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淮欺身上前,一只手撑在床沿,另一只手捏住越泽尖尖的下巴,挑眉问道。
非常俊朗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越泽眨了眨眼,脸颊有些微红:“我没有啊,但你若是记忆恢复了,肯定要离开的吧?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我这里。”
“你不想去京城?”
越泽摇头:“不想,哦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让我去都阴镇的事。”
越淮的手顿了顿,将人松开:“是我没考虑到,没想到你这么不想去京城,既然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回头我去和霍骁说说。”
越泽听了这话,心头的郁气纾解了一些:“没事,这也不怪你,我当初就猜到你身份不俗,再者了,你也是为我着想,只是我并不需要罢了。”
越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都阴镇的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越泽每日起来还是翻翻医书,再抽空抄写几页,而越淮更是早出晚归,因为他要将田地打理好才肯走,但即使这样,时间过得还是很快。
越泽某天一睁眼,身边空荡荡的,他以为越淮去了地里,便没有在意,而是窝在家中抄写医书。
可是直到晌午,都没见越淮回家的身影,这个时候越泽才后知后觉,对方已经离开了。
越泽坐在桌边有些失神,他看了眼里屋,越淮换洗的衣物还在,床上依旧是两床被子,厨房还有昨天越淮准备好的菜......
一切都在告诉越泽,这里确确实实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只是现在那个人离开了,只留下房屋原本的主人,与这屋子一起,静静坐落在茂密山林下。
第40章
自从越淮从自己生活中消失, 越泽才恍然自己对他似乎并没有特别了解。
模糊的姓名,模糊的来处,模糊的过往组成了一个站在他身边的越淮。
但越泽的生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村中的人并不知道越淮的离去, 有的还好奇来问, 但都被越泽搪塞过去, 久而久之,便在传越大夫被那汉子抛弃了。
有好事者说肯定是因为越大夫是汉子,两个汉子怎么能在一起呢?也有人说那人分明就是嫌弃东饶村, 养好了伤就离开了, 但也有人在反驳, 说越淮走之前还不忘把田里打理好,怎么看都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其他人的议论纷纷越泽都不知晓,对他而言,日子一直都是这样, 孤零零的一个人。
越淮说的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会是多久呢?越泽心想道。
那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 可一旦离开,却像是将他的心也带走了一块, 某个地方空荡荡的。
越泽提笔, 浓墨在纸上晕开一道痕迹,可他久久没能落下那一笔。
良久,越泽把毛笔搁置在一旁的笔架上,望着外面出神。
他其实骗了越淮,他什么都记得,那天的事情, 那晚的事情,包括...曾经的事情。
头疼过后,便是记忆的蜂拥而至。
越泽记起了一切,虽然因为时间太久而有些模糊,但他记得。
记得自己的亲生爹娘,记得自己家的变故,记得幼时的金碧辉煌。
只是那道模糊的名字,却始终想不起来,最后留在脑中的,是那块温润玉佩,上面深深刻着“淮”字。
......
都阴镇往北走,是一条官道,这是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霍骁骑着黑马,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匹马,马上的侍卫也都腰挎长剑,警惕的提防着四周的所有动静,而在他们身后的简陋马车中,商且正在翻看从路向文那里拓来的医书。
在他得知越泽手中的医书是恩师越烨然所留后,本想请求越泽将此借给自己一观,但想了想这医书是人家的,自己怎么好借来呢?正发愁呢,霍骁晓他心思,便说都阳镇的县令路向文手中有一本越泽拓出的部分内容。
所以商且在离行前夜,马不停蹄的找到了路向文,和他二人连夜又重新抄了一本出来,为此,他还被路向文翻了好几个白眼。
这薄薄的册子来之不易,商且心情十分的激动,里面记录着的病症与治疗方子都非常的全面详细,且会将服用后可能有的后遗症都一一罗列在册。
商且毫不怀疑,若是这本医书流落在外,肯定会引来许多人的争抢。
就算是太医院,也没有如此全面如此详细的医书,这是越烨然几十年的心血之作。
又想到恩师当年还十分意气风发的面孔,商且的心中有些难过,若不是那些事情的发生,恩师一家也不会躲到东饶村,甚至还找到了那孩子。
想到这里,商且有些痛心,当年发生的速度太快,等他得知,早已无力回天,好在他悄悄重新验了尸,才发觉其中可能有着大阴谋,而为了自己...他也没能及时找到那孩子,这成为了商且一生的心病。
而三皇子找到自己时,抛出的诱饵让他无法拒绝,哪怕、哪怕只是见那孩子一面,让他知道对方还活着,他就算日后九泉之下,也能和恩师好好交代了。
商且低着头,眸中闪过一丝暗光,他答应三皇子,也不仅仅是为了那孩子,更多的...三皇子品行优秀,是最合适的人选。
正在他沉思之际,马车突然猛烈的晃动,一道箭矢穿过薄薄的窗帘射了进来,将马车杀了个对穿。
商且吓了一大跳,急忙起身想出去,却被外面的霍骁喝制住:“商太医莫要出来!”
