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没喝那杯奶茶,图安珀尔庆幸地想,这要是喝了再挨电,不得吐一身吗?这套制服是玫瑰临时找出来、借给他穿的,弄脏了要赔钱的。
图安珀尔一穷二白黑户一枚,打工未半而中道崩殂,实在是没钱赔。
那绑匪看他嘴角微微上扬,纳闷了:“你给他电傻了?咋还笑呢?”
另一个绑匪直挠头:“我寻思不能吧?那电量顶多让人浑身麻痹,犯抽抽,丧失几分钟行动力,咋能把人脑子电坏呢?”
“哎,你说,要真不小心把脑子电坏了咋整呢?”
“你怕啥?会跑去朝日歌剧院打黑工的、都是没身份的游民或者偷渡客!怕啥?”
“这小子眼皮是不是动了一下?我看错了?他别是醒了吧……”
“不是我说,你怕啥?他醒了也是被绑着的,死鱼一样身都翻不了,你怕啥?”
就是,要怕也是我怕——图安珀尔在心里说。
他被五花大绑,恢复了意识之后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闭着眼装晕,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这两个绑匪听上去是老手,已经很熟悉作案流程,根本不在意被他们绑来的人醒没醒,自顾自地在那里聊天,从路况聊到基建、从基建聊到粮储,从天下大事聊到最近上厕所有点困难。
图安珀尔被迫旁听,从那话多的哥们嘴里了解了这人的半辈子。
听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司机,怎么就干上拐卖人口的勾当了呢?
图安珀尔在心里为他们惋惜——同时不动声色地稍微移动身子,挡住了被反缚住在背后的双手。
这两人绑的手法还挺专业,他的手指几乎用不了力,但是没关系,牙刀不需要用力。
只要把牙刀顺着手腕卡进绳子里,反复推动,垂直绳子方向的牙刀就能在绳子上拉出一个端口。
太好使了,图安珀尔感动得都想抱着牙刀亲一口了。
想想这把刀,帮了他几次忙了!简直居家旅行必备神器!
双手获得自由之后,图安珀尔把牙刀收进了袖子里。
牙刀仿若如水一样丝滑无声地滑进了袖管——图安珀尔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把刀和他的相性有些太好了。
图安珀尔并非玩刀弄匕的专家,平时用刀频率也和普通人无疑,但是这把刀却和他配合默契,他几乎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地领会到了这把刀的用法,就仿佛这把刀曾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图安珀尔天生知道如何使用这把牙刀。
但是图安珀尔自己似乎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这一点。
纤薄的刃面紧贴肌肤,但是图安珀尔却没有感觉到冰冷,这把刀仿佛薄冰融于春水一样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图安珀尔的身体,他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是图安珀尔知道,只要他需要,他随时可以抽出这把刀为自己所用,就像是抬起手臂张合五指一样轻松自然。
两个绑匪,其中一个担任司机,另外一个坐在副驾上,翻看着已经过期的周刊读物。
当看到神弃牙专栏报道时,他嘟囔道:“哦,霍尔维斯,这是谁?是哪家的少爷?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是哪家的私生子吗?从没有在社交圈里听过这个名字。”
开车的绑匪笑他:“你真是没见识,那可是霍尔维斯殿下!戈让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他不怎么出现在那些贵族的社交网络中,不过,那是有原因的!”
“戈让家族?威尔斯·戈让是他们家的吗?我怎么记得他们家没什么人了……”
“那他们家为什么没有什么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哦、天啊!不会吧!难道他就是那个人……”
副驾上的绑匪开始情绪激动地大嚷大叫起来,手里的周刊被他卷成了筒装,不断地被挥舞起来,落在司机的肩膀上。
司机被同伴打痛了,又因为在开车不方便躲避,不大高兴道:“大惊小怪!这几乎可以说是众所周知的事都值得你这样激动的话,如果知道了那件事,你还不得心跳加速直接晕过去?”
“别说那件事了,光是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让我激动了,天啊!”
