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秦渭满眼心疼地碰了碰他的脸,“你觉得喜欢说话,爱黏人是很严重的错误,这就属于认知倒错。”杨医生跟叶秋声说不通这件事,他扭转不了叶秋声的认知,叶秋声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杨钧不是那个能拉他出来的人,才怎么也治不好叶秋声。
叶秋声抓着他的手,似懂非懂。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梁景告诉你这些都是不好的,对不对?其实不是这样,爱说话不是错,黏人也不是错,反而是为了让你顺从他,变成他想要的模样故意去抨击你,没有坦诚地告诉你‘不是你不好’,只是‘他不喜欢’的那个人,才是真正低劣恶心的人。”
梁景没有告诉叶秋声“我不喜欢”,而是说“你这样不好”“大家都觉得不好”。
“因为他知道,他的‘不喜欢’没有任何力量,他再怎么不喜欢也影响不了你,改变不了你,做不到让你顺从他的想法,就用了这种卑劣的手段去打碎你。”
这是最让秦渭痛心的。
他的秋声……明明是那样好的人。
傻乎乎的小狗知道什么呢?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高高兴兴地跟在人屁股后面,把最柔软的肚子对着人敞开,被人踹得哀嚎,也只是舔舔伤口再傻傻地凑上前去,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梁景他怎么敢这么对他的秋声?
梁景不想要的那个话唠而又黏人的叶秋声,于秦渭而言,却是他渴望了很久,呵护还来不及的。
他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却毫不珍惜地把他砸在地上摔碎。
只要想到这些,秦渭心都快被撕碎了。
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被柔软的指尖碰了碰。
面前是叶秋声柔软望着他的眼睛,他拍拍他,告诉他:“没事啦,别难过了。”
他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嗯,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随后有些低落,又有点释然地说:“原来不是我这个人太惹人烦,让人讨厌了啊。”
叶秋声苦笑了声:“我是不是太蠢了,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想了这么久都想不明白。”
秦渭抱紧他:“我倒真希望你再笨一点,那样说不定你会更快乐些。”
搭在秦渭后背上的手指渐渐收紧,肩膀慢慢被洇湿。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相拥着,谁都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很安宁。
由于消耗了大量的体能,连着折腾了两天两宿,晚上天黑没多久,叶秋声就困得睁不开眼。
耳边有声音叫他,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叶秋声哼哼了两声没了回应。
过上一会,有人把他抱起来,叶秋声飘飘忽忽地陷进了柔软的床垫里。把他抱到床上的人放下就要离开,叶秋声搂着他的脖子没撒手,黏黏糊糊地把脸贴在对方的胸口上。
又过上一会,身边的床垫陷下去,叶秋声翻过来翻过去,滚进对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不动了。
第二天叶秋声早早就醒了。
虽说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不过不像之前那么焦虑了。
时间还早,叶秋声在床上又跟秦渭腻乎了会才起来,秦渭亲了他一口,把衣服放在椅子上:“换好了就过来吃饭。”
高领内搭,配灰色西装,虽说整体看起来有些过于隆重,但不得不说还是挺壮气势的。
吃过早饭,临出门前,秦渭叫住他,转身去房间里拿了块表,“伸一下手。”
手伸出去,叶秋声才发现自己手腕内侧的痕迹会随着动作露出来。
秦渭给他戴上表,稍微调整了一下,说:“好了,遮住了。”
叶秋声有点耳热。
幸好秦渭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不然他带着那样的痕迹,实在不好见人。
收拾好一切,秦渭开车送他去学校那边。
这次来交流的学生都是本科生,还很年轻稚嫩,被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热情眼睛盯住,叶秋声身形顿时有些僵硬。
他走出来时,隐约听见底下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和欢呼,紧接着那些年轻的学弟学妹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更炙热了,叶秋声很不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向坐在最后排的秦渭看去。
如果紧张,就当其他人都不存在,只看着他一个人就好了。
调整了几次呼吸,叶秋声打开了自己做的讲稿。
……
虽然中间有几次他因为太紧张,脑子变得空白,忘记了演讲稿的内容,不过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这次讲座。
说到后面,叶秋声渐渐也放开了自己,不再只顾着盯着坐在最后排的人,能够自如地跟下面的学生互动。
讲座结束之后,学弟学妹们热情地围到讲台上来,眨着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要他解答一些讲稿里的疑问,还有一些在国外生活上的问题,叶秋声把自己知道的,全都一一耐心告诉给他们。
其中一个女孩忽然说:“小叶学长,我在学校里听说过你的事。”
叶秋声原本放松的精神绷紧,手心一下就冒出了冷汗。
他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跳太快的原因,让他有些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
有人拽了下他的胳膊,把他拉过去。
“各位,时间差不多了,借用一下你们小叶学长。”
说话的女孩愣愣看着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男人。
叶秋声歉意笑笑:“不好意思,我……还有别的事。”
女孩摆手:“没事没事,我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说我也是校辩论队的,我看了学长在辩论赛上的录像,一直很想跟你说,小叶学长你好厉害啊!”
