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声正要开口,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严重吗?”欢语接通电话,眉头紧锁。
“好,我马上回来。”
欢喜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担忧地开口:“妈妈,怎么了?”
“店里有点事情,说是有个顾客被热饮烫伤了。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欢语安慰地笑了下。
欢喜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嘱咐:“那你要注意安全,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欢语被她女儿严肃的样子逗乐,揉揉欢喜的头发:“我的小喜是个小大人了,行,妈妈记住了。你在医院好好的,等我晚上给你带好吃的。”
眼看着欢语要走,黎声忍不住开口:“阿姨,我刚刚说的——”
“谢谢你小姑娘,我知道了。”欢语很担心店里的事情,说了一句,就匆匆离开。
欢喜眼里的疑惑更甚,她看着欢语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目光落到黎声身上。
“你和我妈妈说什么了?”
“我就是让阿姨小心苏落。”黎声走到床边,看着安静到连呼吸都微不可察的随安,低声道。
“苏落,她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吗?”
黎声抬眸,唇无意识地抖了下。
“有人交了保证金。”看着欢喜陡然瞪大的眼睛,她低下头:“她毕竟是我妈妈,我想去看看她,却发现她已经离开拘留所了。”
欢喜抿唇,沉默几秒,又问:“可你为什么让我妈妈小心她?”
黎声眉头轻蹙,抬眼:“你不知道?”
“你母亲当年做过随安的心脏配型。”
“她是最合适的心源。”
“你开什么玩笑?”欢喜惊声开口,又倏地想起随安和母亲的异常熟识。
被忽略的异样显露出来,她的妈妈怎么会认识当初已经很有名气的随氏总裁。
“可,就算她们认识,她——”
“当初你母亲的配型成功后,随妈妈已经准备好换心手术,那时候随安才十五岁,如果做了手术,几乎不用担心复发的可能。”
“可惜,随妈妈自己先病发,身亡”黎声眼底闪过黯然,“之后你妈妈就消失了。”
“苏落找了很久,也是四年前有了你妈妈的消息。”
四年前?
欢喜的脑子很混乱,却蓦地抓住那一点灵光。
“我妈妈的手术?不是医疗事故。”
一时之间,她的嗓子发紧。
“我也是,才知道的。”黎声的手握紧,“苏落来找我,要我帮她。”
“苏落想做什么?”欢喜猛地抓住黎声的胳膊,慌张地问。
“她想要给随安换心。”黎声低声开口,她搞不懂自己的母亲在想什么,明明恨随安,一些行为却又是爱极了她,爱恨难明。
“四年前,我信了苏落的话,想要得到她的承认,想要堂堂正正地作为她的女儿站在她身边,随安差点就被送上了手术台。”黎声看着随安,苦笑一声:“她以为苏落想要夺她的命,或者取得她的DNA。”
“可我今天才知道,苏落是准备给她换心的。”
彻骨的寒将身体浸透,欢喜的唇咬得发白。
“我知道随安一直在怀疑随妈妈的死,可她调查不了真相。”
“随氏的医疗板块一直是掌握在苏落手中的,随安进不去,只能发展别的行业。”
“她假意被我欺骗,一直给我手中的项目挖坑,让随氏股票崩盘,分崩离析,就是为了抄底,为了彻底从苏落手里夺回随氏全部的掌控权。”
“所以,我妈妈只是随氏内部斗争的牺牲品?”欢喜抬眸,喉咙溢出来的声音,带着恨意。
“据我所知,随安不知道这事,我也不知道,我们都以为那场手术代表的是死亡,是背叛。”
“我不想她死,并没有按照苏落的要求把人带过去,只是让她在转交随氏管理权的协议上签字。”
“她那时候频繁病发,精力不够,无力关注你和你母亲。”
“更何况,随氏医院固若金汤,她无法插手,自然也不清楚这场人为的意外。”
黎声解释,她看着欢喜发红的眼眶,低声道:“我不懂苏落对随安有什么样的想法,唯一能肯定的是,她并不想随安死。”
“她找我帮忙把你母亲带过去,嘶——”欢喜的手倏地收紧。
“轻点。”黎声倒抽口气,“我拒绝了她,所以才会特意来提醒你母亲。”
“可这么多年,苏落还是有自己的力量可用。”
“但你别担心,只是让阿姨注意点。”
啪嗒。
手机掉在地上,欢喜慌张地捡起来,手都在抖。
“嘟嘟嘟——”
电话自动挂断,都无人接听。
欢喜的手指攥得发白,她蓦地跑出去。
轰隆隆!
