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萝卜头,对身边人抱怨:“好烦呀,他咋又来了。我们去哪割,他就跟到哪。好割草的地儿都被跟了。”
贺渊愣了下,这小孩咋说话,啥叫我跟他们,哪有草我还认不出?不过他们来得早,我来得晚罢了。
贺渊毕竟是大人,主要每日都割草,时不时碰这群小孩。不想跟小屁孩撕破脸,万一吵不过哭着找大人就麻烦。
另一个稚嫩声音响起:“你别这么说,我听小爹爹说这傻子,脑子才清醒,跟刚出生小娃娃一样。他也可怜,才出生俩月就要下地干活。”
这话一出,周围小孩一个个恍然大悟,眼神怜悯看他。
“哦~,那他还是小弟弟呀。”
“咋这样,我家小黄狗,俩月都不会看家呢。”
“我就说嘛,怪不得一汉子每日跟我们小孩割草,居然还是小宝宝。”
心善小孩割了草,还往他背篓丢好几把。
小孩当着他面叽叽喳喳,越来越离谱。贺渊忍了又忍,忍不住,放下镰刀,表情严肃。语气冷淡:“你们几个小孩活干完了吗?在这叽叽喳喳吵死人。”
“还有你们看我哪像小孩,我来这没多久一背篓草快割满了,再看你们干活慢吞吞。”
贺渊抬手,指一个小孩:“哦,对,就你,我可没跟你们,哪有草你以为我认不出?不过你来早点,我来晚点好吧。”
到底贺渊是大人,几个小孩被他吓住。一时间安静。有小孩看他凶,不乐意嘟嘴。
贺渊当没看见,拿镰刀麻利割鱼肠草,直到一个小孩背一背篓草,表情别扭走到他面前:“我刚往你背篓扔好几把草,你知道吧?”
贺渊忍不住翻白眼,起身从背篓抓一大把草放小孩满满的背篓:“还你。”
小孩满意点头,背背篓走了。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贺渊来者不拒。毕竟不想占小孩便宜,每人都抓一大把草。
没一会儿,小土坡就剩他一个人埋头苦干。
第4章
此刻,于清正蹲在自家地里拔草。春分时节,蔬菜长得快,这辣子刚种下没多久,就冒出嫩芽了。
可辣子长得快,地里的杂草更疯长,前几日刚拔过草,现下又冒出不少。不把草拔掉,它们就会跟蔬菜抢土里养分。
于清长时间弯腰低头可难受了。他不经意抬头,看到土坎上有个圆脸哥儿,后面还跟着个漂亮姐儿。那姐儿瓜子脸,粉嘟嘟的小嘴,皮肤白白的,穿着粉色长裙。
真倒霉,于清心想着贺渊还在后面山坡割草呢,说不定一会儿就过来了,算了。他低下头继续拔草,只盼着贺小笛别来招惹他。
于清拔着草,还不时往土坎上瞅,正好看到季春花抬手往他这边指,嘴里不知说啥,贺小笛就一脸傲气地走过来。
没多久,贺小笛那嚣张的声音从土坎上传来:“哟,还在忙呢,听说我那傻子堂哥不傻啦,咋不知道心疼你哟。”
于清打心眼里觉得贺小笛跟他娘一样嘴贱,总瞧不起人。小时候贺家没分家,一大家子住老屋,贺老太偏心贺三伯家。
听娘说,贺三伯小时候去镇上,路过算命摊,被说有富贵相,以后肯定大富大贵。打那之后,贺老太啥都不让贺老三干,还早早送他去私塾念书。
可几年过去,贺三伯别说中秀才,连童生都没考上。贺老太不死心,一大家子整日吃野菜啃窝窝头,省钱都花在贺老三家。
贺大伯上山砍柴,不知咋从山上摔下来。把人抬回家时,于清偷偷看了一眼,头上有个大包,不停冒血,打着补丁的衣裳都是血。
贺父见了,赶紧找贺老太拿钱,贺老太急得跺脚,可让她拿钱,她就是不动。
贺父逼问好久,贺老太才吞吞吐吐说没钱了,看你三弟大儿子明小子聪明,钱都给你三弟,他带明小子找先生拜师去了。
家里没钱,贺大伯第二日一早人就没了。贺父这才明白,得供着三弟,还得供着他儿子读书,闹着要分家。闹了大半月,才分了家。
分家时,三十亩地,贺父只分了五亩和一间破草屋,贺山也得五亩,贺大伯没了,贺老太连破草屋都不给兄弟俩,直接把人打发了,其余房子土地都给了贺三伯家。
虽说于清在老屋就住了两年半,可贺三伯一家子就因为贺父花六两银子买他这个小哥儿,在村里到处说他是买来的仆人。在老屋那两年半,于清没少被贺三伯一家使唤。
不听话,贺老太就不分青红皂白拿木条抽他。
分了家,贺小笛还在他面前摆少爷谱。这就算了,贺小笛嘴还特别贱,张口闭口说贺渊是傻子,说于清跟傻子过一辈子,说傻子只配下等人。
有一回,于清趁贺母在后院忙,故意套贺小笛的话,听到他私底下这么骂自己儿子,贺母当场发火,拿木板把贺小笛打得屁股开花。
两家因为这事关系更差,平常都不来往。
贺小笛记恨上他,于清无所谓,早就恨贺小笛了,早晚要教训他。
于清可不是能忍的人,在贺小笛面前,更不会服软。他把手里的杂草扔地上,站起来,轻蔑地斜眼看贺小笛,拍拍手上的土,嗤笑道:“那也比你嫁不出去强。”
贺小笛眼睛一瞪:“我那是嫁不出去?我可不像你,没见过世面。我哥现在是秀才了,我娘说我以后要嫁到镇上。”
于清忍不住笑:“就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啥样。”
季春花站贺小笛身边,气愤地说:“清哥儿,笛哥儿再咋说也是贺渊堂弟,你咋能这么说他。”
于清不屑:“哼,他都不把贺渊当堂哥,我凭啥对他客气?还真当自己大少爷啦?”