他的脚步一顿,听到了外面刀剑相撞的清脆声音,心中无比的紧张和激动,那群山贼,果然上当了。
山贼人数众多,饶是霍骁他们三人如何拼命抵抗,载着商且的马车还是被劫走,受惊的马匹被一名蒙面山贼死死牵扯住,往前奔跑了数百米,终于停了下来,而此时,身后追击的霍骁早已不见。
“大哥,是我们要绑的人吗?”
一旁的小弟气喘吁吁的问道,大哥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疯,本来他们在山上做山贼做的好好的,偶尔打劫一些过路的商人,也一直没有官府前来围剿,为什么突然说要去绑一个人?
蒙面男人冷冷的看了那小弟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径直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你就是越泽?”
商且的双眸微闪,没点头也没否认,而是反问道:“你们是谁?”
蒙面男人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把人扯了出来:“老实点!跟我们走!”
小弟们跟在大哥后面不敢说话,而刚刚问话的小弟被瞪了一眼,也不敢再凑上前去,只是默默嘀咕:“这人看着年纪也不小啊,不是说那个什么大夫才二十出头吗?”
几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而在他们弃马车离开后不久,几道黑影出现了,霍骁看了眼马车内部,望着山贼营地的方向露出了一抹笑容。
惹到商太医,算你们命硬。
拉扯着商且回到营地后,蒙面男人扯开遮住脸的黑布,吩咐道:“把人关到柴房里去,找两个人守着,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小弟们领命,商且被人拖拽着丢进柴房,他的背部碰到了凸起的木柴,被刺得有些疼。
“老实点!别想着跑!”
小弟们凶神恶煞的放完狠话,就把门一关,商且还听到了落锁的声音,不禁冷笑一声。
跑?他才不跑呢,等着吧,他商且倒要看看这群人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山贼老大回到房中,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拿出一张纸写着什么,然后绕到后山去放飞了一只洁白的鸽子,鸽子迎着太阳往远处飞走,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却和一个人撞个面对面。
他心中一惊,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匕首,却突然被人抓住双手,动弹不得,随即他的嘴被人捂住,一阵眩晕感袭来,刚刚绑人时格外嚣张的山贼老大,此时如同一条死鱼一般任人宰割。
商且将手中的帕子塞回怀中,脸上还有些嫌弃的意味:“脏了我一个好帕子。”
他有些发愁的看着瘫成一团烂泥的山贼老大,思考着如何悄无声息的将人搬回去,而此时,一道黑影出现在商且的面前。
商且一见那人,便恭恭敬敬的行礼:“殿下。”
越淮,或者说是赵璟淮,只是扫了一眼商且,弯下腰把烂泥一般的男人扛起,对于他而言,似乎毫不费力。
商且急忙跟上他的脚步,躲过其他山贼,重新把自己丢回柴房。
想到回来时自己在营地篝火里下的药,商且就有些幸灾乐祸,让这群山贼粗鲁的把自己绑了过来,这就是教训。
虽然不能直接杀了他们,但吃吃苦头,还是可以的。
营地里绑了个人回来,虽然一直有人在议论,但老大没有发话,没人敢去柴房。
可老大最近也很奇怪,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还说是那天绑人的时候受伤了。
他的手下们百思不得其解,那天什么时候让老大受伤了?还需要养这么久?
他们简单的脑子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但这也正是赵璟淮需要的效果。
那群没用的朝臣还非要招安,这样的一群饭桶,有什么招安的必要吗?
赵璟淮的眼中闪过一丝暗光,被他绑在床上的山贼老大瑟瑟发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绑起来,这人到底是谁啊!