雷声轰鸣,压抑的乌云密布。
一连几天没下的雨,终于落下来了。
第51章 “十五岁的时候不就为你放弃过一回了。”
淅淅沥沥的雨并未吹去闷热,空气湿热,消毒水的气味愈加刺鼻。
哒哒哒。
医院的长廊上,急切的脚步声响起。
嘟——
通话再次自动挂断,欢喜的手紧紧地扣住手机屏幕,指尖发白。
接电话。
她步履不停,慌张地往外跑。
这家医院离面包店并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
余光瞥过电梯楼层,欢喜一头扎进了楼梯间,她速度很快,恨不得一步跨三层阶梯。
不对。
妈妈是坐车来的,自从那回她差点被苏落绑走,随安安排了保镖当司机。
更何况,好不容易抓住苏落的错处,把她送进去,随安一定不会轻易让她出来。
欢喜的脚步变缓,最终停下。
电话响起,是陌生的号码,她猛地调转方向,边向楼上跑,边接通。
“小喜,我是妈妈。”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刚刚到店里的时候,手机让那位客人摔掉了,我怕你担心,借了”
她跑得更快,呼吸因奔跑变得急促,小腿很酸,像是坠了千斤重。
心跳声几乎冲破耳膜,欢喜无暇顾及身体的不适,她看到紧闭的房门,用力一推。
欢喜的瞳孔震颤,神色警惕。
“你们在干什么?!”
屋内,黎声站在病床前,她身旁的两个人正在调整床位,试图把床推出去。
欢喜的出现让三个人都吓了一跳,黎声最先反应过来,她快步向欢喜逼近。
“欢——”
“别动!”黎声大声喝止。
一敌三,欢喜没这个能力,她喘着粗气,呼吸不稳,后退半步,对着走廊外就要喊。
余光瞥见黎声的动作,她手里的刀泛着冷光,正抵在随安的咽喉,欢喜硬生生将求助声咽了下去。
“黎声,你,疯了吗?”欢喜的声音在抖。
“把门关上。”
黎声垂眸,避开欢喜的眼睛,对着身旁人吩咐。
“你到底想要什么?”欢喜目光锁在靠近的人身上,眼睁睁看着门被关上。
病房顿时陷入黑暗,窗帘也被紧紧拉上,下一秒灯被打开,白炽灯刺眼,欢喜的眼睛眨了眨。
“对不起,欢喜。”
“她是我妈妈,我——”黎声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锋利的匕首瞬间划破随安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别动她!”欢喜惊声,她想靠近,却又被黎声贴近的刀死死地钉在原地。
“你这是,犯罪。”
欢喜咬牙切齿地开口,那抹红分外扎眼。
“你想和你母亲一起进去吗?”
