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生气,就和笑哥儿一同悄悄跟着王二,可谁知、谁知那王二将那女子带到一个小巷子里,正巧那时笑哥儿碰到了他旧时的朋友,我便独自一人在那巷子看着王二。”
“可那王二哪里是和那女子缠绵,他竟然、竟然抓着那弱女子的头就往墙上撞!”
似乎是回想起当日王二的凶相,润哥儿的泪水又往下掉个不停。
“边撞还边骂着,什么不该想的别想,什么别想报官种种的,我当时吓得厉害,被那王二发现了,他见是我,似乎有些意外,可是、可是他到了我跟前,居然威胁我,说若是我不嫁与他,或者将此事宣扬出去,他便要来砍了我全家!”
润哥儿几乎是鼓起勇气说完的这一段话,之后便像是泄了气一般萎靡下去,整个人简直是毫无生气。
越泽心疼的听完他的讲述,心中也明白了些许,润哥儿胆子小,遇到这种事情,着实是慌了神。
“那你后来有去报官吗?”
润哥儿抬起眸子,柔弱的点点头说道:“去了,可是,是那王二拉着我去的,那官府的人,分明同他是一伙的!”
越泽眉头紧皱,轻声安慰他:“莫慌,你与王二的亲事还未定下来,就算去算日子也还得时日,此事你还是要告诉你爹娘,你这般整日的哭,他们也很担心。”
润哥儿感激的看着越泽,怯声说道:“我知晓的,先前实在是被那王二吓得不行,今日同泽哥哥说出来,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那王二再有本事,也不敢真的上门来砍人,多半是威胁你的,你去同你爹娘说此事,让他们莫要冲动,我去想想办法。”
润哥儿眼中含泪,面上的阴霾却是扫了些许。
“好,谢谢泽哥哥。”
越泽揉了揉他的头,嘴角荡着笑意:“同我客气什么?你可把你爹急坏了,还想今日去镇上给你买那什么香膏呢。”
润哥儿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越泽:“是我胆子有些小,吓着爹娘了。”
“无事的,任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紧张慌乱,你爹娘很爱你,若是你将此事告诉他们,他们定然不会让你再嫁去王二家的。”
润哥儿点点头,此时的模样看着水灵的很。
越泽同李大哥和李大娘交代了几句便先离开,走的时候还听到了润哥儿喊爹娘的声音,想必是下定了决心。
等到越泽回到自己家中,越淮已经将衣物整理好,整整齐齐的码在床上。
而他自己也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衫,此时身姿挺拔,面容硬朗帅气,双眸中泛着点点寒光,倒像是某位征战的将军换作寻常打扮。
“没有地方挂。”
见人回来,越淮语气有些不满的说道,而越泽只是一挑眉。
“我总共就没几件衣服,平日里常穿的都搭在架子上,穿不上的就塞在木箱子里,哪来的地方给你挂?”
越淮看了眼越泽的脸色,似乎也有些不悦,便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要是想要个大衣柜给你挂,那你就自己去学,然后自带木料去让人家给你打一个,便宜一些。”
越泽走上前来,将那匹布单独拿出来放在一边。
“待会一起去找李三奶奶做冬衣,得早点去,不然天都冷了还没衣服穿。”
“好。”
“我先去给你熬药,你这些衣服就先放在一旁吧。”
说罢越泽便去了厨房,没一会,泛着丝丝苦味的味道传入房内,越淮鼻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又想到自己失去的记忆,和这里极为贫穷的环境,闭了闭眼,勉强接受了这一碗苦涩的药汤。
越泽见人喝的眉头皱眼睛闭,也有些乐,想来也是,越淮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对方从小养尊处优,哪怕是失忆了,刻在骨子里的矜贵还是不容小觑。
活这么大吃过最大的苦恐怕就是失忆和这碗药汤了。
见越淮已经喝完,正把碗放下,越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嘴里塞了个蜜糖。
“什么东西?”
越淮面容一僵,本能的想吐出来,舌尖却触碰到了丝丝甜味,而苦味正在被这甜味一点点压制,让他忍住了想吐出来的冲动。
“蜜糖,吃颗压压苦。”
越泽边说边往自己嘴里也丢了一颗,这是他自研的蜜糖,甜而不腻,最得那些小孩子的喜爱。
越淮感受着口腔中的甜苦交杂,渐渐的,甜味胜过苦味,已经再品尝不到苦味的造访。
而他面前的越泽正坐在屋内的小木凳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他,时不时腮帮子鼓起些许,也在舔舐那颗蜜糖。
外面正好的阳光撒在他的半身,整个人轻薄纤细,像是要羽化升仙一般,这时越淮再次冒出了一个疑问:这人真的是汉子吗?
