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安扬起微笑,也用力地朝他挥着手。
“今天真是美好而幸运的一天!”他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今天真是美好而幸运的一天,连坏人都知道不给他添多少麻烦。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前方。
图安是最后一个进入考场的考生。
几乎是他前脚刚迈过考场的警示线,后脚,就听到滋滋几声,考场边缘的立柱之间就理解出现了冒着蓝紫色火花的“电线”。
一只刚巧飞过两根立柱之间的蝴蝶躲闪不及,立马被那带着滋啦声响的蓝色线条灼烧成碳。
一个敷面的人走了出来,站在他们面前,开口道:“欢迎来到第二十六届帝国军校秋季学年特招考试,我是你们的主考官。”
他一开口,低下就有人发出了微微的惊叹声。
因为这位覆面考官的声音十分粗哑,听上去就像是他的喉咙里同时装了了一架十多年没打过油却还在努力转动的风车,以及一只爱好是用指甲划过玻璃发出杂音的爱抱怨的鸭子。
主考官循着声音看过去。
那是一个有着橙色头发的、长着雀斑的小男孩——
参加特招的都是接近二十岁的青少年,年纪都不算大,但这孩子长得尤其显小。头发微卷,脸颊圆润,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
但是他的性格并不如长相可爱。
他语带讥讽道:“请问你是吞了一把烟头之后才来主持考试的吗?”
主考官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法布里,”男孩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也像是甜蜜的蜂糖一样的颜色,说出的话却是趾高气昂的,“你没有资格问我的姓氏,我想你应该也没有这个勇气,所以我十分贴心地允许你只需要称呼我为法布里大人。不需要太感谢……”
“法布里。”
主考官打断他的自我介绍,只是平淡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图安忍不住地歪了一下脑袋。
他侧耳去听——
明明只有三个字,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别的声音。
法布里就站在图安旁边,抱着手臂,无所畏惧地与主考官对视。
突然,有人拽了他的衣角。
“那个,法布里大人,”一个不认识的灰眸平民竟然胆大包天地和他搭话,悄声道,“你最好跟他道歉,否则的话……”
法布里不耐烦地推开他,骂道:“我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法布里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他明明感觉得到喉间肌肉在收缩,声带在震动,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连气流声都不被人听到。
图安有些无奈,嘟囔道:“都跟你说了……”
法布里愤怒地看着他。
看上去似乎有很多脏话要骂——却骂不出来。
图安小手一摊,无辜道:“我就说你最好跟他道歉,否则的话就像现在这样,你看,你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简直要气死了,对吧?”
哎,做好人真难。
主考官将视线落到图安的脸上。
真是奇怪,主考官用以覆面的面罩明明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是图安却还是莫名感觉到了被强烈的视线注视的不适感。
“你叫什么名字?”
他再一次开口。
所有考生齐刷刷看向图安。法布里也顾不上担心自己的嗓子了,猛地转过脸看着他。
图安迟疑了一瞬。四面八方的视线让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第56章
主考官是什么意思?
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说出自己的名字后自己是否也会像是法布里一样失去声音?
图安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些疑问,最后整个人的思绪落在一个问题上——
主考官是怎样让法布里失去声音的?
这个答案就在主考官的提问里。
在他那粗糙低哑的声音之外,还有一个尖而细、轻而快的声音对图安道,不要回答。
在主考官向法布里提问的时候,图安就已经听到了这个声音。
在面对法布里的时候,这个声音的态度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只是平淡地说,回答,哑巴。
法布里回答了自己的名字,于是说不出话。
这回轮到图安,这个声音明显急迫了些。
因为这个声音出现在图安的脑子里——图安的第一反应是「内化语言」。
在日常生活中,语言通常被说出来,运用在人与人之间的「外部交流」上,然而当一个人独处,进行思考的时候,脑海中同样也会出现「语言」的运用。
这个声音在人的脑海中产生,语音语调与思考者日常说话时候的语言同源,被普遍认为是思考者本人的声音。
所以这个声音是自己的潜意识在说话,在警告自己不要回答吗?
可是自己是怎么知道法布里回答了名字就会失去声音的?
而且这件事还真的发生了?