约摸过了两日,被山贼老大放出的那只鸽子扑腾回来,赵璟淮抽出小纸筒,展开一看,嘴角满意的勾起。
快了,他马上就能回到越泽身边了。
随即,赵璟淮的动作一顿,想到了那夜越泽说的话,双手握成拳头,神情极为纠结。
夜黑风高夜,山林中时不时传来鸟鸣,营地四周的防卫并不森严,守在门口的两个山贼甚至直接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一道模糊的黑影从远处走来,却没有任何声音,如同鬼魅一般无影无踪。
黑影从人少的小路摸到了主帐,里面的烛火早已熄灭,还能听到均匀的鼾声。
他冷哼一声,又从主帐摸到了柴房,他的心情有些激动,很快,他就能见到那个神秘的男子了。
可当他正准备推开柴房的门,只觉得自己被人拦腰截住,还没有喊出声,一张帕子便捂在了他的口鼻之上,幽香传入鼻腔,黑影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直直的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却是被一阵灼热的感觉热醒,他有些迷茫,怎么会这么热?睁眼一看把他吓了一大跳。
哪里是什么热,分明是走水了!
一时间他也有些慌乱,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只能凭借本能往外面冲,或许是他运气好,竟然冲出了那山贼营地,他狼狈的撑着双膝大口喘气,望着不远处的火光,和山脚下喧嚣的吵闹,心中有些愕然和不安。
可事已至此,他似乎并没有回头路了。
赵璟淮和商且还有一旁的霍骁三人躲在远处的树干子上,主要是赵璟淮和霍骁在上面,商且不会功夫,是被他们合力扛上来的,因为他非要看看营地的惨状。
“嚯,烧得可真旺。”
商且看得连连咂舌,他没想到赵璟淮这般狠,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将山贼营地给烧了。
“殿下,陛下不是说要招安吗?”
霍骁蹲在另外一根粗壮的树枝上问他,而赵璟淮只是盯着那片火光,看着急急忙忙救火的小黑点,双眼微眯。
“回去后按我说的禀告就行。”
霍骁挠挠头,他其实不太明白殿下的意图,但殿下让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他只要服从就好。
第41章
霍骁又看向商且:“你不会把那群山贼全迷晕了吧?”
商且冷哼一声:“光迷晕怎么能够?这群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我给他们下了浑身发寒还会意识模糊的药,他们以为自己是找到了取暖之地,谁知是让自己走向了火坑。”
霍骁啧啧的摇摇头,看着山贼营地已经被扑灭的残垣断壁, 和一旁的赵璟淮说道:“殿下, 走吧。”
三人一同悄声溜回了提前定好的客栈, 休息一夜,等到了第二天,街上热闹纷纷, 把三个房间的三个人都吵醒了。
三人聚到赵璟淮的房里, 推开窗看着外面的人群聚集。
“诶听说昨夜那伙山贼营里走了水, 全给烧死了。”
“难怪我说后半夜怎得那么吵闹,不过怎么会突然走水?”
“不知道啊,会不会是因为好久没下雨的原因,把林子点着了啊?”
百姓们围着一个告示牌议论纷纷, 上面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写了出来, 虽然林中的火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结果却是件好事。
新驿镇被山贼困扰多年, 官府向朝廷也递了不少折子,一直没有人前来清剿, 急得县太爷一嘴的火泡, 这次却因为一场火,盘踞多年的山贼营被烧至殆尽,官府也是松了一大口气,忙活了大半夜,将所有被烧焦的尸首一一点清,与他们之前掌握的人数一致, 这才提笔写下告示栏。
事情是件好事情,但百姓们也就是讨论一会,知道已经没有山贼危害大家,也就都散了去,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为重要的。
而此时的霍骁三人,已经出现在了官府里。
新驿镇的县太爷正为三位奉上好茶:“下官谢过三殿下。”
赵璟淮摆摆手,面容冷淡:“无事。”
“此事请殿下放心,下官必会办的妥当。”
得到了县太爷的保证,赵璟淮三人也不担心他会出尔反尔,启程准备往京城去,只不过半路上,赵璟淮单独离开,除了霍骁和商且二人,再无他人知晓。
一匹马不知赶了多久,赵璟淮终于见到了那片熟悉的土坡,他已经数日未见到越泽,心中的想念如同藤蔓一般疯狂生长,让他抓心挠肝。
可就在他扬鞭上了坡时,远远的却看到院门打开,从他的角度看去,里面的两个人挨得极近,而越泽正对着他的方向,笑得十分好看。
赵璟淮心中一紧,那个背影,是李荣。
脑中不自觉的想到他初来时,李荣对自己坦白的话,赵璟淮抓紧手中的马绳,沉着脸到了屋门口。
而在屋内正和李荣交谈的越泽听到了马蹄声,有些奇怪的往外看去,和一双黑漆漆的双眼蓦然对上,越泽的心头一震,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李荣心觉蹊跷,也回头去看,也和那双黑眸对上,眉头一挑,笑着拍了拍越泽的肩头:“不管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说罢他只是轻轻看了一眼赵璟淮,点了点头,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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