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寿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坐了很久。
黑雾又开始蔓延了。
那个吊死在房梁上的人终于有了面容。
他长着一张林安寿的脸。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上吊,为什么?”林安寿问着自己。
“因为……因为”,黑雾越来越浓郁,里面渐渐凝聚出一个黑色的沈絮,“因为他,因为他骗我。”
“我们,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们不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你为什么要吊死我?”
“师弟……”
血泪越流越多,最终铺满林安寿整张面孔,“我回来,是因为你啊……”
黑雾越来越大,渐渐扩散出去,黑雾中一切光源都被吞没,与鬼村的永夜一模一样,只是雾中的林安寿不再佝偻着身躯,也不再是老人的形象。
他牵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扎着双马尾。
这姑娘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在回宗前这小姑娘就不见了,只是没人在意罢了。
如果修复“她”烂掉的脸,就会发现“她”的脸与沈絮一模一样。
那赫然是一个幻想出的女孩打扮的沈絮!
“她”脸上那些疤不是天花留下的疮,是一只怨气极深的鬼王对其“表里不一”的深恶痛绝。
他在自己的梦里毁了这张漂亮会迷惑人的脸,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还将自己的仇人留在身边陪他做梦做了整整十年。
他本来可以一直在梦中不醒来的,可现在是沈絮自己把他唤醒的。
那就怨不得他了。
……
恰逢此时,一个仙侍路过。
“欸?天怎么忽然黑了?”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流着血泪的林安寿!
“不好了——!快来人啊!快去告诉峰主林师兄发狂要暴走了!”
第51章 他给师尊骂爽了?
【沈絮准备去合欢宗取经?】
沈絮并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个什么逆天大麻烦。
林安寿终究是鬼王, 三长老还没赶过来,他就彻底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就算知道也无济于事, 一只鬼王绝非是普通长老可以解决的,哪怕是宗主段玉生去了, 一个不慎也得重伤。
沈絮通过传送阵, 回到阔别数日的小院。
推门的时候, 手上有些阻力,他疑惑地低头看, 才发现门边生了很多杂草。
这是怎么了?师尊在家里吧?在家干嘛不收拾院子?
他不免有些担心,踩着一路高高低低的杂草过去, 心中的担忧更深。
到底是怎么了?都已经下黄昏天有点黑了,师尊也不点灯, 难道是不在家吗?
三长老没告诉师尊他今天回来吗?
“师尊?”沈絮站住脚, 再走下去也没意义了, 与其到处乱找, 还不如直接喊人出来, “您在哪啊?师尊?我回来了。”
久久无人应答,沈絮语气不自觉有点急促起来:“师尊!你在哪里!你说话啊!”
沈絮心跳慢慢增速,脑门上急出虚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慌,他从来没有那么慌过, 哪怕是被追债的时候。
“师尊,师尊你在哪, 我找不到你”, 说着说着,他竟然带了一点糯糯的鼻音, “呜呜呜,你别吓我,你知道我胆子小你还吓我……”
沈絮喊不出来人,就到处乱找,杂草不过数日就长得快有人高了,他拨开那些迷了他视线的草丛,脑袋转来转去地寻找。
沈絮现在的着急程度不亚于在商场走丢找不到家长哇哇大哭的小孩。
他找了很久,杂草实在是太多太密了,他一直走到草丛深处,才看到有一抹白。
一时之间,他心情颇有点复杂,自己也说不好自己都产生了些什么情绪。
虚惊一场的喜悦?
小别再叙的期待?
可为什么呢?他明明跟师尊就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甚至是两个世界的人。
沈絮怔了一会,才在越来越响的心跳声里找回自我。
为什么已经找到人了,已经不着急了,为什么还在心跳加速?
为什么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他竟然是这样一种怯懦驻足、不敢近前的莫名情绪?
祁白辰身上只着亵衣,侧在躺椅上,似乎是睡着了。
沈絮又走近了一点,才发现躺椅边上有两只空酒坛。
“师尊”,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眼眶有点酸,他轻轻道,“我回……”
话没能说完,祁白辰忽然睁开眼睛,扯着他的腰带把他拉近,然后把他整个人都捞进了怀里。
沈絮有点懵,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直接趴在了师尊身上!
方才的担心顷刻烟消云散。
干嘛!这是要干嘛!光天化日!醉酒了就可以乱来吗!
酒后乱性可不是君子所为!
