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是来求和的呢?
这话秦渭没说。
……
第二天一大早,秦渭就出门了。
叶秋声起来时候,只看到了桌上给他备好的饭,还有秦渭留下的字条。
这样的天气,什么重要的事值得他冒着危险往外跑?
叶秋声拿出手机给秦渭打电话。
秦渭:“一个重要客户,说是家里面停电了,我去看看,晚点回去,起来了就先吃饭。”
叶秋声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被风刮倒的树:“一定得你去吗?”
市中心的排水相对好些,这边对台风的应对准备很充足,因此街道还没到积水成河的地步,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出门,路上偶尔还会有那么一两辆车和零星的行人,超市之类的也还开着,哪怕是台风天,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也得想办法维持一下。
可叶秋声还是放心不下。
“你可以叫我陪你去。”
秦渭放缓了声音:“没事,回去的时候,会路过你很喜欢的那家醪糟汤圆做得很好吃的店,我给你带一份?”
叶秋声捧着手机,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件事,于是说:“那你注意安全,我……”
“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秦渭那头莫名停顿了下,随后声音更为温柔:“嗯。”
挂掉电话,叶秋声站在窗前发起了呆。
这样一点都不好。
浑浑噩噩度日的第三年,叶秋声忽然讨厌起了自己龟缩的壳子,讨厌起了避风港。
如果一味逃避和躲藏,最后的结果就是让在乎的人吃苦受罪,那远比站出来直面梦魇,挑战自己惧怕恐惧的东西,更让人心里难受。他要更努力把自己治好,要努力变得很好才行。
他搓了搓脸,从通讯录里翻出了孟建生的微信。
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犹豫着发送了个笑脸,加上一条问候。
……
秦渭提着叶秋声喜欢的醪糟汤圆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的灯没开。
打开灯,发现桌上的饭菜一点没动,走之前什么样,回来就什么样。
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在偌大的房子里搜索着,越搜心越凉,差点以为自己出了趟门,家里就丢了个人。
最后他在窗帘后面找到了抱着手机,缩在角落里睡着了的人。
秦渭重重松了口气,在他身边蹲下。
“怎么睡这了?”
凉丝丝的雨气惹得睡梦中的人打了个喷嚏,叶秋声半闭着眼伸出手搂他的脖子,往他怀里钻:“wifi不好使了,手机没信号,在找信号。”
找信号。
秦渭笑容收敛了些。
不是急着联系什么人,找什么信号。
昨天还说不想给那人打回去呢。
秦渭:“我做的饭你没吃。”
叶秋声:“你不在家,我没胃口,实在吃不下……”
秦渭把他抱起来,低头看他的眼睛:“是这样吗?”
叶秋声委屈蹭了蹭他:“嗯。”
秦渭把他抱到了桌子上,双手撑在他身侧,凑上前去看他的脸:“任性。”
他觉得叶秋声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他不在的时候把自己弄得很狼狈,把自己过得很差,借此惹他心疼,来惩罚他离开他。
哪怕就是一时半刻不看着都不行。
被训了的叶秋声低着脑袋,手扯了扯秦渭的衣服:“那你明天还出门吗?”
