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坏开口,绕了下指上的红线,“忍不了了?”
谢尘一双异瞳流光暗涌,诚实得要命,“忍得太久,妒烈成性。”
南荣宸觉得自己冤枉,说得跟他如何负了谢尘似的,“这般惨,可惜都是自找的。”
“忍不了又无法掌控的人,除去最好,孤全凭你处置。”
同陆家不一样,当年楚氏满门皆为逆臣,又早做了数年忠君的孤臣,无后无臣属,就算有人为其申冤,也早已不再人世,自然也没有墓。
如今他到了邺城,无理取闹的念头愈发强烈,谢尘为何偏要告知他身世?
就算他仍身在王位,没有一分证据,亦无能为力。
此事在他掌握之外。
他勾唇直视谢尘,眼中乖戾半分不压,看谢尘红袍扬起,其下伸出的苍白五指探上前来,落在他下颌上。
“灵均更喜欢我这样。”
或许是逃避的本能,南荣宸思绪轻易跟着谢尘走,上下打量过谢尘,初见之日他便觉得,艳鬼大抵如此。
还是在榻上见的,现在想来有点趣儿。
谢尘的心都在他手上,眼融在他心里,现在他不很高兴,他扣着下颌上轻握的手,倾身上前,齿尖一咬,舌尖尝到巫神的血。
比那盏被谢尘拦下的酒滋味好很多。
马车之外本是朗日,此刻晴空起雷声,这么多次,必不可能是巧合,南荣宸幸灾乐祸起来,“孤都怕巫神先孤一步,堕神身陨。”
谢尘仅剩的黑眸好容易**常人形态,“我一直不知我与灵均是何关系,妒意总归不够明正言顺,多谢灵均心善,给我名分。”
“楚家事发之日我不在此间,需要时日,”谢尘现在才是真在哄人,伸手垫在南荣宸半束的乌发之下,“生气就接着咬我,我求之不得。”
帷幔随风扬起,有光晃了眼,生生揉乱思绪与神魂。
南荣宸知道自己早就不正常,“谢尘,你敢吗?撕碎孤,也尝尝孤的血。”
“孤可是巫神亲指的昏君。”
“谢尘,陪我下地狱吧。”
马车之内红线轰然挣出,密密麻麻笼上还在行进的马车,巫神在其间吻上天道对他唯一的福泽。
舌在口中扫荡,攻城略地,南荣宸紧攥手中红袍,他喜好的颜色本就红得胜血。
唇齿攻伐撕咬,谁也没能占了上风,连绕在一起的头发都黑白各异。
本是人间君王衔恨,恨不得咬死巫神饮尽他的血,神明将堕,勉强用满心愧疚、心疼和无可奈何的恨压下不可言说的欲念,到了最后只剩疯。
分不清谁更可恨、谁更可怜,谁动了心起了执念,唇齿之间蔓延的甜成了唯一救药。
谢尘安抚似地舔了下身前人唇上他的血,指尖轻碰南荣宸泛着红意的眼尾,“是我不好。”
第77章
马车颠簸几下, 南荣宸偏头侧开,抽出手去碰狐狸犬的耳朵,“巫神管得太多。”
口中的还剩的甜迫他又去想压了许久的问题——谢尘究竟想做什么?
谢尘知道南荣宸在说楚家那事, “无妨。”
这话打断南荣宸的思绪,也给了他暂且不再去想这事的理由。
仍是, 与他无关。
*一晃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他醒来的第二天, 也是谢尘离开之日, 与此前不同,谢尘与他道过别——“上京以北灾疫横行,灵均在此等我。”
南荣宸当时随意应下,不是真心想听他的,把狐狸犬骗到客栈房中, 自己站在当日在谢尘那幻境中得见的邺城北门之外。
自疏勒受降, 此处不再是临越边境, 人却不多, 周遭再夏日里也萧索非常, 阴沉天色拢着空旷黄土路。
这般情状同如今正在位的疏勒王脱不了干系。
他看够了正要迈步离去,被几道匆匆步履引得顿步转身。
背着包袱匆匆而过的几人也注意到他,其中一个布衣荆钗的老妇朝他招手, “小公子快进城,疏勒乱了几天,城外死了不少人,那群兵正作乱呢!”
身旁的中年男人拉了她一把, “管旁人作甚,现在朝廷都不管我们,你还管别人?快走快走。”
那老妇还是回头又叮嘱他一句, “快进城快进城!”