“不要不要”,沈絮撑着祁白辰的胸膛,慌乱地想要逃走,“不要啊师尊,您别摸我腰,别摸,啊——”
“阿絮……”祁白辰的声音低哑,微微有些颤抖,“你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干脆走个几百年永远不回来,你就让师尊一直等你,一直等,等到死。”
沈絮哆哆嗦嗦的一个字也不敢反驳,他跨坐在师尊腿上,明显感觉有东西在慢慢复苏。
不要啊!他真的没准备好!他不是那种随便的人!还没成道侣他不接受同房!
“师师师尊,您您您行行好,快收了神通吧呜呜呜!”
那东西抵着他,太吓人了!
祁白辰不理,只是轻轻将手搭在小徒弟细细的后腰。
这腰太细了,他一只手掌横过去就能完全盖住。
仿佛只要用力一握手掌,就能将它掐断似的。
他不紧不慢压着徒弟的腰贴紧自己,“你说话,你答为师,你是不是打算让为师等你等到入土为止?”
“不是不是,您可以不等我的!不不不我是说,我没这个打算!真的!”
沈絮算是看出来了,师尊喝了点小酒,就又开始发疯了。
他是一点不敢招惹,生怕师尊嫌摸他腰还不够,改摸他屁股。
他一个没忍住可能给师尊一巴掌。
然后,惨案就会酿成。
他真这么干了,大概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都直接认怂了,万万没想到师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说的什么压根不算数,师尊怎么理解才算数。
祁白辰阴冷地笑了一声,“好,好啊,真是为师的好徒弟,竟真想着让为师入土呢。”
沈絮脑袋上缓缓冒出一群问号。
???
!!!
混蛋啊!跟他玩文字游戏,欺负他没文化!
“哇呜呜呜——”沈絮一下就哭了,“我,我没怎么读过书,你,你怎么这样欺负人呢?”
他觉得师尊实在是太恶劣了,故意胡搅蛮缠,一点道理都不讲,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跟赵高指鹿为马有什么区别?
“呜,我,呜,你,你,你……”
沈絮气急败坏,怕挨打又不能骂人,只能一口咬住师尊的颈侧,泄恨。
他也不是说非要咬这个地方,但就这个姿势而言,这里最顺嘴。
他根本意识不到这个动作有什么含义。
——耳鬓厮磨。
祁白辰眼眸逐渐变成深色。
徒弟像只小狗。
小狗还没教好,怎么能咬主人脖子呢?
“咬罢”,祁白辰语气淡淡的,“咬破皮也行,咬断了也行。”
沈絮牙齿微微松动。
师尊又开始阴阳他了,师尊一阴阳怪气,他就害怕,他觉得跟他说话的简直不是人,是一只怨气颇深的鬼。
“你可以一直咬,就这么咬,咬死师尊为止。”
沈絮彻底松开牙齿,声音微弱地呜咽了一声。
不能骂人,不能打人,咬人也不行,那他还有一点人权吗?
合着他只能敢怒不敢言,甚至以后可能连脑子里怒一怒都不行。
谁知道师尊会不会读心术?师尊如果不会读心术,凭什么每次他干坏事都能抓他包?
凭什么?凭师尊专门克他吗?
沈絮生着闷气,没注意祁白辰看着他的眼睛里情绪很不对劲。
祁白辰静静地抱了他一会,抬手施法除去杂草。
院中央那颗长着红彤彤灯笼一样小果子的草却丝毫不受影响。
没人能碰到它,除了沈絮。
沈絮那次吃过它后,他就想过要毁了它。
但很可惜,连他也碰不到。
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沈絮心情也跟着忽然好了一点。
没那么生气了。
他一想到师尊一个人在这自斟自饮,自怨自艾,他心里就隐隐不舒服。
可这种情绪分明跟他想做的事情是相悖的。
师尊喝酒就喝酒,关他什么事。
沈絮不停给自己洗脑:喝死了也不关他的事,他跟师尊又没有什么关系,他管他干嘛?喝死了正好,他也不用跑了,还可以继承一座浮空岛。多好。
沈絮忽然开始觉得刚进门时着急忙慌的自己像个大傻春。
他着什么急?关他什么事?师尊丢了就丢了,师尊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那纯是师尊自己的问题,又不是他的问题,他在这急什么眼?