图安来不及多想,在他迟疑的这短短十几秒秒里,周遭的氛围仿佛瞬间凝滞了,短暂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所有人胆战心惊,没有人知道这份宁静之后会带来什么。
就在有人几乎忍耐不住,想要开口催促他的时候,图安开口,却不是回答,而是反问:“您的花名册上没有写吗?”
众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看向主考官——他的右手上正举着一本登记有所有考生信息的花名册。
主考官敷衍地扫了一眼花名册。
因为覆面面罩的存在,甚至看不出看他是否真的用眼睛在“看”,因为实际上在别人眼里,他只不过稍微转了一下脑袋。
有离主考官位置比较近的考生,大着胆子、伸长脖子偷瞄了一眼,发现花名册上都有彩印的照片——
而且基本上都是在门口登记信息时被抓拍的近照,每个人的面孔都十分清晰,很轻易就能把脸对上名字。
主考官慢吞吞地念出那行字:“图安·李。”
图安盯着他。
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然而等来的却是主考官突然地扔过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绿色的徽章。
他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接住徽章,不明所以。
“这是「啤酒瓶盖儿」,当然,这不是真的「啤酒瓶盖儿」,而是帝国军校内通用的积分点,你们可以把它看做是一种筹码,每个入读帝国军校的学生都拥有十点初始筹码,表现优秀,会增加筹码,表现让人失望,则减去筹码,三年或五年之后,根据筹码的数量来判断学生是否认真学习、拥有顺利毕业的资格。”
说完,主考官环视众考生,语气轻蔑道,“但是你们并非正常渠道招收的学生,没有获得初始筹码的资格,因此这场特招考试就是为了让你们拥有一个和其他学生站在同一起跑线的资格,你们必须想方设法,获得足够数量的筹码。”
有人发问需要获取筹码的数量:“十个?”
“十个?这未免有些太高估自己的,即使为了考虑特招学生的素质有意降低门槛,十个筹码未免也太强人所难,我们只要求你们找到五个筹码,剩下的五个筹码在入学之后的六个月内获取即可,这样半年之后,你们就会和新生一样,拥有初始的十个筹码,有资格在帝国军校就读。”
一听说这场考试结束之后还不算正式的学生,有人不乐意了,嚷道:“上个学还有试用期?我爸爸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主考官并不在意他爸是谁,只是冷声道:“你们随时可以弃权退出,参加下一届的特招考试。”
法布里闻言,突然眨了眨眼,他随手拉过图安的袖子,比划了几下。
图安不清楚法布里为什么找他来当传话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真就破译出了法布里抽象的肢体语言。
他代替法布里问主考官:“筹码具体要怎么获取呢?”
比起抱怨规则或者试图更改规则,不如想办法研读规则和利用规则来得更加实际。
主考官道:“有三种获取方法,第一,是从我手里得到,不论你用什么方法,从我手里拿到筹码,筹码就是你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此刻在场的人里、唯一已知拥有「啤酒瓶盖儿」的人。
“真不公平!他已经有了一枚筹码,领先我们所有人……”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图安听到了,他猜测这大概就是主考官的目的,让他率先成为众矢之的。
而主考官的下一句话,更是落实了他的猜想——
“第二个获取方法,就是从其他考生手中掠夺,不一定非要使用暴力,购买或者交换都是可以的,但是只要是在考生中流通的筹码,一概被称作「掠夺筹码」,”说着,主考官似乎是笑了一下,尾音上扬,“这只是个名称而已,你们不一定非要真的去用残忍的手段「掠夺」。”
此话一出,图安瞬间感觉到那些探究和嫉妒的眼光如有实体,仿佛万千箭矢齐齐将箭头对准于他。
主考官反复强调掠夺,而这些视线之中也真的有攻击性渗出。
图安心道这人果然是故意的。
法布里又拉了一下图安的书包带子,催促他追问第三种筹码获取方式。
不等图安开口,欣赏完所有考生对着图安散发恶意之后的主考官心满意足,说出了最后一种筹码获取方式:
“最后的筹码获取方式是搜寻,这种方式得到的筹码叫做「意外筹码」,你可以从垃圾堆里得到筹码,也可以是从清洁工手里得到筹码,总之,不是来自与考生或者我手里的筹码,统称为「搜寻筹码」。”
“我手里的筹码数量未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从以前到现在,我手里给出去的筹码数量不大于五,剩下的筹码总数不超过一百,你们有三天时间,在这个被封闭的校园试验区内获取筹码,如果想要退出,只要去那边的自动售货机,用三个筹码兑换一张出逃券,就可以呼叫工作人员来带你们离开,率先获得五枚筹码的人,可以选择在那边的自助银行存入筹码,顺利通过考试。”
考生们彼此四顾。
所有的筹码加在一起,以最大数量计算,也不过一百零五枚,只足够二十一个人顺利通过考试,但是现场的考生却有五十多人,这意味着将有超过半数的人被淘汰。
一个小个子的戴着眼镜的男孩直接哭闹起来:“我讨厌运动!我妈妈给了你们这么多钱,你们应该直接颁发给我毕业证书!”
