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编出第九个蚂蚱时,总算让徐多多满意止住了眼泪,他手里拿着心爱的蚂蚱,坐到贺渊身旁,一遍遍地恳求要是下次扫地尽管叫他。
但贺渊纹丝不动,丝毫不松口,急得徐多多直跺脚,正准备新一轮央求,上课钟声就响了,只好垂头丧气地跟在贺渊身后进了学堂。
一直到散学,徐多多都屁颠屁颠缠着贺渊,言辞恳切苦苦哀求,却没换来贺渊一丝心软,因为他是住宿的,最后只能跟到院门口,蹲在大门前眼巴巴地看着贺渊与陈圆下了山。
第62章
而于清坐在店外, 一边做着绣活一边卖东西,一下午卖出了十二份梅菜扣肉,十一份蒸肉, 除去本钱, 一天能赚个二百文左右。
如此算来, 如果生意好, 一个月能入账六两银子。每月需要二两银钱用来购买书本笔墨, 剩下的四两, 他打算等冬时在镇上租赁一间小院。
冬日严寒, 尤其是早上,风雨交加,寒风刺骨,一场大雪过后,官道便是白茫茫一片。自家相公本就不是能吃苦的人,如果感染了风寒, 那可如何是好。
再者, 如今家里有几个余钱,何必让人去吃苦头。贺渊贪睡,租间小院,也能让人睡个饱觉,他在镇上做些小生意也能方便许多。
正想得入神,余光却见不远处贺渊手里拿着几包油纸,兴冲冲地跑来。贺渊长相俊朗,双眼仿佛满含星辰, 在西斜的日光下, 一步步朝着于清走来。
他像一条毛茸茸的大狗,温顺蹲在于清腿边, 双手拍了拍手中的油纸,得意洋洋说:“烤鸡腿,你闻闻,香不。”
于清低头看了看鼓囊囊的油纸包,不禁好奇地问道:“一个鸡腿少说也要十文钱,阿渊你还有多少私房钱啊。”
贺渊双眼一瞪,底气十足地反驳:“我钱多着呢,不全在你那儿,这鸡腿是我赚来的。”
他耐心解释:“我和陈大少一个班,我算是看出来了,真不是读书的料,老是被罚站,但为人还算大方。我借他抄了两回课业,他便感激不已,非要买鸡腿回报我。”
但事实并非如此,过程颇为曲折,贺渊只往好的方面讲,半句不提他如何引人上钩,又巧言善语掏干陈圆所剩不多的铜板。
好在贺渊并非黑心之人,说到做到,每日的课业,早早就借给陈圆抄阅。
………………
次日,早上准备的食材不多,便只卖了一上午就收了摊子,简单煮了一锅米粥,在包子铺买了两笼包子。
贺父招呼着贺山两兄弟围坐在木桌旁,一家人简单吃了午食,贺母就带着人去镇上采买。
贺山成亲,得摆上六桌席面,请上村里相熟的亲戚邻里。
喜宴可不让人觉得寒酸,于是昨儿一到家,贺父就去知会了贺山,今儿带着他来镇上置办。
像鞭炮、红纸、饴糖、瓜子等等都需要,再来就是蔬菜瓜果、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此类村里都不缺。
下午归家后,老两口带着贺山去借桌椅板凳,顺便知会后日来贺山家吃喜宴,贺渊则独自一人上山采摘最后一茬红蓼花并收集花种。
于清留在家里和贺小云一起准备晚食,煮了一锅绿豆稀饭,炒了两碟小菜。其实自家南瓜还剩不少,但做小生意需要南瓜,自家吃食便不折腾南瓜了。
傍晚,贺父坐在长椅上,一碗米汤下肚,用双眼偷偷瞄了好几眼贺母。
他缓缓吐了口浊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对贺山说道:“大山啊,吃完饭在后院抓两只鸡回去,当二伯一点心意。”
还未等贺山回话,贺母就不乐意了,和老头子过了大半辈子,怎能不清楚这番话。后院就养了四只鸡,一句话便要送出两只,那可都是钱,是下蛋的宝贝。
若后日不给礼钱也就罢了,可死老头心疼侄儿,礼钱只会往多了送,儿子读书正费银钱,她可打听过了,脑子灵光的只需五六载,不灵光的,考中秀才二三十年都是有的。