“这件事那件事的,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司机不满道:“你刚刚不还说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是知道啊。”副驾上的人平复心情,重新展开了那本被他捏得发皱的周刊,津津有味地品读起上面的花边新闻。
“……”
“……”
图安珀尔趴着两个座位的中间,手上的刀子转了个圈,落在了司机的脖子上。
“不好意思哦,我只有一把刀,所以只能架在你脖子上了。”
“你、你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说霍尔维斯怎么怎么样的时候。”
图安珀尔很好脾气地回答道。
副驾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语气迷惑了,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转过身就想对他发出进攻——
图安珀尔闪身躲过那慢而乏力的一拳,同时,手腕抖晃了一下。
牙刀锐利依旧,讯速地在司机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司机惨叫一声,方向盘一拧,车辆急转,车轮在地上打滑发出刺耳的噪音。
副驾上的人立马不敢动了。
他注意到图安珀尔神色自然,似乎完全不在意三个人刚刚差点一起落得一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更惜命,谁就失去了主动权。
图安珀尔挑眉,随意道:“注意点,别吓人,我的刀很快的。”
说着,拍了拍司机的肩,嘱咐道:“好好开车。”
司机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反抗——
他们已经开上了一段盘山公路,道路的一侧是陡峭山崖,稍有不慎就可能翻车坠崖,司机不敢赌。
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但是那里的普通人会敢随便绑架活生生的人呢?
图安珀尔是不信的。
不过比起绑匪的的幕后主谋,他更在意两个人刚刚谈论的那个八卦。
“你还没回答我,这件事是哪件事,那件事又是哪件事?”
司机颤抖着嘴唇,问:“您、您是指关于霍尔维斯殿下的那件事吗?”
图安珀尔嗯了一声。
副驾上的那个人插嘴道:“这件事谁不知道?你还问……”
司机又是一声惨叫。
他脖子上的那条红色血痕似乎又有了隐隐加深的趋势。
图安珀尔有些不耐烦:“我让你讲就讲,你管我知不知道?”
副驾驶上的人偷偷观察着图安珀尔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您、您是想要从我们这些平民嘴里了解一些信息是吗?从一些别的角度、更全面地了解这件事……”
司机听了这些话,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神色有些激动起来,表忠心道:“我一定、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称呼图安珀尔为“您”,好像已经把图安珀尔当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什么了不起的人会被他们这么轻易地撂倒?
但是图安珀尔也没有必要去纠正他们,只是粗声粗气道:“别废话那么多!”
“是、是……”
司机咽了咽口水,道:“这的确是一件,只要是神弃牙的人就都知道的事情。”
“按理来说,贵族的家事,不该由我们平民随意评论,但是那毕竟是一场公开的审判。”
第49章
霍尔维斯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进门就看到奥德里奇和埃布尔在吵架。
“我可是为了你买了站票,一路站过来的!”
“得了吧奥德里奇,别说得那么可怜,你自己犯蠢别怪我,你看,霍尔维斯也就比你晚了几个钟头而已,你的站票没有任何意义。”
“我为了早那么几个钟头,一路上都在忍耐,你知道站票车厢有多可怕吗?”
“天啊,奥德里奇,你是在问我知道普通穷人的出行方式有多让贵族难以忍受吗?我怎么会知道?我是移民,战争的时候我光着脚和我的家人从边境线跑过来,在我成年之前我甚至没有坐过悬浮列车!我怎么会知道它对你来说有多难熬?”
霍尔维斯有些头疼。
他敲了敲门:“我听说这里发生了一些小事故。”
吵架声戛然而止。
埃布尔和奥德里奇齐齐转头看向他,表情都不算太美妙
奥德里奇是余怒未消,埃布尔是微有惊恐。
霍尔维斯不太在乎他们的吵架内容,只是问:“我的人呢?”
埃布尔早在昨晚奥德里奇来之前就已经联系了附近城镇的警卫,在几个出入口设置了关卡。
奥德里奇说:“因为临近狩猎大典,政府很看重最近的治安,这些关卡出口本身就被看得很近,所以他们不会有机会跑出去的。”
埃布尔分析:“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有可疑人员越过关卡的消息,所以他们应该还在附近,带走他的可能就是本地人。”
霍尔维斯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问:“那个歌剧院在哪儿?”