南荣宸颔首道了声谢,随手扯下腰间的玉佩塞到妇人手中,没多言语。
几人逐渐走远,留下一道略显稚嫩的女声,“是王上打下疏勒,疏勒兵才忌惮邺城城门,王上不会不管的……”
还混着中年男子的惊呼,“娘,他给的这玉佩是真货啊!……可得好生收着。”
南荣宸依旧在城外,随意穿的一身惨绿罗衣经风扬起,一派孤瘦霜雪姿。
他迎风朝自己来时乘的马车走去。
[系统365(已黑化):刺啦刺啦…检测到宿主严重扰乱剧情,已为宿主重新规划剧情。]
系统不知从哪冒出来,本就难听的声音伴着“刺啦”声,混在远处可闻的马蹄声中。
南荣宸于虚空中凉声问,“你许孤的“死遁”奖励,孤已经得到,为何要听你的?”
[系统365(好气,但先不气):主角在上京推行新政,本该顺利进行。
但因宿主扰乱剧情,主角团与主角暂时对立,如果不及时解决,书中世界将会再次崩塌,这是宿主造成的。
若宿主执意背离剧情,将会被彻底抹杀。]
都是他造成的?自省可以,由系统说出来这话,南荣宸听得反骨痒了,“那又如何?”
“孤给你指条明路,少在孤这处浪费时间,去找你的主角。”
[系统365(啊啊啊他怎么这么说话,是他先这样过分的!):宿主,你不会以为陆揽洲重修奉神台,用当年你做太子时为赤焰军筹谋后路之事收买赤焰军人心,又不死心地令赤焰军暗中找你,修缮奉神台,守着紫宸殿…是因为真的喜欢你!]
南荣宸脚步不停:“……”
[系统365(呵呵,不说话了吧,被现实骨感得懵逼了吧!):你也不要以为,肃王回封地筹谋造反是为了迎你回朝,更不要觉得萧元倾在朝中与清流暗争,著书立策是真心想助你流芳百世!萧元倾怎么会对你旧情难忘!
还有裴濯,裴濯暗中带走梁妃,设计去争御林卫当然不是为了等你回宫,临越灭了他全家,他恨你还来不及!]
南荣宸漠然且无语。
[系统365(伤心了吧?幻灭了吧?这都是你逼我说的):他们都相信你已经死了,你的死无人在意。]
南荣宸轻笑问道,“是吗?那你还来找孤,哦,不对,来找我做什么?”
[系统365(已经用尽统生所有的脑细胞.jpg):因为宿主死得太早,主角团各有误会没解开,纷纷利用你的死当作起事争权的出师之名。
你的死于他们而言,只是趁手好用的幌子。
请宿主重回主线,否则,将被抹杀!]
系统所说的种种,南荣宸几乎都亲身经历过,不会怀疑。
系统揪着什么“旧情”、“心悦”不放,多半是有病,更与他无关。
但他被别的事勾起些好奇心,“抹杀?准备怎么做?”
[系统365:昏君南荣宸,将死于邺城之外,疏勒内乱之中。]
南荣宸笑了下,“好啊,什么时候?今日么?”
[系统365:(死智脑你快分析啊,他怎么还一脸期待,你快分析出来他是演的啊!):你指望巫神谢尘来救你?]
南荣宸转了下拇指上的血玉,“为何不能指望?你说,他亲我、抱我、和我同榻而眠,就差把我吃了,是为什么?”
[系统365(啊啊啊啊,欺人太甚,越秀死得越快!):宿主知道巫神为谁而生吗?是为主角!主角金手指开得很大,巫神存在的意义就是修补bug。
宿主也还不知道巫神怎么去灾佑民吧?巫神屡次斩下神魂,直到只剩混沌一片,格式化记忆,开始新一轮循环。]
[系统365(是时候开始展示真正的表演和逻辑了):而现在这场灾异,是因为宿主乱了剧情,抢了属于主角的巫神之谕。
因此只能让巫神谢尘借这番灾异再造一个神迹补上。]
南荣宸依旧淡漠而无情,“想不到巫神也过得这么惨,就当给我陪葬。”
[系统365(好好好,这反派可太好了):检测到新剧情——疏勒内乱。
选项1:宿主遵守剧情。
逻辑连接:宿主生性狠厉多疑、残暴好战,不愿听清流和襄王的谏言,烧毁奉神台扰乱朝局,又借机离京,暗中勾结疏勒杀回上京党同伐异,不顾百姓安危。
后续发展:赫连翊夺回疏勒,擒拿宿主回朝。宿主寻机刺杀主角,被主角诛杀当场。
奖励:假死死遁
选项2:宿主执意不遵守剧情,死在邺城暴乱之中!
惩罚:彻底抹杀。]
[剧情正式开始——滴滴滴,警报警报,系统即将掉线!!]
[系统365:(该死的,说好的巫神是工具人bug呢!!怎么还留着后手把我网线掐了啊啊啊,本系统苟了这么久的信号差点都不够把剧情推了!)]