师尊又不是需要人照顾的小朋友,就算真丢了,也不会出什么事。
他到底在慌什么?担心师尊还不如担心天会不会马上掉下来,担心下雨有没有收衣服,担心晚上有没有饭吃。
担心花草树木都不可能担心师尊。
他刚刚要么是脑子抽了,要么就是他误会自己了,其实他压根没有关心。
对,他是找不到人有点着急,但谁说着急就一定是因为担心了?
他担心他晚饭一会做多了他吃不完浪费,不行吗?
他担心师尊老不回来,他要自己累死累活除草,不行吗?
谁说他担心师尊本人了?他担心的都是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事好吗?
对,一定是这样!
沈絮想通了,没那么纠结了,就想推开师尊去做饭吃。
他肚子饿了,他要吃饭,他不要再跟师尊毫无意义地抱在一起。
他又不喜欢师尊,师尊真正喜欢的也不是他,他们两个抱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意思?
沈絮用了用力,想要撑起身体,可师尊的手就跟铁打的似的,纹丝不动。
他有些恼了,用刚哭过的肿眼狠狠瞪师尊:“别压我腰了!一天到晚自己正事不干,别拦着别人做事啊,快放开我,我要去做饭!”
小徒弟眼睛红红的,眼眶肿肿的,声音也软软的,是以祁白辰丝毫不觉得徒弟在凶他,他觉得徒弟在跟他撒娇。
撒娇是好事,这说明沈絮感受到了他的偏爱,所以才敢跟他撒娇。
徒弟懂得了他的爱,还跟他撒娇。
徒弟爱他。
祁白辰点了点头,都不计较徒弟久不归家的事了,颇满意道:“那你去罢。”
沈絮一阵恶寒,师尊好像有那个大病,他刚刚语气那么凶,师尊居然看上去很满足。
难道……?师尊因为从前的事,患上了斯德哥尔摩?而他刚刚给师尊骂爽了?
这是病啊!这得治啊!
他可不想跟师尊玩那些奇怪的游戏,无论是师尊玩他还是他玩师尊都不行。
不行,不行的!他没有经验的,会死人的!
要不……
沈絮边走边想,其实也不是不行啦,如果让他来主导的话,还是可以商量的啦,要不然他下次出去带回来几本跟那方面有关的画册学学?对了这是修仙的世界,一定有合欢宗吧?他要不去那看表演,然后取取经?
此时沈絮只是随便想一想,没当回事,但他并未想到,这个机会没多久就将来临。
而他也不曾想到,一部合欢宗赠予的留影石牌“小电影”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麻烦。
第52章 你拿着蜡烛干什么
【他才不会告诉师尊,他要滴他。】
大概是七月下旬, 各大顶尖宗门开始为弟子交流会紧敲锣鼓地筹备。
这事本来跟沈絮没关系,他不在弟子那一列,他是长老。
而且这也没什么好去的, 说白了这交流会就是向麻瓜们展示他们这些宗门授课的能力,然后吸引更多人在九月的时候来报名罢了。
本来这事的确推不到沈絮身上, 但负责这事的三长老去追林安寿了, 七长老也一并去了, 近日多有魔修在周边骚扰,是个锻炼人的好机会, 很多长老都带着自己的弟子出去历练了。
整个宗门,竟然只剩下沈絮一个挂牌的甩手长老, 他不去总不能宗主或者太上长老去吧?
他们毕竟是第一大宗,凡事要讲合不合礼法, 别人来他们这自然是宗主带队以显尊重, 他们去别人那肯定不能宗主去, 那是不合规矩的, 自己掉了价不说, 让别的宗门怎么想?
年年都是长老去,凭什么今年宗主去?
是不是其中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联系?是不是这宗门勾搭上了一水宗,一水宗偏心?
所以段玉生和祁白辰是万万去不得的。
没人可以去, 只有沈絮去。
其实做出这个决定,三个人都老大不愿意了, 祁白辰是不愿意徒弟出去抛头露面,段玉生是觉得沈絮太年轻怕他在外面吃亏, 沈絮自己则是没底气, 他修为低微,害怕出现那种经典的挑衅打脸情节。
放别的穿越者身上, 那自然是不虚,有跳蚤那就一巴掌拍死呗。
沈絮不觉得自己有这种底气。
毕竟他啥也不会,师尊最近教他的几个法术全是生活类的。
他总不能对着那人当众施一个“除你衣物”吧?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对方可能一生气不顾一水宗报复,当场把他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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