奥德里奇一惊,以为他要去找歌剧院麻烦了,连忙阻止——
“喂喂,我们是现役军人,不能寻衅滋事……”
但是埃布尔已经开始带路:“哦,就在我们搭建帐篷的马戏团的那个广场的对面,我们可以做这个观光车过去,不要钱。”
奥德里奇怕霍尔维斯冲冠一怒为蓝颜,一怒之下端了人家正常营业的歌剧院,也跟了上去。
他坐在观光车中间的位置上,头向拨浪鼓一样转来转去。
奥德里奇一会儿告诫霍尔维斯,说:“说实话兄弟,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情感淡漠,现在看到你为了别人动怒,我特别感动,有血性是好事情,但是我们要理智,你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影响你的前程吧?”
一会儿又转过头,幽怨地对埃布尔道:“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现在被不明人士拐走的是我,失踪的是我,你也会像霍尔维斯一样,为了我动怒吗?还是说你会拍手称好,因为终于没有人烦你了?”
埃布尔头疼得厉害。
本来人在自己手上被弄丢了,他就心里烦,担心图安珀尔的安危,更烦,再加上对霍尔维斯的歉疚和一丢丢畏惧,烦上加烦,现在又来一个奥德里奇,随时随地大小演苦情剧,烦得他恨不得立马结茧重生。
好在霍尔维斯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意思,否则埃布尔感觉自己真的承受不住,那最后只有两腿一蹬,直接晕死过去。
到了朝日歌剧院的门口,玫瑰出来迎接。
他不知道霍尔维斯的身份,但是看到埃布尔对他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知道此人必然大有来头,便挂上一副亲切的笑脸,想要上来招呼。
“哟,这位客人真是气度不凡……”
可惜热脸贴了冷屁股。
霍尔维斯没理他,只是问埃布尔,当时他们是怎么站的。
埃布尔立马还原了当时的站位,玫瑰一头雾水地也任他摆布。
霍尔维斯充当图安珀尔,玫瑰扮演玫瑰,奥德里奇来做埃布尔,埃布尔把几个人像是摆棋子一样摆好,努力忽略掉奥德里奇哀怨的眼神,然后道:“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霍尔维斯看着眼前的歌剧院。
蛋壳白的复古建筑,门口的石膏花坛上开着新鲜的百合,喷泉里的机械天使转着圈。
当时的图安珀尔就站在这个位置上,看到了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切。
“他是主动说想要去这个歌剧院工作的吗?”
玫瑰摇头:“那倒不是,他只是远远地望着我们的门口,我们的工作人员以为他想要买票看表演,结果他说不是,然后工作人员就问……”
说到这儿,玫瑰停顿了一下,他有些尴尬地拢了拢自己的新发型,然后道:“哎呀,这个,我们也是好心,为一些困难的人提供短期的工作……”
霍尔维斯瞥了他一眼,没有戳穿。
在帝国,没有身份的黑户就像是隐形人,正常的商家或者个人都会避免雇佣他们,因为没有办法签订合约,如果被损坏或者偷盗财物也没有办法追溯。
朝日歌剧院如此主动热切地聘用黑户一定是有利可图。
不过,现在找到图安珀尔的下落比较重要。
霍尔维斯突然问:“那个天使手上的花瓶里是不是有一个音响?”
他看到了出音孔。
“啊,是的,不过那个播放器总是坏的,我们叫人来修了好几次,就是不响。”
埃布尔一个激灵,道:“可是昨天我们来的时候,那个音响还是好好的!”
他当时觉得那个天使的音响里的歌太没有品味,心想果然没品的歌剧院,连门口放的歌都很难听。
玫瑰记不太清了,茫然道:“是吗?没有吧?我记得坏了很久了呀……”
说着,他朝着机械天使走过去,嘴里道:“可是这个太贵了,要不然就重买一个新的了。然后我们老板就说,当个摆件放着也挺好的,不然门口空荡荡,不好看。”
玫瑰打开了机械天使手中的花瓶的盖子,里面嵌置的音响寂静无声,不管怎么按开关都没有动静。
霍尔维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
他冷不丁到道:“这个花瓶上下是对称的。”
玫瑰被他吓了一跳,手上的花瓶盖子掉了,霍尔维斯一把接住,同时俯身,按住了花瓶底部。
左右旋转,另外一个盖子被卸了下来。
玫瑰有些诧异,他以前不知道这个花瓶两端都是可以打开的。
他蹲下来,想要看看这下面是不是音响的下半截——但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球形的微型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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