她将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面色凝重,目光犀利,不悦道:“养了几年如今才开始下蛋,去年雯姐儿找我买鸡给梵娃补身子,我都没舍得卖,你倒是大方。”
她装腔作势干咳了两声,又对贺山说道:“大山啊,二伯家今年才有所好转,往年可都紧巴巴过。如今手头是有些余钱,可你堂弟喜爱念书。
近日你来得少,没瞧见你堂弟平日在家,手都不离书本嘞,他往日痴痴傻傻,还学不来木匠活,眼看如今在学业上用功,我心中也是高兴。
你也知道,读书最费银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考上功名,七年、八年,甚至十多年这事儿都说不准,二婶不得多备些银钱。”
贺母心中是打定主意,两只鸡定是不会让人轻易拿走。虽心疼两侄儿,从小没爹娘照看,平日也乐意多照顾些,但她本就不是大度的人,吃不得亏。
她清楚贺山的为人,正直懂事,一番话后肯定不愿给她家多生事端,正打算继续诉说苦楚时,却被贺父冷声打断:“你这婆娘说这些做甚?两只鸡要得了几个钱?往日我不与你争辩。” ”可你心里也清楚,大哥生前待我不薄,都说长兄如父,年少时便处处让着我。昔年咱还没分家,重活累活,大嫂可都抢着干。 ”咱们是长辈,怎能不帮衬一把?”
提起贺山的娘亲,贺母心中也泛起了涟漪。大嫂当真是良善之人,往年自己虽生了儿子,脑子却不好,贺太婆为此常常不给人好脸色,都是大嫂帮着说话,还惹得老太婆瞧她俩都不顺眼。
她的态度不禁软下几分,正欲松口之时,却听贺山说道:“二伯、二婶,不必忧心。前段时日上山捕鱼,正好遇上马仓猎得几只野兔,我买下了放在家里养着呢,后日能添个菜。” ”有鱼有肉,还有兔子,就不必再添鸡了。我家人口少,吃食置办过多就浪费了。”
贺父闻言,皱成一团的眉头才渐渐舒缓。 ”女方家离得远,估计明儿下午就能到,你跟我去镇上接人。成亲之后还需带上户籍文书去找里正,让他领着你们去衙门,早日把户籍落下。”
于清也适时开口道:“大山哥喜宴的菜食不如就交给我吧,我做过掌勺,手艺勉强也算过关。”
贺山坐在长椅上,憨厚一笑回道:“老早就想和你商量这事儿,但瞧你在镇上卖吃食,怕腾不出时间,便耽搁下来未曾开口。”
贺渊将脸从碗中抬起,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睛在堂屋众人身上扫过,喃喃自语道:“可大后日我才休沐啊。”
他伸手扯了扯于清的衣袖:“清哥,虽说席面少,但你一人怎忙得过来,不如明日我与夫子请假,也好在家里帮衬你,如何。”
贺母插话道:“儿子啊,灶房事,哪用你操心,安心在书院好好念书,琐事交给我与清哥儿就行。” ”我厨艺平平但切菜洗肉倒也顺手,我帮清哥儿打下手。大山你晚些回去,咱们好好商量要做些啥吃食,差了啥,明日你就从镇上带回来。”
贺家堂屋点着油灯,一行人围坐在桌前,商量着后日所需之事,直至天色完全暗下,贺山才举着火把,领着贺小云离去。
第二日清晨。
贺父、贺渊、贺山,三人前往镇上,贺母带着于清在贺山家忙碌,打扫房屋,贴囍纸,与村人购买果蔬等等。
下午,贺山在木匠铺里吃了带来的干粮,便去了镇门等候。书信来往不便,交通也慢,只说是下午到,无法把握时辰。
直至申时,也就是午后三点左右,才瞧见一位老汉驾着牛车驶来,板车上挤了不少人。贺山虽未与林小柔见过几回,但却把姑娘模样记在了心头。