贺小笛没脑子,一听这话就炸了。也不看看四周田里有不少村里人,不管不顾大骂起来:“于清,你这个贱人、烂货、狗奴才!你小时候吃饭都只能吃我剩下的……”话没说完,就被季春花捂住嘴。
季春花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你胡说啥?我不是跟你说过,在外面留个心眼。你哥是秀才了,别坏他名声。”
“笛哥儿,我和你哥定亲了,以后我是你嫂子。你说话注意点,不然我饶不了你。”季春花放下手,瞪了笛哥儿一眼。
随后,她微微转头,笑着说:“我跟贺明梁定亲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五月初六,记得来吃饭。”
“哦,不对。啥一家人啊,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季春花接着说,语气带着戏谑:“渊哥醒这么久了,咋没听说你俩办席面呀,是不是不办啦?”
“还是……”话没说完,她像想到啥,笑起来:“说来也是,渊哥家境不错,以前没得选,现在可不一样了,盯着二伯家的人不少吧。”
听到季春花这话,于清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知道季春花说得对。贺家在村里算有钱的,贺渊再找不难。
即便这样,于清还是面不改色,他知道要是村里传出贺渊不喜欢于清,不认他这个童养媳,那贺家门槛得被踏破。
于清不慌不忙:“阿渊前几日跟我说了,非我不娶,他刚恢复,席面以后补,到时候不会忘了你。”
季春花说:“那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准备大礼。今儿有事,我先带笛哥儿走了。”
说完,季春花伸手拉贺小笛离开。贺小笛傻,但季春花不傻,万一两人成了,以后是一家人,没必要把关系弄太僵。
贺小笛心里不满,也只能跟着季春花走。心里暗自咒骂,要不是母亲说在季春花过门之前多让着点,不然早就受不了她了。
两人走到不远处岔路口,正好碰到从山坡背一背篓草回来的贺渊。
贺渊背着草,朝于清走去。
贺小笛想起啥,兴奋转身冲远处的于清挑衅:“清哥儿,你不是常说他是小公子吗,咋还割草呢,不也在泥巴地里讨生活。”
贺渊刚走到自家地的土坎,听到声音,侧头看两人。不认识,没见过。
他看着于清问:“清哥,谁呀。”
平常于清早冲上去撕贺小笛的嘴了,可贺渊来了,不想破坏形象,知道汉子都喜欢乖巧温顺的哥儿姐儿。
于清露出乖巧样,冲贺渊软软一笑:“阿渊,是三伯家的,平常不来往。”
贺渊明白了。三伯家的,确实没见过,两家隔得远。自己好了后,三伯家也没人来看。想想也是,两家关系不好。
常听贺母念叨,爹每年给老太婆一两银子,别学你爹,那死老太婆心偏的很,没拿咱们当人看。
贺渊回过神,看两人,语气平淡:“哦,你们有事吗?”