“黎声,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苏落对你,是利用。”
“她根本不爱——”
“不是!”黎声蓦地抬眸,眼眶微红,“她爱我。”
“前几天我去见她了,她说,我是她最骄傲的小孩。”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复杂,黎声一直在追求母亲的肯定,即使心里千千万万遍告诉自己是骗局,是谎言,可还是甘之如饴地陷入母亲泛着泪光的眼睛。
“欢喜,她跪下来,求我。我没办法——”黎声的手更抖,眼底满是挣扎。
浅薄的喜欢终究是抵不过二十多年几乎成为心魔的情感。
“你,你别激动。”欢喜呼吸一滞,看着锋利的刀。
“好,那你告诉我,你和你母亲到底要什么?”她根本不想听黎声的话,不论这人有什么样的苦衷,如何为难,伤害随安都是不可饶恕的。
“我们只是想救她。”
“那你还用刀抵着她?”欢喜简直要被黎声的逻辑气笑了,她的目光在另外两个虎视眈眈的人身上掠过,她打不过,但只要多和黎声交谈,拖延时间,妈妈会赶过来的。
她并没有挂断那通电话。
欢喜的话如同尖刺,黎声低头,看到随安脖子上的血,无措地从桌子上抽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
“如果你不回来,我都已经将她带走了。”
这几天,欢喜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根本没有办法靠近随安,只得想出个调虎离山的法子,可又被欢喜看破了。
“医生说,她这几天就会醒,等她醒了,手术就做不成了。”黎声轻叹口气。
欢喜抿唇,手指收紧:“她已经答应我会做手术,积极治疗。”
“先移植人工心脏,等到合适——”
“她能等的到吗?”黎声蓦地看向欢喜,冷声打断她的话。
“最合适的就是你母亲。”
“你舍得吗?你舍不得。”黎声说得分外肯定,她也感同身受。
欢喜沉默,无法回答。
如果可以,欢喜宁愿将自己的心脏送给随安,命运总是给她开玩笑,这样两难的选择,居然真的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唇咬得发白,几乎渗出血来。
“其实不需要你舍得,因为随安不舍得你难过。”黎声无奈地苦笑一声,她看着病床上的人。
“十五岁的时候不就为你放弃过一回了。”
欢喜抬眸,眼睛瞪的很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么多年是谁一直在隐藏你们一家的踪迹,让我们找不到。”
“当初随妈妈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生,甚至定下了手术日期,可惜的是她先走了。”
黎声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她轻声开口:
“我不懂我妈妈为什么想要随氏,可又舍不得随安死。”
“可能还是对随妈妈有愧吧。”
“她疯狂地想找到你母亲,想要给随安做手术,可一直有所阻碍,直到四年前,你母亲因病住院,和数据库的信息匹配上了。”
“随安早就知道你妈妈的心脏是她最合适的心源,她还花了大价钱让你妈妈摆脱植物人的状态,不就是又一次想舍弃自己。”
欢喜的目光落在随安的脸上,女人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唇色发白,死气沉沉。
心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细小尖锐的口器把脏器的血肉咬得细碎,疼痛万分。
何其幸运,何其不幸。
她下意识想靠近随安。
“欢喜。”黎声低声开口,“你别动。”
“我知道你们都舍不得,所以我来做这个罪人。”
她故作轻松,眉眼一弯,可唇却绷紧,不见笑意。
“我不想你们受伤,就站在那,等我们出去。”
黎声眼神示意两个人把床推出去。
欢喜注意到她将匕首拿远了些,心中思绪纷杂,她庆幸黎声继承了苏落性子里优柔寡断的一部分。
啪嗒。
欢喜的背抵在墙上,房间里倏地陷入黑暗。
黑暗中,有人闷哼一声。
等灯再亮起的时候,局势已然反转。
“你——”黎声半弯着腰,看着欢喜,视线落到她的手上。
匕首被欢喜徒手抓住,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划破她的手心,鲜血涌出。
“滚开。”
欢喜反手握住匕首,对准站在床尾的女人,她挡在随安的身前,眼神第一次呈现出攻击性。
血液顺着匕首流到手腕,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散开来,压过几乎将医院腌透了的消毒水的气味。
黎声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向着欢喜围靠过去。
欢喜蓦地向前挥,血珠溅出去。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空手夺白刃是很难的。
“何必呢。”黎声咬牙,放柔了声音劝:“你的手不想要了吗?你以后还要做医生的。”
“滚。”欢喜全然不想理会她,不论黎声的那番话是否真心,是否真的想救随安,她都不可能让她把人从自己身边带走。
僵持之间,欢喜的眼前发黑,身体因为血液的流失,克制不住地发抖,耳鸣声袭来。
只能寄希望于妈妈能快点赶到。
她狠狠地攥紧匕首,手心的刺痛让她的头脑清醒,额间冒出冷汗,唇色惨白。
她的后腿靠在病床上,寻到些支撑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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