“天气这么糟,全市都放假了,你还是别去了。”
秦渭继续凑近他:“不去的话,要是赚不到钱怎么办?到时候住不起大房子,发不起红包,买不起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衣服,养不起我的秋声……”
目光下移,落在肉嘟嘟,水润淡粉的嘴唇上。
叶秋声:“那些没有也没关系。”
“……要小哥。”扯着衣襟的手收紧。
“只要小哥。”
只要有小哥,什么都行。
话落,炙热的吐息凑近。
秦渭目光专注缱绻地流连在眼前之人身上,嘴角噙着一抹不自觉的笑,心里抓心挠肝的痒。
想亲他,想得不得了。
事到如今,已经是可以想亲就能直接亲的关系了,所以就算不忍也没关系了吧。
他是属于他的。
这么想着,心口泛起一阵充盈的感觉,他凑过去吻了他。
……
叶秋声度过了成年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他不敢伸出的手,会有人主动来握住;他不敢开的口,会有人哄着他,叫他彻底放下忐忑不安,再慢慢说出来。
没有来自身边人的期许,没有外界难辨善恶的混乱杂音。
窗外狂风暴雨,窗内时光漫漫,岁月悠长。
台风假的最后一天,孟建生给他发了回信。
不介意他此前三番五次找理由拒绝,仍旧愿意对他伸出手。
「我刚从欧洲那边回来,后天晚上你几个师哥师姐要给我接风洗尘,到时候你也过来吧,大家好久没见了,你也不用想太多,同门见面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很正常。」
早上起来,拉开窗帘。
天晴了。
时隔一个月,阳光再次降临了这座城市。
叶秋声回道:「好的。」
「老师,谢谢你。」
第33章 早点回来
八月,人员混杂的老城区以一场轰动全市的爆炸,迎接雨城难得一见的晴空。
早上叶秋声迷迷瞪瞪站在卫生间里刷牙的时候,手机的新闻头条软件就被推送了这条新闻。
如今各个城市都存在旧城区改造的任务,老城区往往是几十年前的建筑,年代久远,设施老化,平日里三不五时就要发通知修电缆修水管,不是这个坏,就那个坏,停水停电的单子一年到头都没摘下去的时候,叶秋声之前租的房子就是老城区那边,对这些深有感触,不过煤气罐爆炸这种事,倒是近两年头一回见。
新闻配图是一幢四层老楼,窄巷里的门市,地道的苍蝇馆子,动图里忙忙碌碌的馆子很突然地砰地一下炸了,火跟着烧了起来,大半个楼都烧没了。
由于当时是饭点,店里不少人,突发意外,现场极为惨烈,死伤惨重。
被爆炸的冲击嘣出来的牌子上,能看见几个菜单上的单词。
仔细看了看,还有一组较为清晰,上面写着: “NASI LEMAK 椰浆饭。”
“nasi lemak ……马来语?”
叶秋声试着拼了下,略做调整,发现和他班上之前那个交流生说话的语音语调很像,查了一下,果然是马来语。
不过引起他注意的,却是后半段新闻。
“总局施副局长高度重视此事,已组建调查组赶往……”
配图是一位穿着警装的干练女士。
叶秋声认得她,施宁。不过他更熟悉对方的另一个身份,梁景的妈妈。
他和梁景大一的时候,施宁就和梁泓分居两地,一人在A市发展事业,一人在S市打拼商业。大三那年,梁泓的公司借着当时一波时代红利,乘着东风青云直上,短短两年,公司招聘就从“大专挺好”,变成了“非清北不要”,已然跻身行业顶流;施宁在次年凭借一起跨国专案的破获,成功成为最年轻的副局长,两人合则拳打脚踢,撕破脸皮,分则各自为王,风生水起。
叶秋声这样的人,原本是不会跟有这样家庭背景的人扯上关系的。
——如果梁爷爷当年没有下放到小石村上头的县城里,做大学生村官的话。
在村里过了一辈子,老人家对土地和百姓都有感情,退休后便回了小石村养老,儿子儿媳三天一闹,五天一吵,一个希望妻子辞掉工作在家专心做贤内助,一个野心勃勃不肯屈就,这才有了梁景和叶秋声的初次见面。
不过无论什么关系,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叶秋声和梁景掰了之后,和梁家夫妻的联系也断开了,不过还是维持了每年逢年过节的例行问候和节礼。
对他们来说,给一个村里小孩的那点钱不值得多在乎,可对叶秋声来说,那是实实在在的救命钱。
他感激梁家夫妻,也感激梁景,这一点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变。
不过现如今最好的感激人家的方式,就是不要跳到人家一家人面前碍眼,随随便便凑上去,让人以为他喜欢攀关系,像个没眼色的跟屁虫粘人精一样招人厌烦。
再遇见时,装作不认识不熟,才是成年人知情识趣、心照不宣的体面。
腰上环上一只手,一个脑袋搁在叶秋声的肩膀上。
秦渭闭着眼,鼻梁埋在那白皙纤细的脖子里深深吸气。
被他圈着的人穿着白色的上衣,气质干净沉静,早上洗过澡,衣领里飘出清新好闻的味道,脖颈被他吮吻的地方不远处,还有昨晚留下的未消的痕迹。
叶秋声推了推肩膀上的脑袋:“再磨蹭一会,上班要迟到了。”
空着的那只手拿起杯子里的另一只牙刷,单手挤好牙膏递给秦渭,对方无声笑了下,接过他递来的牙刷,不打算因此放开他,就这样继续保持着单手抱着他的姿势,别扭地用左手刷牙。
看着镜子里自己被人紧紧抱着的模样,叶秋声有一瞬间又开始疑心有怪病的人究竟是谁,那个黏人的又是谁。
洗漱完毕,吃过饭,两人再一起去上班。
住在一起就是这点不好,两人不能一块进公司,要注意的地方很多,不然很容易被人察觉出不对来。
叶秋声很认真地跟秦渭约定,他们两人的关系,绝对不能暴露。
“我们的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叶秋声想了很多,要是秦渭生气怎么办,不能理解他的做法怎么办。
却不想秦渭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上面吻了一下,也用和他一样郑重的表情说:“好,绝对不让人知道。”
但他其实更想说的是,叫他不要怕,就算真被人知道了,出了什么事,也有他顶在前面。
有他在,没人能欺负他。
叶秋声看他这样子,心里有些憋闷:“你还不如骂我两句。”
“骂什么?”
