距离让他清楚地听见了电话那一头的声音。
对方语调焦急,问纪承泽还要多久,催他尽快,说大家都还等他把U盘送过来。
原来纪承泽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儿只是个意外,马上就会离开了。
还不等苏杨厘清心头为何涌起强烈的失落,纪承泽很干脆地告诉电话另一头的人,自己临时有事,不过去了。
挂了电话后,纪承泽就着拥抱的姿势在手机上下了一个闪送单,然后问苏杨:“可不可以占用你的一点时间。”
苏杨在那天对纪承泽说了很多很多话。
交浅言深,过度倾诉,这些都是人际交往中的大忌。
他中途一度担心纪承泽会觉得无趣,可每当他犹豫着停下,纪承泽便会主动地问上两句,引导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那天一共开了七罐啤酒,其中五罐是苏杨喝的。随着血液中酒精浓度逐渐增加,他抛去了许多矜持,盘坐在地上捧着啤酒罐哭了一些,骂了一些。
他不擅长说狠话,能想到的最激烈的攻击,说出口来也不过像是在别扭,可怜有余,杀伤力不足。
纪承泽问他:“你当初到底喜欢那种人什么的地方?”
苏杨答不上来。
虽然如今已经变得面目可憎,但那是他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恋爱对象。
或许不是对的人,可于苏杨而言,他们确实相遇在了最恰当的时机。
他曾是苏杨迷茫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当苏杨为自己的取向感到迷茫和不安,人生中第一次有人怀抱着热忱告诉他“我们是同类”,主动地给予了他迫切渴求的认同。
于是那便成为了他唯一的、最理所当然的选择。
事后回想,这份感情的起点和那个男人的外表与内在都无甚关系,任何一个人在那个节点出现,主动展开追求,苏杨都会接受。
这么一想,会走到这般田地,多少有点儿活该。
“怪我不够独立吧,如果不是非要找个人去依赖,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他对着纪承泽感慨,“这是个教训。”
他必须吃一堑长一智。
纪承泽沉默着思考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我今天好像也出现在一个特别恰好的时刻。”
苏杨喝得有点儿糊涂,捧着啤酒罐用力地点头,连声说“对”,又说,“还好有你”。
纪承泽刚从楼下便利店买来啤酒时,两人在客厅的地板上席地而坐,是面对着面的。
待苏杨把这个糟糕的故事讲完,后知后觉地发现纪承泽就坐在自己的身侧。
他们的肩膀几乎紧挨着,隔着衣物也能隐约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那诱惑着苏杨靠得更近。
他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重量全卸在了纪承泽的身上,机械地点着头,不断重复:“谢谢你、谢谢你。”
纪承泽对他说:“不客气。”
察觉到纪承泽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苏杨抬手捂住了发烫的面颊。
“我现在看起来肯定很可笑。”他说着难过起来,又有点想哭,“我好可笑。”
他用力捉住了纪承泽的手:“你知道吗?在看到他手机里那些消息以后,我居然下意识地想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到底要怎么才能挽回……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一件特别没意思的事情——”
“你很好,”纪承泽打断他,“这半年来,我每天都庆幸自己当初主动联系了你。”他顿了顿,然后回握住了苏杨,“我以前经常住在公司里,但现在每天再晚都会回家。就算见不到面,想到你也在,就忍不住要回来。还有刚才……”
他欲言又止,苏杨抬头迷蒙地看他。
纪承泽移开了视线:“……对不起,其实刚才我有一点高兴。明明你在哭,我却窃喜。”
苏杨不解地眨着眼。
纪承泽的话听起来有点过分,可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是好奇。
“因为你有前男友。”纪承泽松开手,又开了一罐啤酒然后喝了一口,“我吓了一跳,但……觉得特别合理。”
苏杨迟钝地问:“什么意思?”
“那说明你可以接受同性,而且……现在单身。”
“唔,”苏杨低下头,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在这方面的运气不太好,不怎么受欢迎。”
除了那个给他留下糟糕回忆的男人,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出现其他可能的对象。
“不说这个,”苏杨摇头,“总想着不开心的事情,会越来越消极,运气会变得更差。”他坐直了身体,也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要想点开心的事情。”
“你觉得我怎么样?”纪承泽问。
“啊?”苏杨侧过头,“什么?”
纪承泽重复了一次:“觉得我怎么样?”
苏杨傻愣愣地回答:“挺好啊。”
说完后,他猛一个激灵,变得清醒了些许。正想反问“你指的是哪方面”,纪承泽欺身吻住了他的嘴唇。
苏杨身体僵硬,大脑空白。
片刻后,纪承泽紧贴着他的嘴唇轻声问:“不讨厌吧?”