叶秋声怔住。
“秋声?”
叶秋声回神,松了口气。
他冲女孩笑了下:“谢谢你,能听见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真的。”
女孩眼睛亮了起来,看看秦渭,再看叶秋声,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八卦心思,对他眨眨眼睛:“小叶学长加油哦!”
也不知道她要他加哪门子的油。
不过,他可以哪门都加一下试试。
叶秋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学着对方的样子双手握成拳头在身侧用力晃了下,用力点头:“好的。”
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秦渭想了想,又把安全带解开,探身过去吻住叶秋声。
叶秋声不是很明白,不过还是在他过来的时候,抱住他的脖子迎了上去。
亲了一小会,秦渭满意了,松开他,捏捏他的下巴:“对人家笑那么温柔。”
叶秋声眨了下眼睛:“好酸。”
秦渭很坦荡:“我酸我的,又不影响别人。”
叶秋声看了他两眼,凑过去吻他一下。
秦渭坐回去开车了。
“对了,你签证是不是要到期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国,我提前把手里的事情交代一下,然后陪你一起回去。”
“最迟,下月初就得回去一趟了。”
叶秋声的签证没法直接延期,怎么都得回国。
“如果论文写得顺利,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年的毕业答辩。”
秦渭降下车窗,让风流进来,“对了,这次回去,准备去看看爷爷吗?你这几年,都没回去看爷爷了吧。”
叶秋声莫名呆住了一会。
秦渭瞥了他一样,低低叫了他两声,叶秋声才像从梦里醒来一样说:“过得不好,不敢回去,让爷爷看了担心。”
秦渭僵了下。
叶秋声没注意到,晃了晃脑袋,那些混乱的画面消散了,变得空白,他又开始发起呆来。
平静的,柔婉的,像是一株潮湿而静谧的植物。
第58章 阿明
叶秋声那句话,秦渭在很多年前就听他说过一模一样的,一字不差。
那是在叶秋声接到叶爷爷生病消息之前,他也说自己这么多年没回去,是因为过得不好不敢回,怕爷爷担心。
尽管放在如今这种语境下也说得通,却还是让人有种厄运降临的预感。
秦渭私下找杨钧又谈了一次,出来之后在阳台上点了根烟。
他从不在叶秋声面前抽烟,但他其实十几岁的时候就会抽烟了。给老板点烟的时候,对方会问他要不要来一根,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便接过来;名利场上拿来作为借口,创造和投资商单独谈话的空间也是个不错的手段。
不过那都是达成目的的方式,和这会不一样,这会只是太苦闷。
“你考虑清楚,”杨钧跟他说,“他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就势必要学会忘记一些记忆,你内存被撑爆的手机也要定期清理些不要的文件吧。但人不是机器,做不到那么精准删除某个记忆,坏的全不要了,好的全留下,‘误删’再所难免,要是有天他真把你忘了,也在预料之中,只看你能不能接受这件事。”
秦渭当时笑了下,“跟拍科幻电影似的。”
杨钧却回答:“人的意识和精神比科幻电影科幻多了。”
秦渭就笑不出来了。
要跟一个随时都可能忘记自己的人在一起是件很考验人的事,人之所以能长久的爱一个人,是因为对方会给他回应,哪怕仅仅是幻想和期待中的回应。要是直接被忘了个一干二净,那肯定什么都没有了。
但秦渭又干不出因为怕自己被一块忘掉,就让叶秋声别再丢掉他的记忆。他是因为受不了记忆承载的痛苦才选择遗忘的,他不能为了自己,就让叶秋声继续承受那些痛苦的事。
于是事情变得很操蛋起来。
秦渭好不容易追到的初恋白月光,还没幸福两天,就得数着日子过了。那把刀悬在头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落下来。
童年时期,叶秋声总在被疾病和死亡追逐,他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那样用尽全力地活。现在秦渭也要把跟叶秋声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是最后一天那样去过了。