贺山连忙从土路上站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牛车稳稳当当停在镇门口,林小柔与林海下了牛车,林海掏出破旧钱袋,正欲付钱,贺山立刻抢先一步付了车钱。
贺山此时态度端正,恭敬说道:“林叔,小柔,辛苦了,路上颠簸没个落脚地方,许是还没吃午食吧?咱去镇里买点吃食,垫垫肚子。”
林小柔依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衣裙上却没有补丁,一头黑发扎了个双螺发髻,并用丝绦系着垂绥带,瞧着很是灵巧。若非被村庄的流言蜚语耽搁,定是能寻个好人家。
她肤色偏黄,肩上挎着包袱,一手挽住林海的手臂。虽一直低着头,却偶尔用余光瞟向一旁五官端正的高大汉子,本以为一生都会在泥潭中挣扎,不曾想竟遇良人,她心中亦是欢喜。
三人一同走在松安镇平坦的街道上。
林海道:“吃食不必了,价高还费钱,我俩带了窝头,在牛车上早已填饱肚子,日子都是你两人过,还是省着好。” ”小柔她娘去得早,我常年在外做工,心里头对女儿是有愧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家中贫寒又遇变故,儿子年岁十七还未寻得人家, ”着实照应不过来,她爷爷脾性不是好相处的,我本想多留几日,可家中老人日日吵闹,村里说闲话的也多,只好让你们早日成亲。” ”过几日需交人丁赋税,大山啊,你不必担心,这钱我出,只望日后能善待小柔,我心里头才能放心。”
贺山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耳根微微泛红:“林叔,过了明日就是一家人,小柔那一份我早就备下了,您能把小柔托付于我,我便再开心不过,这等小事怎能让您老忧心?”
两人边走边聊,不久,便已走到木匠铺门口,贺父瞧见来人,满脸喜色将人迎进门,小院木桌上泡了一壶春茶,两老坐在木凳上吃茶闲聊。
林小柔虽性格腼腆,但也喊了一声二伯,与长辈问好云云,才坐在一旁认真听长辈谈话。
贺山没呆一会儿,就去西街口,花了三十七文,从小摊上端了四碗热乎乎的羊杂汤。
林海见此不禁嗔怪一声:“唉,大山,费这钱做甚?”
“林叔,没事儿,路途远车上颠簸,窝头怎扛得住饿,喝碗热汤暖暖胃。”
林海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更认可了这个儿婿。
热汤下肚,在铺里歇息片刻,贺父便关了店门,领着人在镇子各处闲逛,直至贺渊散学,才返回上河村。
第63章
贺山家院门上贴着两张囍字, 院内人影走动。
于清将周夫郎送的桂花倒进簸箕里,均匀铺好放在架上晾晒,心里琢磨着, 正值桂花盛开时节, 后日贺渊休沐, 就叫他去村东头摇桂花, 回来发酵一坛桂花甜酒, 明日还能添一道桂花鱼。
周家就在隔壁, 靠着一门豆腐手艺, 平日里吃穿不愁。他家做生意大方,蝇头小利从不与人计较,大伙自然记得他家好,与村里众人关系融洽。
两家是妯娌,往来更是频繁。周家煮了一锅好菜,会让贺小云端一碗回家, 贺山闲暇时会去找周平喝茶或帮忙磨豆。
周平每日都会挑着箩筐去镇上走街串巷卖豆腐, 今早出发时特意嘱咐夫郎,有空就去贺家看看搭把手。
此时,贺母放下擦拭木桌的湿布对周夫郎说:“哪能劳烦你,别耽误了你生意。眼下大家伙忙完秋收,手里有闲钱,豆腐生意肯定更忙嘞。” ”再说明儿就置办六桌喜宴,我和清哥儿还忙得过来,这不云哥儿都帮着剥蒜呢。”
贺小云坐在泥巴墙处, 腿边摆着一口碗, 装了半碗剥好的蒜瓣。
他抬起头对周夫郎露出稚嫩的笑容:“周哥,现下忙得过来, 要是有啥事儿,我肯定去隔壁喊你一声。”