南荣宸听那安排的剧情听笑了,若真要清流和主角下手,留在上京怎么谋划不好,哪需要跑到边疆来找赫连翊。
不过,百姓能信这说辞即可,百姓什么都信。
方才还有一女子说信他不会不管疏勒这场内乱。
系统嘈杂戛然而止,南荣宸凝眸看了眼车夫,抬步迈上马车。
用谢尘留下的钱财雇来的车夫弯腰上前扶他,“公子,这些时日疏勒不太平,当真不回城吗?”
南荣宸迈上最后一级木梯,探出手去,隔着层砂质衣袍一寸一寸按过“车夫”的下颌及耳后,“这易容术不好,比不上孤那侍卫。”
这“车夫”佝偻着身形、穿着身粗布衫,腰背却过宽,紧实的肌肉覆于其上,绝不是寻常车夫。
掌心遍布厚茧,虎口处最厚,好巧不巧与疏勒的侧双刀相合。
他三日之前就在客栈见过这“车夫”。
“车夫”一双狼目骤然沉下去,搭在南荣宸手下的掌风倏然袭出。
“我当临越王上真如传闻一般晓勇善战,原来是条苟活的丧家犬。”
“连这一掌的受不住。”
“长得倒是不错,临越人果然诡计多端。”
*无月无星,帐中依旧明亮一片,南荣宸被烛火晃得抬手去挡。
衣袍之下随之响起叮当声,是条精铁制成的锁链。
守卫听到帐内的动作上前查看,“临越人,老实点,否则王爷宰了你。”
南荣宸适应了突然亮起的光线,吩咐一句,“我等你们王爷一刻钟。”
守卫本就看他这副傲然姿态不顺眼,加上这么句话,瞬间被点炸了,“临越人,王爷日理万机,也是你能见的?!”
这么个比书生还弱的小白脸也敢这么说话,“老实待着,乱动一下,把你这手剁了喂狼。”
南荣宸听话地倚回软榻之上,目光像是在看尸体。
如若没猜错,此处是疏勒王帐属地。
除了赫连翊和疏勒王,疏勒还活在世上的王爷只有赫连昭。
赫连昭是当今疏勒王的同胞兄弟。
系统这剧情安排得还算有意思,如今只有上京那几位知道他的“死讯”。
赫连昭从何时开始认出他,又守株待兔了多久,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身在疏勒王帐,而现任疏勒王他想换了。
待那守卫骂够了离开,南荣宸默算了下时间,从袖袍的夹层中取出枚银针。
他两辈子都爱去机枢阁看热闹,机关木工玩腻了,也打过诸类锁链的注意。
晚到最后,铁锁银环,只要有隙可寻,都逃不过他手上一根银针。
拜系统和剧情所赐,今日派上用场。
几声细微响动之后,锁链哗啦响了几下,那守卫又掀起帐子进来。
厚重的帐帘落在身后,带起些许尘埃。
随之剧烈颤抖的,还有南荣宸掌下的脖颈。
“咔嚓”两声响起,南荣宸松手撂下尸体,滚在带着羊皮的软榻上。
他算了下,一刻钟已过一半。
守卫掀开帘帐迎赫连昭入帐教训那“临越人”时,只见地上躺在一个胫骨断折的守卫,身上的甲胄不知失踪。
率先反应过来的人大喝一声,“来人,抓此刻,保护王爷!”
赫连昭抬手摸上耳根和下颌的交接处,他手上老茧过厚,只剩磨得慌。
与临越王上白而瘦、又凉又热的手指完全不同。
南荣宸好本事,用杀人的手碰他。
还用碰过他的手杀人。
第78章
赫连昭一剑把尸体挑下软榻, 用沾血的剑尖挑起空了的锁链,用疏勒话吩咐,“去, 把人找回来。”
这道命令还没从帐中传出,外头的嘈杂就先一步传遍半个营地。
夜色愈浓, 南荣宸穿得极其潦草的疏勒士兵甲胄也没引起多少怀疑。
谢尘在他沉睡期间治的伤没白费。
他提着从第一个死者那处捡来的刀,绕营一周, 在有人喊出“救命”之前数次落刀, 力道很有分寸,既能割破喉咙,又不至于斩下头颅。
他第一次杀生,杀的是他养的兔子,彼时他的手被先帝裹着, 一剑挥出, 兔子断成两半。
如今刀在他手中, 如先帝所愿, 他如今与“心慈手软”没半点关系, 他不想听人头滚落的声音就不听。
“不好了,粮草着火了。”
“在这!快,抓住他!”
周遭惊呼声又起, 南荣宸混进乌泱泱涌来的士兵中,随意选了一人,点了他颈侧的穴道,用疏勒语道, “大苍神惩罚每一个背叛赫连翊的人,真不巧,就从你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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