“什么都行。”
“笨蛋。”
秦渭嘴上说他笨,眼睛里却在笑。
“小哥,”叶秋声看着他,趁着四下无人注意,探身飞速亲了他一下,悄声说,“喜欢你。”
然后就跟从他身上顺走了件大宝贝的小偷一样,飞速逃走了。
秦渭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手机里跳出消息提示,一整晚没被搭理的秦嵘还在不停歇地发。
「哥你到底还回不回美国了啊?怎么个情况,给个准信!」
秦渭动动手指,回道:「不回了。」
想了想,又给秦嵘发道:「今年过年,记得提前买票回来。」
秦嵘:「卧槽卧槽卧槽!什么意思,你搞定恩人哥哥了?他同意跟你在一块了?」
秦渭随手回了个嗯,没理秦嵘接下来那一串震惊和疑问。
两人住在一块。通常车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停下,等叶秋声走了,秦渭再开车到公司的停车场,动作快一点,两人还能在电梯里汇合。
叶秋声不再需要留意电梯里的人。
小哥会背着人,偷偷拉住他的手,他忙着掩盖心跳,无暇顾及其他人是否在审视评判他。
他没来由地相信小哥肯定会说到做到,他说不会让他们俩的事叫人发现,那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守护好这个秘密。
小哥一直是这样的人。
答应他的事,从没有食言的。
……
大洋另一端的纽约,梁景守着那部始终没有动静的手机,脸色越来越难看。
没有打回来。
几天过去了,叶秋声竟然没有打回来。
梁景开始疑心是那个接电话的男人没有告诉叶秋声,他给他打电话了,不然以叶秋声的性子,知道梁景找他,不管再怎么不开心,也一定会打回来。
叶秋声总是先低头服软的那个。
一个金发碧眼的花花公子左拥右抱地带着两个年轻的男孩过来,见他心烦意乱的样子,挑了挑眉,把身边的男孩往梁景那边推了推:“去,让我们梁少爷开心开心,总这么闷闷不乐的是干什么。”
关系近点的朋友都知道梁景是个gay,他来美国之前谈了个男朋友,不过两人感情不深,他出国后两人慢慢就断了。
按理说,到了这边应该玩得更开了,没想到这人来了美国,反倒是转了性,开始守身如玉起来。
梁景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长相出众,身材也不错,很得gay圈青睐,不少人贴上来,却都被他不耐烦地推开。
“你们不知道,”跟梁景一块出来的几个哥们笑着打趣,“梁少国内有个跟小媳妇似的小竹马,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对他那是死心塌地的好。”
“我们当初一个高中的谁不知道,梁景跟我们翻墙偷溜出去玩,他一个电话,他那个特别守规矩,听老师话的乖乖仔小竹马,就敢为他违反校规溜出来,大老远跑过来,又是给他送吃的又是送喝的,还给我们所有人都买了奶茶,请我们照顾梁少,诶呦喂,当时给咱们梁少得意的,亲爹亲妈对你都没这么上心吧?”
那少年身体不好,梁景高中的时候就总玩些危险刺激东西,所以他家小竹马不常跟他出来。
那天外面还下着雨,少年手里拎着一堆东西,冲着一群叛逆公子哥笑滋滋地挨个叫了哥,说梁景性格冲动,大家在外面多看着点,万一有什么事,可以给他打电话,找他。
梁景嘴角压不住笑,故作不耐烦推了推少年:“回去学你的习吧。”
往常这个点少年都在自习室,他把学习看得比什么都重,学得卖力又认真,不像一群拿钱进附中的公子哥富二代,对这些不屑一顾。
说到兴起,另一人接道:“当初梁景都谈男朋友了,他还能不离不弃,任劳任怨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伺候着,我说梁景,不然你就可怜可怜他,跟他在一起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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