恰在这时,隔壁传来赵大丽的喊叫声:“周家的,大白天跑哪去了?莫不是趁公婆不在家,就想着偷懒了。”
周夫郎闻言不禁皱了皱眉。
贺母对赵大丽没什么好印象,早年就不喜这人,那张嘴跟淬了毒似的,仗着几分姿色,在村里勾三搭四。马家的莫不是眼瞎了,看上这等货色。
赵大丽隔三岔五去马仓家大闹,开头还能凑个热闹,听听八卦,但一段时间过去,难免吵得人心生厌烦,连带马仓家都无人交好。
贺母走到门口冲着隔壁喊道:“马家的,你嗓门忒太好了,镇上唱大戏的合该请你去当角儿。”
于清在一旁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赵婶子还是你有福气,嫁到马家不久,公婆就走了,没人立规矩不说,还能自己当家,瞧你头上簪的绢花,能值不少钱吧。”
赵大丽挎着篮子双手抱胸,眉毛上翘得意洋洋地回道:“还是清哥儿见识广,这东西可值七百文钱哩。”
除了于清以外,贺母、贺小云、周夫郎都愣住了,贺小云更是放下手中活计,跑到门口朝赵大丽头上簪着的绢花望去。
绢花栩栩如生,宛如娇艳欲滴的一朵牡丹花,不知是用什么布料做的,在阳光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格外光彩夺目。
赵大丽瞧见几人眼中的诧异以及贺小云满脸的羡慕,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笑意,果然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也罢,今儿心情好,就让他们开开眼。
于清看了看三人发怔的目光,轻轻笑了笑,哥儿姐儿都爱俏,喜欢漂亮东西。镇上卖绢花的摊位不少,货郎也时常来村口卖杂货,其中就有绢花。
但价钱往往都是十文左右,再贵就没人要了。若非之前给贺母卖簪子,见过这种绢花,知道价格,今日听到七百文也会让他大吃一惊。
村户人家生活朴素,就算是里正家也不会这般花钱。季春花往日是村里最漂亮的姐儿,也喜胭脂水粉、色彩艳丽的衣裙,但她可没戴过这么好的东西。
“赵婶子可真阔气,小小一朵绢花,竟值七百文钱,着实让人羡慕,这身衣裙的布料应是布庄新样式吧。”
赵大丽得意之色更浓,骄傲地说:“那是自然。”
“真衬你啊,粉嫩嫩的,像未出阁的大姑娘,外村若不知婶子已是二嫁的人,怕会有不少汉子登门求娶哩。” ”唉,马叔可真疼你,满是补丁的旧衣都能从开春穿到入秋嘞,四十出头的年纪,已是一头白发,倒是婶子还跟往年一样光鲜,看上一眼都能把人心勾走。”
赵大丽年轻时容貌出众,听到别人夸她,还跟往年一样,内心无比欢喜,在周家买了豆腐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周夫人望着赵寡妇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于清几句话有好有坏,这妇人只挑好话听,完全没意识到于清在暗暗讽刺她,把长辈克死,折磨汉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在外头勾引人。
赵大丽脚步轻快,迈上土坎路,回了家。
马老头正坐在木凳上编箩筐,瞥见婆娘打扮得跟小姑娘似的,不高兴地说:“一把年纪的人,瞧你头上还戴朵花,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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