苏杨在混乱间发出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含混声音。
纪承泽对此做出了十分积极的解读。
苏杨本就醉得糊里糊涂,很快因为缺氧而彻底迷糊起来。
他本能地伸出手紧攥住纪承泽的衣襟,张开嘴想要呼吸,却只被吻得更深。
意识混沌间,他默默反刍了一遍纪承泽方才的提问。
不讨厌吧?
不讨厌。
甚至,还有点儿喜欢。
终于获得自由,他躺在地板上,看着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纪承泽,喘了会儿气,吃吃地笑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啊?”他问。
纪承泽说:“让你开心的事。”
“哦。”他点头,抬手搂住纪承泽的颈项,笑着问,“什么事呢?”
纪承泽俯下身,告诉他:“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两位主角对本章标题有不同的理解。
纪承泽:入了,指心灵?
苏杨:入了(物理)
第106章 问题根源是技术太好
苏杨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时,天还没亮。
他昏昏沉沉发了很久的呆,几乎就要再次睡过去,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奋力地坐起身来。
身后久违的牵扯感迫使他到抽了一口冷气,软绵绵地躺了回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房门似乎是关着的。
侧过头,手机就摆在床头柜中央。
纪承泽把一切都收拾得很妥帖,但人却不在。
苏杨确认了时间,凌晨四点半。
酒精并没有让他彻底断片。他记得自己的絮絮叨叨,也记得后来发生的事。
过程模模糊糊的。
但那不是因为醉意。
强烈的、持续的快感让他的精神一度游离,整个人变得恍惚,彻底被本能支配。
他从来不知道作爱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会让人言行都身不由己。
大脑出于自我保护,替他屏蔽了一些清醒过来后一定会羞愤欲死的发言,可就算只记得大概,也足够让苏杨面红耳赤。
太夸张了。苏杨在昏暗中捂住了脸,思考着,这算不算是所谓的酒后乱忄生。
明明感情经历贫瘠,平日里也从来都规规矩矩,居然做了那么大胆出格的事情。
但很意外的,他并不后悔。
苏杨在手机上点开了和纪承泽的对话窗口。消失不见的纪承泽没有给他留言,两人上一次的对话还在一周前。纪承泽告诉他厨房的料理台上有一盒刚买来的肉松小贝,记得吃。
苏杨觉得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他们应该是要说点什么的。
可对着手机憋了半天,暗暗把那一切都回味了个遍,他心中只剩下了尴尬和羞涩,组织不了任何语句。
苏杨下了床,摸黑去了客厅。
客厅地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纪承泽的房间房门紧闭。
乍一看和平日里并无分别。
只有身后伴随他的每一个脚步所带来的异样感,提醒他一切究竟有多么激烈。
苏杨后知后觉意识到,纪承泽在那之后做了很多事。
他把自己抱回了房间,擦干净了身体,穿上了衣服,盖好被子,然后还收拾好了客厅的地板。
最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妥帖周到,又泾渭分明。
苏杨忽然觉得胸闷。
将近五个小时后,工作状态的苏老师终于收到了纪承泽发来的消息。
——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苏杨回复“没事”,过了会儿,又补了一句“谢谢”。
他也说不清究竟是在谢什么。可能是昨晚的啤酒和耐心的聆听,还有带来无限欢愉、身体力行的安慰。
纪承泽的回复怪怪的。
——现在还客气?
苏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考了许久,直到中午,鼓起勇气发出一项邀请。
——你几点到家?一起吃晚饭吗?
纪承泽破天荒地回了他一个表情包:一张哭泣的小脸。
——我今天开始出差,你忘啦?昨天晚上才决定的,要一个礼拜。
苏杨那时早就迷糊了,完全不记得他有和自己提过,当下心中失落,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回了一句“好的”。
然后纪承泽就彻底消失了。
家里并没有什么变化,毕竟他们平日里也不是总能打上照面。
唯一的不同,是苏杨在经过客厅时会有点儿不自在。
就这么过了四天。周末的上午,苏杨刚睡完懒觉,仗着家里没人顶着乱发一脸迷糊地走出房间,大门忽然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背着旅行包的人影。
苏杨没戴眼镜,本能地眯起了眼。视线中的纪承泽很快变得清晰,待苏杨看见他带笑的双眼,还不等开口,猝不及防地被抱进了怀里。
纪承泽的身上有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
苏杨偷偷地吸了两口,在这过程中被揉了头发,亲了面颊。
当纪承泽要亲吻他的嘴唇,他如梦初醒,闪躲着嘟囔:“我还没刷牙!”
他推开纪承泽往卫生间跑,背后传来纪承泽带笑的声音:“那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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