看来不仅是特招名额有限制,连参加考试都是有门槛的。
图安突然有些好奇霍尔维斯是用什么给自己拿到特招考试资格的。
而有几个人明显互相认识,主考官话音刚落,他们就结伴离开了人群,开始寻找筹码。
但是图安是那种看了电影一定会等待彩蛋的人,他总觉得现在还不是结束的时候,因此没有急着离开。
果然,主考官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用玩笑的语气道:“哎哟,瞧我这脑子,忘记说了,虽然「搜寻筹码」可以转换成「掠夺筹码」,但是「掠夺筹码」的数量是有限制的。只有前二十枚「掠夺筹码」可以被存入银行,超出限额之后,「掠夺筹码」就不能被存入银行了。”
此言一出,有几个考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图安看了他们一眼,那几个考生都是身材壮硕的类型,看上去十分擅长打架,他们估计是打着掠夺他人筹码的想法,想要等待一段时间后伺机而动,毕竟,比起啤酒瓶盖儿大小的筹码,还是考生更容易找到。
但是这个规则一出来,「掠夺筹码」的获取就有了作废风险,而「搜寻筹码」则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这个规则意在减少考生之间的争斗,而更鼓励考生去自主搜寻散落在区域内的筹码。
但很显然,主考官本人并不喜欢这个规则。
他从一开始就有意无意地引导考生们把注意力放在「掠夺」两个字上。
图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那枚绿色的「啤酒瓶盖儿」。
轻而硬的塑料片儿在手心很快变得温热起来。
身边那几道赤裸的、贪婪的视线也同时升温。
图安果断转身,把手里的筹码随便塞给一个考生,道:“送你了,别客气,考试加油。”
那考生一愣,看着手里的筹码,抿了抿嘴唇,然后讯速地跑了个没影儿——
图安不敢拿着,不代表别人也不敢。到手的筹码没有说不要的道理。
有一个人骂了句脏话,立马风一样地冲了出去,去追赶那个考生。
一个红头发的考生抱着手臂,嗤了一声,他刻意经经过图安的身侧,用手肘撞了他。
图安略有踉跄,回头,就看到那红发考生鄙夷地看着他,嘴里甩出一句:“懦夫。”
图安像是没听懂似的,冲他微微一笑。
那红法考生莫名有些脸红,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气冲冲走了。
此时广场上的人所剩无几,主考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离开了。
突然,他身子一歪,原来是法布里拽了他一下,道:“别管那种人。”
图安有些诧异。
“你竟然会说人话?”
法布里沉默了一瞬,暴怒道:“你会不会说人话!”
现在到底是谁没情商啊?
“抱歉抱歉,一时间有些惊讶,说话不过脑子了,”图安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道,“我现在没有筹码了。”
意思是让法布里别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法布里翻了个白眼——别人翻白眼是刻薄的,但是法布里长得太像小宝宝了,翻个白眼倒像是那种老式的眼珠子会转的洋娃娃。
图安看他的眼神很慈爱。
法布里不屑道:“区区一个筹码,谁在乎?”
他指了指图安,又指了指自己,得意道,“你我二人联手,十个筹码不是轻松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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