每天都像是行刑前的最后一天。
一口气抽完半盒烟,心情平静了,他还特意在外面多待了会散了散烟味。
结果还是被感官非同寻常敏锐的人给发现了。
那会叶秋声写论文写累了,靠在桌子上,拉着秦渭的手,一边吻他的手指,时不时用牙齿轻咬他一下,一边撩起眼皮由下向上看他,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自从秦渭告诉他,他是太喜欢他了,想跟喜欢的人做点什么太正常了,这人就跟被打开了开关一样肆意妄为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训怕了,他经常偷看秦渭的脸色,见秦渭是真的没一点不好的态度,才逐渐放下心贴过来。
这人爱折腾,床上总故意撩拨秦渭失控,给他留下点印子痕迹,叫他疼了,那双雾气弥漫的眼睛会分外迷离,身下的人舔舔唇,探起身嘉奖般地吻在秦渭汗湿的肩膀上。
秦渭想,叶秋声那仰着脖子,将自己献祭般送出去的模样,是个人都忍不住萌生出一些暴虐的想法,想将他揉碎在自己手心里。尤其是叶秋声完全在纵容自己的心上人这么对他,甚至还很享受这一点。
然而这人身体很不耐折腾,没一会就只会发出一些娇气的哼哼唧唧的声音,再过一会就昏得人事不知,干脆利落地软成一滩,徒留秦渭一身火气。
发吧,显得他不是人,不发,又憋得难受。
秦渭觉得自己迟早会在床上弄死他。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叶秋声大概也会笑着闭上眼睛。
但这可能就是叶秋声的目的。
秦渭害怕了。
可能是察觉出了他的想法,叶秋声想安慰他一下,凑过来亲他,然后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皱了皱鼻子:“有烟味。”
秦渭只能回答:“跟人在吸烟区聊天沾上的。”
……
三月初,做完最后一次治疗后,叶秋声和秦渭一块回了国。
齐愿要留在纽约,秦渭帮他引荐了一位舞团的经理,在舞团工作是他的梦想,他辞去了教师的工作,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走前还哭着跟秦渭说一定要照顾好叶秋声。
“我真的,特别特别后悔,我明明知道梁景做得过分了,可是我选择了袖手旁观,”齐愿一边喝酒,一边哭,“我想不管你们俩最后闹成什么样,只要我不掺合,总归我不会是那个坏人。”
齐愿看不出不对,预想不到梁景会伤害到叶秋声吗?
他看得出,也隐隐猜到了叶秋声会很受伤。
但他那会想的是明哲保身,所以什么都没说。
只要他不出声,总归最后无论是梁景还是叶秋声都怪不到他头上来,不会破坏他自己的人际关系。
他只是没想到最后事情会失控成那个样子。
叶秋声彻底被毁了。
但叶秋声是个好人,齐愿练舞受伤的时候,是叶秋声跑了很远给他送的药。
如今有秦渭在,眼看着人是一点一点好了,总算是可以放下心了。
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叶爷爷扫墓。
路上秦渭一直留意着叶秋声的表情,路越来越近,叶秋声一开始还很迷茫,好像不知道为什么要往这条路开,后来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然后叶秋声脸上露出了有点害怕的表情。
叶秋声看向身边的人,咬了咬唇。
“小哥……”
秦渭摸摸他的手,不冷,暖呼呼的。
“今年顺利毕业的话,有没有想去旅行的地方?”
“西藏吧,想看雪山。”
“那我早点把手里的工作处理完,到时候陪你一起去?”
叶秋声慢慢松弛下来,轻轻嗯了声。
叶老头埋在老家的墓地,跟祖祖辈辈一起。
叶秋声捡着好听的说了些,告诉爷爷自己挺好的,别担心。
扫完墓之后,没多待,叶秋声返回了学校。
一旦情况稳定,他的论文进展速度飞快,回去之后第一时间找孟建生面聊了下,孟建生对他的论文终于表示了满意。
从导师那出来,叶秋声重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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