虽说对方确实是比寻常哥儿要壮实一点,但也仅仅只是普通人的程度,许多汉子可要比他更加壮实健硕。
难道真的是如他所说,先天之症所致?
越淮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越泽身上流连,从头到被遮住的腰间。
哥儿出生时便会带有一颗小痣,血红色,一眼便能看出与普通的痣不同,这也是用于分辨哥儿与汉子区别。
只是这颗痣不一定会长在哪里,可能在脸上,可能在手上,也可能在隐秘的肌肤上。
不过。越淮垂眼,将脑中的纷扰抽离,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汉子,与他都无关,他只是被他救回来的一名病人,自己尚且需要这个人的帮助,大不了等日后恢复记忆了,多给点酬劳便是。
越泽不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在想什么,只是对方的眼神带了些探究,随后挪开,也不知是内心做了什么挣扎。
但这和越泽无关,见越淮的面色平静下来便指使道:“你把布料抱着,我们去找李三奶奶。”
东饶村的村民们多数都沾亲带点故,李大哥、李二哥和李三哥是兄弟三人,年迈的李三奶奶是李三哥的岳母,因为家中就一个姑娘,嫁与李三哥之后便鲜少回家,而李家并无其他长辈,便将这位老岳母给接来一起住。
李三奶奶年轻的时候就做的一手好针线活,从嫁衣到寻常的帕子,她都手到擒来,而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但那一双眼睛依旧明亮有神,也或许是开朗的好心态,让她身体康健。
“嗳唷,是越大夫呀,可有什么事吗?”
李三娘为越泽开门,见到了身后高高壮壮的越淮,顿时有些懵。
“三娘,这是我远方表哥,前些日子来投靠我的。”
“哦哦,好好,快些进来吧。”
李三娘不是不懂礼节的人,也知道这般傻愣愣的盯着人家不好,便赶忙将人迎了进来。
“我是来找三奶奶的,想寻她帮我们俩做套冬衣呢。”
越泽笑眯眯的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行啊!我去给你喊啊。”
说罢李三娘一边喊着娘一边往里走,越泽就坐在院子里等,人高马大的越淮有些局促,但见越泽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觉得自己这般似乎是连他都不如一样,便忍着难受端正的坐着。
很快,李三奶奶便走了出来,虽然杵着根拐杖,但步伐看得出十分矫健。
“李三奶奶。”
越泽站起身来想去扶她,却被轻轻推开:“不麻烦越大夫,我身子骨可好着呢!”
越泽笑容清和,也没再忤逆她,而是就在旁边站着,看着她慢步走到桌子旁坐下。
“听兰儿说你来找我做冬衣。”
“是啊,我知道今年你们家收了不少棉花,我按市价给你们,帮我和他一人做一套。”
越泽指了指越淮,李三奶奶眯着眼打量了一会说道:“好生健壮的汉子!”
“越大夫也别按市价了,老婆子也不和你讲客气,你也帮了咱们不少,到时候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
越泽自然求之不得,也没有过分强求:“那便多谢三奶奶了,三奶奶风寒如何了?”
“好多啦,还得多谢越大夫开的药。”
李三奶奶笑容满面,十分的和蔼,对于越泽这个年轻的汉子非常有好感。
“那就成,药要按时吃,这些是布料,就先放着这了。”
“好好。”
李三奶奶撑着拐杖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越淮的身形,已然知晓该做多大的冬衣了。
对于这个本事,越泽是望尘莫及啊。
同他们再三感谢之后,越泽带着越淮告别,此时天色也有些晚,入秋之后黑的比夏暑快多了,两人回到了家,外头早已漆黑一片。
“这村子怎得连个路灯都没有。”
越淮抱怨道,虽然不太记得自己曾经是在哪里生活,但在他的常识里,每个地方都应该安有路灯,这样方便照明黑夜的路。
“你当咱们这是京城呢?”
越泽没好气的说道,这般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真的能帮他做粗活吗?