贺小笛见贺渊正经问,能有啥事,就是想看于清难堪。嘴硬:“我就问问,于清老说你是金贵小公子,咋还让堂哥干这活。”
说完,贺小笛见前面季春花脸色不好,讪讪跟着季春花走了。
于清在外面这么夸他,贺渊丝毫不意外。于清在家里就总夸他。哇,阿渊好厉害,哇哦,阿渊真聪明。
不过贺渊还是劝:“清哥,啥小公子金贵人呀,咱家里说说就行,别在外面讲,传出去不像。”
于清抬头看土坎上的汉子,贺渊现在这样跟小公子不搭边,穿着粗布短打,背一大背篓草,头发挂着草叶,脸上蹭了泥,灰扑扑的。
嗯,还是帅,不愧是相公。割个草都帅。不枉自己对贺渊一心一意,非他不嫁。
可一日没成亲,心里就不踏实。于清脸上露出酒窝,乖巧说:“阿渊,我可没在外面说过,难道贺三伯家人的话,你也信呀。”
贺渊觉得于清能这么说,也有可能,但不能信外人:“清哥,我哪能信他话。刚才误会你了,不过你记住,家里说的话,别在外人面前讲了。”
于清连连点头:“阿渊,都听你的。”
贺渊背着草,挺重的。想到回去还得喂鸡,就说:“清哥,我先回去了。”
于清听贺渊要回去,背起背篓:“阿渊,我忙完了,一起。
也好,刚才那小哥儿,不是好人,你碰上没准受欺负,跟我一起,我帮你说话。”
于清听贺渊要帮自己出头,心里美,看来贺渊在乎自己,可怜兮兮说:“阿渊,是啊,他是坏人。以前老欺负我,没分家时,不给饭吃,还抢我山上摘的野果,让我大冬天睡地上,不许上床。”
一路上,于清不停地说自己被欺负得多惨,没分家时,贺小笛咋对他不好。贺渊知道于清说的有点夸张,但于清语气诚恳,细声细气地讲,让贺渊对贺小笛的印象差到极点。
第5章
两人到家后,于清直接去灶屋准备午食,贺渊把今日割的鱼肠草扔一半到后院鸡圈。
贺家就养了鸡和牛。贺父贺母忙铺子的活,闲了还得在地里忙。
于清又要管家里又要照顾贺渊,忙不过来,贺父就做主只养了几只鸡。
说起来,贺渊落水那日幸好不是于清照看,不然以贺母脾气,早把于清赶走了。
那日,贺母带他去河边洗衣服。正值冬日,村里人没事,一群小孩在河边蹦跶玩。不知咋的,他们吵起来,一个小孩推另一个,刚好把坐石头上的贺渊撞进大河。
河水冰冷,差点把贺渊冻僵。好在他求生欲强,游到了岸上才昏迷了。据说抬回家就发高烧,可把贺母吓坏了。
贺渊从院子木桶舀一瓢水,洗手进堂屋。木桌上有两碗稀米粥、盐菜和一个鸡蛋。
他坐木椅上,几下把鸡蛋剥壳,分一半放于清碗里:“你也吃。”
于清嘴角上扬,点头。
饭后,贺渊进屋抓把南瓜子,正想跟于清说出门。
于清却抢先开口:“阿渊,去大竹山挖笋不?”
贺渊想想,平时出去不是跟陶方放羊,就是和老头下棋。和张叔一伙人打叶子牌,算了,上山挖笋吧,谁会嫌家里存粮多。
下午,两人背背篓扛锄头,走土路上。
“渊哥,去哪儿呀?”远处传来陶方声音。
贺渊望去,陶方在自家院子编竹筐。
“去大竹山挖笋。”
陶方立刻放下竹筐站起来:“等我会儿,一起去。”
不久,陶方背背篓扛大锄头跑过来。
贺渊问道:“今日咋没放羊?”
“前段时间春耕刚完,我爹让我歇几日。”陶方凑近贺渊小声说,“渊哥,今儿咋把嫂子带出来了?”
贺渊耳朵不自然泛红,看眼前面的于清,压低声音:“他说上山挖笋,我俩没成亲,别乱说。”
“行,不过渊哥,你脚步有点慢啊。挖笋的人不少,我先去山上占好地方。”
其实贺渊速度不慢,但农家人干啥都急急忙忙。
贺渊和陶方认识并不久,半月前春耕。全村人下地干活,贺渊刚恢复,贺母让他在家煮饭送到地里。
贺渊没事,每日在村里溜达,下棋的老头都下地了,只剩村里游手好闲的懒汉,身上还臭。
某天清晨,他在村西大草坪割草,陶方在那放羊。陶方家地少,可怜,每日放羊没人说话,缠着贺渊聊一上午。
另外,贺渊还认识个柱小子。不过他不一样,他家是贫困户,常在村子四周挖野菜。
贺渊和于清花时间爬到山上,站山路看山间景色。绿树成荫,大山相连。偶尔山林传来鸟叫,远处有条小溪,水从山上急流而下。
贺渊和于清到竹林,看到这已经不少人。大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不远处一堆人。贺渊和于清在竹林穿梭,熟人打招呼,贺渊都笑着回。村里孩子早当家,不少小孩挖得起劲。
于清小声说:“大竹山上几片竹林,每年挖笋,村里人都上山。”
贺渊点头,看到不远处竹林埋头苦干的陶方:“清哥,看,方小子在那。”
两人快步过去,于清放下背篓,拿锄头要挖,不忘叮嘱:“阿渊,干会儿歇歇,别累着。”
“放心,我知道。”贺渊以前挖过笋,懂点技巧。
发现笋,先刨开周围土,看到根部,挥锄头挖断。粗壮的笋肉多壳少,味道脆甜鲜嫩。笋肉越白越嫩,发黄口感就差。
忙活一下午,三人各挖一背篓鲜笋。于清看天色不早,说道:“咱去山脚摘点香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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