第7章
一时间越泽也有些犹豫,可如今已经开了口,对方必定是会留在自己这里,若是违约将其送走,指不定还会给他招来什么麻烦。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道:“我不知晓你从前是过得什么好日子,但既然你想要在我这里留下来,那就要习惯这种生活,若是接受不了,现在去报官还来得及。”
越淮的剑眉皱起,似乎对越泽的话有些不悦,但寄人篱下,他还是懂得。
“没有接受不了,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见对方服软,越泽叹了一口气:“若是那天吃不得苦了,便同我讲。”
越泽虽然心软,但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之所以愿意留下越淮,除了为他疗伤,更多的是因为...越淮的身份。
以前爹娘还在世时便问过他,可想去找回曾经的记忆与家人,但他都拒绝了,对当时的越泽而言,生活在东饶村的爹娘,才是他的家人,至于那些遗忘的,只能说明本身就不重要。
但看到越淮时,就像对方曾问过的那样,他对越淮也有一种熟悉感,只是他在害怕,在害怕当初将自己伤的遍体鳞伤的人同越淮有关,他既抗拒曾经的记忆,又渴望知晓真相。
见越泽的神色有些落寞,双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漂亮的眸子此时微微下垂,不太想去直视面前的人。
越淮的心口猛的一跳,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意,这种感觉非常陌生,让他有些心惊。
“抱歉。”
越泽嘴角上扬,并未过多纠结此事。
“道什么歉?你今天好像一直在道歉。”
“我一直在惹你生气。”
越淮诚实答道,自己既然暂住在这里,自然要将屋主哄好,要是把自己赶出去,那就难办了。
“这算什么,没事的,早些休息吧,明日我还要去趟镇上。”
越泽将被褥铺好,正准备去外面烧水洗漱一下,手腕却被人拉住。
回头去看,越淮伸手拉着这纤细柔弱的手腕,眸中有些忐忑。
“日后...你就在这床上睡吧,我去那下面睡。”
越泽挑眉,看了看小床说道:“你这么大的个子,睡小床恐怕会施展不开。”
“那我们一同睡,反正都是汉子,你既然是屋主,又救了我,我如今除了失忆再无其他毛病,不该让你这般委屈。”
如果越泽真的是汉子,怕是不会拒绝,可他偏偏是个哥儿,还是瞒着所有人的哥儿,这便使他犹豫再三。
不过他看了半晌越淮的脸色,对方估摸着是铁了心的,沉吟道:“行吧,我把被子拿过来。”
“我来吧。”
越淮绕过越泽的身侧,将小床上的被子一卷就丢到了大床上。
“得早点去找人来打个床才行。”
越泽一边铺被子一边喃喃自语,而他身后的越淮则依靠在桌边看着那道弱不禁风的身躯,若有所思。
洗漱过后两个人便都休息了,这还是越泽第一次和其他人躺在一张床上,感觉有些新奇。
越淮缓慢轻柔的呼吸在黑夜中被无限放大,有些陌生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此时的越泽却睡不着,反而有些心悸。
渐渐的,越泽强迫自己入睡,在他的呼吸终于平稳悠长之后,背对着他的男人睁开了眼,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将缩在被子里的人裸露在外的每个地方都收入眼中,用目光细细摩挲。
黑甜梦境中,越泽见到了爹娘。
他们依旧面容和蔼,笑呵呵的抱着自己,尽管那时他们将自己带回来时已经十来岁了,可依旧是他们最宠爱的孩子。
越泽在他们身边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而随着时光倒转,他梦到了一个小孩子,但从自己的视角看去,似乎也并不大,那个小孩牵着他的手,奶声奶气的说着些什么,可他听不清,也看不到对方的长相。
他被一个身着明黄色衣服的男人抱起,这人似乎也很喜欢他,一直在逗他,可越泽心中却暗含了一丝对这个人恐惧和防备。
......
外头的公鸡叫早总是十分准时,太阳刚升起半数,越泽就被高昂的打鸣声唤醒。
他窝在床上清醒了一下,却发现身边的被褥早已冰凉。
揉着眼睛坐起身来,穿好衣物后推开了房门,就看到正在院中的男人身着粗布短衣,面容冷峻。
出拳的动作行云流水,身形矫健,透过宽松的粗布麻衣能看出蕴含的力量感。
一招一式都带着风声,几滴汗水顺着他锋利的下颚线滑落在地上,些许尘土被扬起,随后将汗水包裹其中。
但男人毫无感觉,专注的凭借肌肉反应打完了一套拳。
他歇了下来,似乎心情有些好,嘴角勾起,带有一丝狂妄气质。
越泽突然就想起一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所谓的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套拳法,被他使出来显得格外的孔武有力,越泽不禁有些看呆了。
“看什么呢?”
越淮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进了厨房,学着越泽的样子舀起一瓢水洒进大锅里,正在燃烧的干柴噼里啪啦,而他任凭锅中的水烧着,自己则进屋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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